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澜回了院子,只觉着浑身疲惫,索性便在院子里坐下。
阿梨瞧着自家小姐又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道:“小姐,要不奴婢让小厨房做些吃的?”
陆观澜摇头,“不饿。”
方才陆秉言的神色她是瞧见了,估摸着,接下来的事,陆秉言会自己查。
阿梨依旧有些担忧,转身回屋子倒了杯茶出来,“小姐,如今宋姨娘也算得了报应,您就别如此闷闷不乐了。”
“报应?”陆观澜接过茶盏一笑,“这还算不得什么报应,不过若要说报应,今生我能活着,便是对她的报应了。”
阿梨虽不太明白陆观澜此言何意,可见陆观澜面上有了一丝笑容,也不禁跟着一笑。
随即,想起什么问道:“可是小姐,奴婢不大明白,为何您要选在今日动宋姨娘。”
陆观澜啜了口茶,抬眼道:“时机到了,自然就该动了。”
阿梨不解,“时机?”
陆观澜点头,“是,时机。”
之所以这个时候动宋月梅,除了陆秉言今日不在府上外,还有很大的缘由便是,如今这府上,大都是她的人。
宋月梅在陆家霸道许久,府中不乏都是宋月梅的眼线,从前她想要做什么,没有一件事是宋月梅不得而知的。
可如今就不同了,这些人或是买通或是偷偷置换了外头新添的,那都是她手上的人。
就是如此,今日在府中处置了宋月梅,也没人会置喙半句。
便是连周素素今日又究竟做了些什么,她也是全然知晓的。
除此以外,便是王沁儿快要进门了,陆秉言如今一心只在自己新妇身上,哪里能理会宋月梅这个年老珠黄的女人。
阿梨瞧着陆观澜若有所思,心中虽并未全然明了,却也不再打搅,只是微微颔首,转身退下去小厨房给陆观澜准备晚膳。
天色将黑,陆观澜正用着晚膳,却见周素素登门。
周素素也没客气,径直到了屋内对着陆观澜行礼坐下。
如今借着陆观澜的手收拾了宋月梅,饶是宋月梅还没死,那也是剥了层皮的。
周素素心中难掩喜色,这才忍不住想来陆观澜跟前说上几句。
陆观澜倒是瞧也没瞧周素素一眼,只是兀自喝汤。
就听周素素道:“说起来,这宋姨娘也真是罪有应得。听说呀,老爷已经让人遣赵管家去查了,若是让老爷得知宋姨娘从前所为,想来,就是二小姐也得跟着遭殃呢。”
听见周素素如此幸灾乐祸,陆观澜抬首,“三姨娘,这人有时候别太高兴,这太高兴,便容易得意忘形,一旦得意忘形,便会叫旁的人钻了空子,寻着把柄。”
周素素闻言一愣,随即面上又带了笑意,“大小姐哪里话,妾身如今能这样好好的,全然都是大小姐慈心,若非大小姐宽宏大量不予计较,想来妾身母女三个,也是没得什么好结果的。”
陆观澜却一挑眉道:“慈心?我什么时候说过,不予计较了?”
“这······”周素素一顿,“大小姐您这话······”
陆观澜看着周素素,面上笑容却显得有几分讽刺,“三姨娘,你觉着,你私底下做的那些个事儿,我能不知道?”
周素素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难看,“大小姐,妾身······妾身能做什么······”
今日陆观澜如何对付宋月梅的,她可是看在眼里,更是越发觉着不敢招惹。
加之,陆观澜那会儿取下面纱,她才恍然大悟,原来陆观澜从一开始就在诓宋月梅。
叫宋月梅相信自己毁了容,不足为惧,这才并未一早将陆观澜处置。
如此放任陆观澜,时至今日,已叫陆观澜成了气候,这才让自己栽在陆观澜手上。
这样的心思,就是让她想上一辈子,也不定能想得出。
可陆观澜却一早便打算好了一切,说不定,还一早便想好了如何收拾这宋月梅。
这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的是她,甘愿踏入圈套的,是宋月梅。
由此可见,陆观澜实在可怕至极。
陆观澜似乎猜到了周素素的心思,瞧着周素素胆怯得不敢承认,便微微一笑,道:“三姨娘可得看好了自己的两个女儿,若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那便不好了。”
周素素连忙陪着笑点头,“大小姐您瞧您这话,莲华和莲青这两个丫头听话得紧,往后一定什么都听你这做大姐姐的。”
陆观澜笑了笑,“如此甚好。”
周素素又在屋子里坐了片刻,见陆观澜不再说话,便起身告辞。
瞧见周素素走了,阿梨才上前扯了碗筷,“奴婢瞧着,三姨娘这是高兴坏了。”
陆观澜拿过手帕擦着嘴角,“由着她去吧,也高兴不了几日了。”
阿梨闻言扭头,“小姐,您这是——要动四小姐了?”
陆观澜放下手帕,唇边染上一抹轻笑,“留了这样久,也是该有些用处才是。”
翌日一早,霓轩阁的丫头刚端了水想进屋洒扫,却瞧见房梁上悬挂着一个晃晃悠悠的身影。
端着水盆的丫头愣了好一会儿,这才猛然扔下水盆,恐惧地大声惊呼来人。
陆观澜听闻这个消息时,正在用早膳。
阿梨怕陆观澜听着心里不舒服,便让小菊止住话。
陆观澜却喝了一口粥,道:“无碍,你继续说吧。”
小菊这才继续道:“那丫头将满院子的人都叫了过来,众人一瞧,居然是玲香吊死在那房梁上。听丫头们说,玲香是那双眼睛睁得老大了,还吐着舌头,样子可怖极了!”
陆观澜听着这番话,神色却丝毫没有变化。
阿梨在一旁听得直起鸡皮疙瘩,连忙道:“你这丫头,快别说了,怪吓人的。”
小菊自打上回见了春香的死状后,如今倒是不怎么怕死人了。况且这回还没见过玲香的死状,只是听霓轩阁的丫头们说来的。
陆观澜却沉默着,半晌,抬眼瞥了瞥院子外头的初语。
阿梨察觉到陆观澜的目光,却也并未说什么。
早膳过后,阿梨便寻了个由头,让初语出府帮自己买菜。
初语一口便答应了,在阿梨手里取了银两便出了院子。
阿梨回屋后,便将门合上,上前对陆观澜道:“小姐,您是不是怀疑初语?”
陆观澜不置可否,坐在桌前正挑着绣线。
“可是,初语她不过是个普通丫头,就算有什么问题,也没那个本事杀了玲香呀,”阿梨对此事甚为不解。
在阿梨看来,初语不过一个弱不经风的小姑娘,身子也瘦弱,哪里能做得了那等事。
陆观澜这时抬头,“阿梨,你见没见过会武功的人?”
阿梨一愣,想了想点头,“李将军和张副尉就会。”
陆观澜笑了笑,随即埋头继续挑选。
阿梨却又道:“可李将军和张副尉都是男子,初语她······”
陆观澜无奈,又抬起头来,“楚玲姑娘你也是见过的,那等的身手,对一个女子来说,不难。”
瞧见阿梨还想开口再说,陆观澜便接着道:“我知道,你觉着初语看上去可怜,可阿梨,有些人,并非你所见。咱们这一路运气好,遇上的都是些明里暗里要害咱们的。反倒是像初语这样,明里为着咱们忠心,却不知,暗地里究竟什么身份。这样的人不仅可疑,更要防备。我知道,你是瞧见她被玲香和宋月梅为难,心中不忍,想起自己当初。可你这恻隐之心,实在不该这时候动。”
阿梨晓得自家小姐一直都是心中有盘算有主意的,既然小姐都如此说了,自然是有她未曾注意的蹊跷。
可她心里还是希望,这个初语是真心对着小姐。
瞧着阿梨面色难过,陆观澜便笑着伸手将阿梨拉过,将桌上的绣线一一从筐子里拿了出来,道:“先不说旁的来,来瞧瞧什么颜色好看。”
阿梨收回思绪,仔细看了看桌上的绣线,半晌,才道:“就是不知小姐想要绣什么?”
陆观澜想了想,道:“有什么郎情妾意的东西没?”
阿梨闻言顿时一笑,“小姐这是——要送给李将军的?”
这回倒是让陆观澜愣住了。
随即陆观澜回过神,摇头道:“他不需要这个。我且问你,有没有什么能叫人一眼看出,这东西是姑娘送的定情信物?”
阿梨想了想,道:“荷包上头若是绣上鸳鸯戏水,或是蝶戏花丛,那倒是能叫人一眼看出。若不是小姐想绣给李将军的,就用这等的俗物便可。”
陆观澜点点头。
这男女之情嘛,最是少不得这等的玩意儿帮衬,既然陆经竹出不了府,那她便帮她一把,也算尽了这个做姐姐的本份不是。
望着桌上的绣线,陆观澜忽然想起阿梨方才所言,脑子里便立即闪过一个身影。
想到此,她不禁愣愣。她好似记得,李尽身上从未佩戴什么荷包。
随即,扭头看向阿梨,有些迟疑的开口:“那若是不俗之物,又有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