阿梨似有些不解,“小姐的意思是?”
“我瞧着,陆秉言旁的不行,这吸引姑娘,还是有些本事的。说不定再过不久,这位王小姐,我就得喊一声母亲了,”陆观澜笑着,将茶杯里的凉茶泼进了花盆里。
宋月梅听说老爷今夜又歇在禾雨轩,再想到今日陷害不成,反倒还叫老爷对自己疑心更甚,心口那股子气就始终压不下来。
正兀自发气,就见春香进来。
“怎的?可是那周素素又遣了丫头来告诉我,说老爷今夜在她那儿睡下,叫我不必等了?”宋月梅正怒火中烧,心中更是恨不得把周素素这个贱人拖出去喂狗。
这些时日周素素仗着自己得宠,每夜都叫人来支会她,非得上赶着给她添堵,好叫她日日都得听见老爷在她周素素枕边似的。
春香却摇头道:“奴婢是听赵管家说,老爷今日在花园里遇上了王小姐。”
“王小姐?”宋月梅蹙眉,“哪个王小姐?”
春香道:“就是今日大小姐请来的那个户部尚书之女,王沁儿王大小姐。”
宋月梅一愣,忙问:“那赵管家可有告诉你,老爷说什么了?”
春香摇头,“赵管家只说见到那王小姐,没跟奴婢说别的。”
宋月梅心下一凛。
这倒不妙了,陆秉言的性子她是知道的,素来爱沾花惹草,只是入朝为官,近年来收敛许多,如今遇上这样的妙龄女子,岂不是动了心思?
越想越觉如今情况不妙,宋月梅便问春香,“少爷们可有回信?”
春香摇头,“还没。”
宋月梅叹了口气,“你让二小姐再修去一封,就说我病了。我就不信,这两个不孝子不回来。”
翌日一早,陆观澜便让阿梨将张嬷嬷送出府,临走前还给了两章银票。
张嬷嬷知道如今自己在府中怕是待不下去了。
宋姨娘如今晓得防范她,她便没法为大小姐做事,加上这件事,虽让大小姐脱身,但她一介奴婢,到底也没问清她同大小姐说了些什么,大家无非心知肚明,晓得她是大小姐的人。
与其留在府中不晓得将来会发生什么,还不如拿了钱回去带孙子。
阿梨见张嬷嬷没说什么,便道:“小姐心善,这些银子是给你养老的,你也该晓得,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
张嬷嬷忙点头,“请大小姐放心,奴婢前头没说的话,这往后,也不会透露半个字。”
送走张嬷嬷,阿梨便回院子复命。
陆观澜正挑着花钿样式,看阿梨面上有些不开心地回来,便道:“怎的了?”
阿梨叹了口气道:“如今府中少了张嬷嬷替小姐盯着,奴婢是担心,往后宋姨娘再作妖,没人给咱们通风报信。”
陆观澜却摇头道:“这次的事难道你还没看明白?”
阿梨不解。
陆观澜解释:“往后咱们也不需要什么通风报信,这次若非被宋月梅察觉,又怎会上了她的当?虽说化险为夷,但你要记住,往后切莫轻易相信旁人。”
阿梨抿着嘴点头,“奴婢记下了。”
陆观澜刚梳洗一番,正坐上案几拿起笔。
就见小菊从外头跑进来:“小姐小姐,大少爷二少爷回来了!”
陆观澜一愣,宋月梅把两个儿子叫回来了?
没多时,就有春香来请。说是大少爷带了些首饰回来,请小姐们去挑选。
陆观澜对首饰没兴趣,便笑道:“多谢大哥美意,只是我素来不用什么首饰,还是让给妹妹们吧。”
春香面露尴尬之色,想到大少爷说务必把大小姐给他叫去,如今大小姐一口回绝,自己还不知回去如何交差。
察觉到春香面色有异,陆观澜却忽然开口问:“怎么?若不将我请过去,他们会责怪你?”
春香一怔,竟没想被大小姐一眼看穿,却还是不好回答,只得摇头道:“奴婢只是身子有些不舒服。”
陆观澜勾起唇角,放下笔杆,“那我便去一趟吧,否则怎会让他们罢休呢。”
春香看着陆观澜眼里的从容,又想到方才问自己是否会被责怪,不知为何,心底莫明生出一股暖意。
说起来,自打大夫人过世,大小姐似乎,真的沉稳许多。
今日宋月梅的院子很是热闹,还没踏进院儿门,就听见里头欢声笑语的,都快赶上过年了。
宋月梅自然欢喜不已,看着自己两个儿子回来,身边有了靠山,往后在府里的日子也不愁不好过了。
周素素一大早听说宋月梅两个儿子回来,一反往日恃宠而骄的态度,早早准备了点心,带着两个女儿头一个便来了霓轩阁。
“要说这大少爷就是有孝心,此番游历回京,还能想着给姐姐带些好物件回来,咱们也都是沾了姐姐的光,”周素素一面笑着,一面奉承道。
宋月梅晓得周素素这样两面三刀惯了,也没理会,到底这府中只有自己生了两个儿子,这周素素再得宠,往后也轮不到她来做主。
“还是三姨娘会说话,今儿我带回来的首饰多,三姨娘多选两件回去便是,”陆齐鸣边喝着茶,边笑着看向周素素,眼底尽是讽意。
宋月梅看儿子这番揶揄,不禁发笑,“你这孩子,会不会说话,三姨娘岂稀罕你带回来的这些小玩意儿。”
周素素当然也听出了陆齐鸣话里的意思,虽然面上有些挂不住,但好歹不敢这个时候给宋月梅找不痛快,只得道:“姐姐哪里话,大少爷带回来的首饰物件儿我挺喜欢的,只是我这年岁大了,比不得姑娘家的爱打扮,还是让经竹和她两个妹妹多挑几样儿吧。”
宋月梅嘴角带着一丝冷笑,也不再理会周素素,扭头冲陆齐鸣道:“你弟弟呢?怎的也不来看看我,怕不是忘了家里还有个老娘了?”
陆齐鸣笑着站起身,走到宋月梅身旁,一边为宋月梅捶着背一边道:“那小子被父亲叫去书房了,估摸着还得等一会儿再来。”
宋月梅点点头,“你弟弟是个好学的,你父亲定是在书房问询他的学识见闻呢,你呀,好好学学你弟弟,如此贪玩,明年科考可有望及第?”
陆齐鸣一听这话,嘟囔道:“我可不像那个书呆子,整天就晓得读书写字。”
正说着话,就听春香禀报陆观澜来了。
屋子里几人顿时安静,目光齐刷刷落在陆观澜身上。
陆观澜一进门,就见众人都望着自己,左右看了看,便道:“难不成我身边站着黑白无常?怎的姨娘妹妹们如此看着我。”
陆观澜这话说得极不客气,更叫宋月梅听了都觉不悦。
陆齐鸣早在信中便听说阿娘妹妹受了委屈,如今一看,果不其然,这陆观澜牙尖嘴利,这样刻薄的性子,他不在府中时,阿娘她们该有多难熬。
“大小姐好大的脾气,这一开口,就像是个没母亲教养的乡野丫头,哪里还像尚书府的千金,”陆齐鸣冷笑一声,坐回一旁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端起茶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陆齐鸣这话也是不遑多让了,明晓得陆观澜丧母,还这样讽刺,这不是专戳人家心眼子吗。
陆莲青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大哥这话真是的,咱们大姐可是受过陈老夫人赞赏的,怎的到了大哥嘴里,就成了没教养的丫头了?”
周素素本就不想多管闲事,但想到陆观澜的冷言冷语,不觉也幸灾乐祸起来,更是没有阻拦女儿开口。
陆经竹在一旁看着,瞧陆观澜如今成了众矢之的,眼底也露出一丝笑来。
陆观澜却不恼,淡淡道:“难不成,大哥外出游历,就只学会了这上不得台面的话?子不教父之过,大哥这意思,是说父亲管教不好我,是父亲的不是了?”
陆齐鸣一愣,随即怒从心起。
这丫头可真不知好歹,他方才那番话自然是给她下马威的,要换做旁人听了这话,早没脸皮躲到一边儿去了,这丫头,倒给他生生怼了回来。
宋月梅本也在一旁看笑话,听陆观澜这样一说,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你这分明是颠倒黑白,我何时说过父亲的不是!”陆齐鸣到底是少年郎,还有些沉不住气,登时便开口反驳。
陆观澜也不理,冲宋月梅道:“我本就对首饰物件儿不感兴趣,此番前来,不过恭贺二位哥哥回府,既然见也见过了,那我便走了。”
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宋月梅老早就不想看见她,若非儿子非要让春香请她来,她哪里会想让陆观澜来扫兴。
本想由她去,陆齐鸣却开口道:“慢着!”
陆观澜驻足,扭头看向陆齐鸣,“怎么?大哥还想拉着我去父亲面前评评理?”
陆齐鸣却忽然换了笑脸,冲陆观澜微微一笑道:“今日我和你二哥才将回府,你二哥也是想你得紧,我在临江楼摆了宴,想请家中妹妹一同前去,想来你们闺中女子难得出门,既然今日有大哥带着,也可出去好好游玩一番,妹妹难道不给大哥这个面子吗?”
陆观澜微微蹙眉,看着陆齐鸣冲她笑得一脸虚伪,本有些不耐烦,却忽然想到什么,立时舒展了眉头,也冲陆齐鸣一笑:“岂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