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澜闻言只是一笑,“往后用得着你的地方多着呢,我可不想让你早早送命。”
初语嘴角一抽。真不知跟着这位大小姐是好是坏。
阿梨回来后,便将打听来的消息同陆观澜讲了。
原是坊间忽然传出一个消息,说是这城郊有一农夫,早起耕田时,发现自家水田里忽多了一个深坑,便凑近一看。
这一看,便瞧见这坑中不知怎的有块美玉。
农夫将这美玉从坑中拿到手上仔细瞧了瞧,只见上头刻着几个字。因识不得这上头究竟所刻为何字,这农夫便将玉拿到城中当铺去卖。
岂料,这当铺的朝奉一见这玉,当即便花重金收了下来。
随后,这朝奉便同人说起,说是这字上头刻的是“陆家长女,淑德荣盖,有凤天命,栖梧已越世。”
这意思便是说,陆家这长女,贤良淑德举世无双,还有天降凤命,若能得此女为妻,更能得天下。
陆观澜听了却是发笑,“这陆家长女,便一定说得是我?”
阿梨道:“也有人说,这陆家长女,不一定说得便是小姐。可······如今放眼京中,便只有小姐得了皇后赏识,能同宫中有牵连的,闺秀之中,就小姐您一人了。”
“就因为这个?”陆观澜有些哭笑不得。
便问:“你可有查到,那农夫在何处?”
阿梨摇头,“奴婢今日让人去查了,可查探的人回来同奴婢说,这农夫好似举家搬走,已经找不着人了。”
陆观澜冷笑一声,“你觉着,此事乃何人所为?”
阿梨沉思片刻,随即恍然,“小姐的意思是——老爷?”
陆观澜不置可否道:“也不全然是,这里头,还不知道有谁包藏祸心。”
虽说,她也不知究竟是不是陆秉言,毕竟陆秉言如金想让她成为皇子妃的心思迫切,可如今此事传得人尽皆知,那宫里头的人自然也都已知晓,若一旦被人发觉,那就是欺君之罪。
陆秉言素来为人小心谨慎,这样的事,他还不定有胆子做。
可若不是陆秉言,那她的处境,便比往日危险更甚。
她只是想,是否有人想借此,以她做诱饵,借机窥探圣意。
初语也在一旁听着,沉默了好半晌,才开口,“如此说来,小姐您将来有可能入宫为皇子妃?”
陆观澜晓得初语在想什么,便扭头道,“你这心思还是打住吧,此生我不会入宫。”
初语悻悻撇嘴,“若您能入宫,那便能替我打探长孙殿下的消息了。”
陆观澜笑了笑,道:“这么说,你那边儿是一点儿消息都没了?”
初语眉头皱了皱,随即点头。
“我早已说了,我不过是帮你找,至于这消息,还得由你自己的人打听,”陆观澜笑着从椅子上站起身,转身就要回屋。
初语却小声嘀咕:“可奴婢的人······不都被你那位李将军扣了去······”
陆观澜沉声片刻,扭头冲阿梨道:“明日去同李将军说,放两个人出来。”
初语闻言顿时眼光一亮,“当真?”
陆观澜笑道:“我身边可没人替你打探,总归你那些人在大成,你好生管着便是。”
她不是什么大仁大义之人,也管不得这些大禹来的探子会对大成如何。
她重活一世,可不想为了什么所谓的家国大义,再让自己于尘世的苦难走一遭。
说罢,陆观澜便转身回了里屋。
阿梨回头冲初语笑了笑,“如今你也是自己人了,小姐向来护内,你放心,你的人不会有事的。”
初语面上也露出久违的笑来,“但愿如此。”
云熹宫内,云嫔连夜派人将成野找了来。
成野一进宫,便瞧见云嫔正对着底下一干人等发脾气。
忙上前扶着云嫔,“母妃,您这是何故?”
云嫔见儿子来了,拢了拢头发,在软塌上坐下,“外头那传言,你可听见了?”
成野微微点头,“儿子听闻了。”
云嫔冷笑,“可不得听闻了吗,这都传到宫里了,看来,这陆观澜的确是有心了。”
成野抬眸,“母妃此话何意?”
云嫔端起茶盏吹了吹,看向成野,“你说,你父皇会把陆观澜许给谁?”
听见陆观澜这三个字,成野的心猛然一抽,没有来的竟觉堵得慌。
见成野不说话,云嫔又道:“这些日子,你就没找机会见见陆观澜?”
成野不语。
云嫔扫了一眼一旁的云丽,云丽立刻转身带着宫人们离开殿内。
“如今就连朝臣都说,这事是真的,确有这天降奇玉一事,明日,陛下便会遣人将那玉给呈上来,若上头所言非虚,那陆观澜,可就是下一任皇后的人选。你可有打算?”云嫔睨了一眼成野,轻啜口茶。
成野依旧臣声不语,只是默默站着,似在思量,又似乎,在想着另外什么。
见着儿子心不在焉,云嫔面色愠怒,有些恨铁不成钢道:“本宫背后没有母家的靠山,能为你争得如今的地位,你可知本宫付出多少心血?如今不过是两家联姻一事,你都能如此不上心,真叫本宫失望!”
听了云嫔的斥责,成野这才缓缓开口:“可若是成墨也想娶陆观澜,那儿子要拿什么与他争?”
他多年来的部署,近来折损愈发严重,不仅派去成墨身边的探子被除了去,就连安插多年在成墨身边的谋士也不知为何被遣走。
父皇也愈发看重成墨,更是不给他建功立业的机会。
云嫔闻言放下茶盏,“你未去争取,又怎知,你比不过那成墨。”
成野眉心微动,“既然如此,母妃希望儿子如何?”
云嫔道:“这封王礼之前,便是秋猎。这秋猎之上,少不得有那熊虎猛兽,若是伤着了陆大小姐,你觉着,这时候在她身边出现的该是谁?”
成墨心下一动,“母妃的意思是——”
云嫔笑着点点头,“此事,本宫会替你安排好,你只需要回去准备便是,莫叫自己到时候受了伤。”
成墨点头,却又想起什么,道:“可陆观澜若是不来呢?”
云嫔嘴角含笑,“她一定会来。”
翌日,便有皇帝一封圣旨传来陆府。
其言陆家长女陆观澜德容俱佳,实乃官中内眷之典范,着令嘉奖,赏赐良田金银。
陆秉言高高兴兴地带着全家接了旨,就连久未踏出院门的陆经竹也一并叫了出来。
送走了内官,陆秉言笑着吩咐赵管家,“今日摆家宴,你派人去把华生也叫回来。”
赵管家见着自家老爷高兴非常,自然也是一百个欢喜,忙回头照办。
陆观澜见此,一脸的淡漠转身,却瞥见角落处的陆经竹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待走到近前,才听陆经竹幽幽道:“大姐姐如今好风光。”
陆观澜扭头,“难道二妹妹不为我高兴?”
往日的陆经竹,定然是在人前最显眼的位置,可如今,倒像是失了光泽的珍珠,黯淡无比。
陆经竹微微一笑,“自然是为姐姐高兴的。”
陆观澜也是一笑,“那便好。”
说罢,便转头离开。
萍儿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姐一脸的阴郁,有些担忧,“小姐,好歹咱们如今是解了这禁足了,您切莫再同大小姐置气。”
陆经竹同仿若变了个人,脸上也不再有从前那楚楚可怜之色,反倒淡然许多,“我知道。”
萍儿继续安慰,“只要咱们从长计议,想来过不了多久,等老爷气消了,也就能把姨娘放出来了。”
陆经竹闻言却是心下一沉。
如今,她没了阿娘庇护,便只能孤身对付陆观澜。
也不知从何时起,陆观澜竟一路成了如此风光的模样。
从前阿娘受宠,大夫人在父亲面前不得喜爱,在这家中,除了大夫人,所有人对阿娘和自己都是高看一等的。
原以为大夫人死了,阿娘便能坐上主母的位置,谁知,这陆观澜却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一步一步的算计,害她们母女至此。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陆观澜从那个怯懦胆小的性子,变成如此阴险狡诈。
又是何时,从那个身前身后没有一点儿靠山的境遇,变得如今又是得皇后喜爱,又是得皇帝赏赐。
这些时日,陆观澜竟一步一步,凭借自己的心机,谋到了如今这般地位。
就连父亲就不大能管束得了。
她们究竟是哪一步走错了?
如今细细想来,才发现,当初陆观澜的懦弱好似都是装出来的。装得毫无还手之力,装得让她们以为陆观澜没什么本事,无需放在心上。
而这时候的陆观澜,却暗自谋算,得了母家的票号,有了银子,便能做许多事,又一步一步接近二殿下,再入宫崭露头角,赢得人心。
而她和阿娘就在陆观澜这步步为营中,中了圈套。
如今看来,陆观澜之所以等到现在,便是时机已到,让她们大势已去之后,只能束手无策得等死罢了。
可是,她到如今才想明白了这点。
若是能早些时候看清,她便不会任性,更不会因着自己的妄为,害得阿娘如今被困。
这时,陆秉言正巧转身要回书房,瞧见陆经竹还愣在原地,不禁眉头一皱,道:“还不回院子,在这儿做什么?”
陆经竹蓦地抬头,眼中泛起泪光,“父亲,女儿这些时日,时常挂念您。”
陆秉言见此也是一怔。
说起来,他到底还是更喜欢这个女儿,这个从小到大捧在手心多年的女儿。若陆经竹也是嫡出,他也不用这样讨好一般的对着陆观澜了。
想到此,陆秉言深深叹了口气,“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陆经竹眸中暗暗一闪,面上的愁容却是不减,“父亲都是为了女儿,女儿不委屈。”
陆秉言听见这话,心中愧疚,便冲萍儿道:“你如何照顾的二小姐,怎的瞧着消瘦许多。”
陆经竹忙道:“父亲不要怪丫头,是女儿挂念父亲,又······时常想念阿娘。”
听见阿娘二字,陆秉言眸光一沉。
若宋姨娘没做这般恶事,想来,他还是喜欢的。
便道:“你回去休息吧,明日为父会去看你。”
说罢,便扭头走了。
陆经竹在身后缓缓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