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经竹这才惊觉不妥,但做戏要做全,自己都已经跪下,怎好兀自又站起来。
陆观澜在一旁噗嗤笑出声,见成墨朝自己看了一眼,便道:“我方才吃得有些多了,呛着了。”
陆莲青和陆莲华在一旁看得傻眼,两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陆华生本就觉得大哥有些过份,见二殿下为陆观澜出头,也不想管。
可见四周来客纷纷朝此处张望,有些不妥,便起身朝成墨拱手施礼,“殿下,若有冒犯,我在此替我大哥赔罪,改日定会亲自入宫请罪。今日这里人多口杂,还望二殿下高抬贵手。”
陆观澜见少言的陆华生都出来替陆齐鸣讲话,想到今日目的并非惩治陆齐鸣,便也想就此了事。
便轻声道:“多谢殿下出手相助,观澜心领了。”
陆观澜这意思,是叫自己停手了?
成墨回头瞧了眼陆观澜,见她朝自己眨了眨眼,便笑道:“既然陆大小姐都这样说了,本殿也不好再追究,倒显得本殿小气了不是?”
说罢,成墨一转身,“今日这桌宴,本殿请了。”
见成墨走了,陆齐鸣顿时松了口气,再看向陆观澜时,眼里多了一丝畏惧。
这丫头,又怎的认识了二殿下?
陆观澜目送着成墨离开,转身瞧见陆经竹还跪在地上,一副讷讷的神情,好似受了不少打击。
“妹妹,二殿下都走了,还跪着做什么?长此以往,可得小心年纪轻轻就走不得路了,”陆观澜掩嘴一笑,随即便先行一步走了。
李尽在楼角处瞧着,眼里蒙上一层黯淡。
方才打包了点心下楼时,正好瞧见陆齐鸣羞辱观澜,他差点就要出手,却被成墨抢先一步。
这位二皇子究竟对观澜有什么意思?
想着,他立马出了临江楼。
张三枝刚喝完羊汤来,瞧见李尽出来,还没开口说上一句,就被李尽扔过来的纸包砸了一脸。
“把点心带回府上,我去去就回,”说罢,飞身上马。
张三枝愣愣望着李尽的身影,又提起落在地上的油纸包。
这摔得稀碎,还能吃吗?
陆观澜此刻正坐在成墨的马车上,见成墨双目紧闭,便没有开口打扰。
成墨眯缝开一只眼,偷偷瞧着陆观澜的神色。
方才他没走,在门口等了等陆观澜,果然,就见她出来,还什么话都没说,径直上了他马车。
楚玲正赶着马车,见里头主子和陆小姐不说话,不禁叹了口气,道:“主子,咱们现在是去哪儿?”
成墨这才装作醒了的样子,一瞧陆观澜,缓缓道:“陆小姐想去哪儿?”
陆观澜笑了笑,冲成墨颔首:“殿下找个僻静处便可。”
成墨一愣,只觉陆观澜这话说得有些直白,轻咳一声,道:“去我别院吧,看看四处有没有跟着的,记住把人甩开。”
楚玲一听这话,顿时一笑,应道:“是,殿下,”随即调转马车。
成墨的别院在文安坊的最里头,此处本就人烟稀少,四处好些院子也都荒废。
陆观澜掀开车帘,瞧见成墨的别院就在不远处,不禁一笑:“倒还真是个僻静处。”
楚玲将马车驾至门外,便请二人下车。
陆观澜却道:“殿下,今日我不可多逗留,便在马车上把话说了吧。”
说着,又掀开车帘对楚玲道:“烦请姑娘帮忙守着。”
成墨见此,嘴角不由带起一丝笑意,“你这三言两语就安排好了,还容得我说半个不字?”
陆观澜无暇打趣,只是冲成墨颔首,“殿下,今日我去临江楼,实则为了寻您。”
成墨挑眉不语,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寻殿下,是有一事相求——”陆观澜将所求之事悉数告知于成墨,随即直直看着成墨。
成墨脸色却忽然一沉,“你想找人帮忙了,才会想起我?”
陆观澜一怔,没成想,成墨会因这事不悦。
便道:“殿下也知道,如今我母家的票号是由我掌管,若殿下不嫌弃,京中的十二家分号铺子,我都可交与殿下。”
陆观澜自然不在乎这十二家京中铺子,毕竟刘家票号遍布天下,最大最好的还是在蜀中,京中的十二家,实在算不得什么。
谁知,一听这话,成墨脸色更黑了。
这倒让陆观澜不明所以了。自己拿出这样的诚意,成墨还不领情,莫非是觉着她无用,再不想与她联手?
陆观澜想着,便接着道:“我寻殿下是因京中无人可寻,殿下若没空,我也不会叨扰。既如此,就请殿下恕罪,我这便退下。”
说着,陆观澜便垂下头,就要走下马车。
成墨却忽然道:“可有女子画像?”
陆观澜扭头,嘴角勾起笑,“没有。”
“那你叫我如何寻,就凭那女子去过你陆家?”成墨眉头皱着,很是不情愿一般。
“那还是不劳烦殿下吧,”说完,陆观澜又要下车。
“我会替你打听出来,”蓦地,成墨又道。
陆观澜又回头,“那便谢过殿下,待殿下将消息送来府上,我定会将分号铺子交给殿下。”
说完,陆观澜又转过身。
“往后若想寻我,来别院即可。”
身后,传来成墨沉沉的声音。
陆观澜没有再回头了,只是下了马车,冲楚玲点头笑了笑,又朝着马车施了一礼。
陆观澜从别院处走出来,快到文安坊外市时,只觉手腕被一旁闪过的身影拽住。
她一抬头,见李尽正一脸阴沉地望着自己。
接着,就被拉到一旁巷子。
李尽脸色不大好,目光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悦。
陆观澜不解,“李将军这是·····跟踪我?”
李尽眉头紧锁,“是,也不是。”
“李将军如此,不觉失礼吗?”陆观澜倒依旧淡然,丝毫没有在意李尽的不悦。
李尽也觉自己行止不合礼数,便松了手,“你同二皇子是何关系?”
陆观澜没想李尽会这么问,先是一愣,随即道:“互相利用罢了,怎的?李将军找我又为何事?”
互相利用?李尽想到陆观澜这三番两次地同成墨一起,心头只觉有些发堵,便问:“怎的互相利用?又是怎样的利用法儿?你说来听听?”
陆观澜秀眉一蹙,只觉今日的李尽有些不知所云。
想到回去晚了会惹人怀疑,便懒得同李尽多言,转身就要走。
李尽却伸手在她面前一拦,“你找他,究竟是为何?”
陆观澜抬眼,“帮忙。”
李尽这才放下手,却道:“那你······为何不寻我?”
陆观澜一愣,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随即垂眸,“我不想麻烦李将军。”
说罢,就要扭头离开巷子。
李尽伸手拉住她袖角,“我想被麻烦,”李尽声音里透着一股柔和,“我想被你麻烦。”
陆观澜回了府,整个人还愣愣的。
阿梨见小姐如此,有些担忧,还以为在外头发生何事,忙上前询问。
陆观澜却摇摇头,抬手间,手腕处的金丝闪着耀耀的光。
不知为何,她心里好像被暖了那么一下。
墨园内,陆经竹将丫鬟全都撵了出去,将房门关上,不准任何人打扰。
今日她接连受了李将军和二皇子的冷待,偏还都是当着陆观澜的面。
凭什么?凭什么她陆观澜就被众星捧月?
从前是,现在成毁了容的丑八怪却还是?
凭什么那些男人都瞎了眼了?放着她这样美貌的女子不倾心,全都去护着陆观澜那个贱人?
凭什么?凭什么!
陆经竹心中翻涌着一股浓烈的恨意,她恨陆观澜,她巴不得陆观澜随她那早死的母亲一起死。
她一定要让陆观澜生不如死,一定让陆观澜痛不欲生。
“经竹,出来!”这时,房门外传来宋月梅的声音。
陆经竹抱着膝盖蜷缩在床头,听见宋月梅的声音,忙跳下床,穿好鞋袜。
打开门,瞧见宋月梅一脸恨铁不成钢。
陆经竹埋头,讷讷叫了声,“阿娘。”
宋月梅从大儿子口中听说了,说那陆观澜今日如何出尽风头,如何被将军和皇子护着。
便拉着陆经竹走到床沿坐下,温和地抚摸着陆经竹一头青丝,“傻孩子,且不要如此自暴自弃。你真以为,陆观澜得了那二位的看重?”
陆经竹不解,抬头望着宋月梅,眼中很是迷茫。
宋月梅笑道:“男人都是以貌取人的,他们不过没有见过那小贱人的模样,若有朝一日见上一面,自然都会退避三舍。”
“经竹,你这美貌,就是你的本钱,将来不愁低于那贱人。如今你该做的,不是自降身份,你瞧瞧那小贱人,总装得这样清高,还不知背地里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否则,你以为她是如何结识的李将军和二殿下?”宋月梅边说着,边安抚女儿。
不过说起来,陆观澜确是有些本事。
能悄无声息地结识到这二位贵人,还叫这二位如此护着,可不知干了多少低贱之事。
只是,如今若继续放任下去,还不知陆观澜接下来会如何。
若真叫她攀上二皇子,那将来——
不成!宋月梅心中一想,便能恨得咬牙。
沉思半晌,宋月梅终于打定主意,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冲陆经竹道:“这一次,我看刘芸安还如何在那阴曹地府保佑她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