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蔓都城逍雪
巍峨的城楼在猎猎风中显得严肃而孤寂,在它脚下,杨木林间已有落叶覆盖,运河水位也在一天天逐渐变浅。在北国秋天的午后,阳光也只剩刺眼。
穿一身白色锦衣,头簪一支游龙纹浅色玉笈,格外素雅的漓楚衾独自一人负手而立在城楼之上的六角飞亭中。面朝南方,他闭着双眼已经站了许久。耳边鸟鸣声清脆,迎面微风和煦。只是一想到后宫之事,他就头疼。
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知道,远在南方的她还好么?
“噗嗤”一声突然的闷响引起了他的注意,放眼望去,原来是他那只笨鸽子回来了。
“咕咕...咕...”磕着脑袋的信鸽停留在栏杆上,一边儿叫唤,一边还拿两只爪子轮流的扣动木栏。它这幅样子,就说明身上捎了信件。
“大白,你来的正是时候,嗯?!”漓楚衾走过去把信鸽拎了起来,手指轻轻在它的喙上碰了碰。取下信卷儿,便挥手示意它可以离开了。
“咕咕...”大白并没听话的飞离,唤了两声,竟单爪立在木栏上休憩起来。还别过小脑袋,似乎有意不理主人似的。
漓楚衾对着它摇了摇头,浅笑着踱步到亭中的石桌旁坐下,展开细细阅看。只是信件读到一半,他唇边的笑容不翼而飞。什么人敢对她下毒?他陷入深深的担忧。
“殿下!太后派人过来请您去一趟钟毓宫。”手握剑柄、一身盔甲七尺有余的雲柯将一名手扶拂尘的中年公公扣在城墙下,独自上城楼禀告道。
漓楚衾握住信笺的手越来越紧,他在想如若将整个计划推前,会带来什么后果。却根本毫无心思去理会母后急于册封新后的心。
雲柯瞧他不作声,知道他这些天被太后安排的选秀看乏了。瞅见他手中捏着封信笺,便斗胆问道:“可是柳姑娘出了什么事?”
漓楚衾起身来回踱步了好一阵,才开口问雲柯:“芠澜那边动静如何?”
“呵~”雲柯冷哼一口,回道:“赵王实在狡猾。不出殿下所料,他正偷偷将兵马暗渡到月郡隔壁的墨城。表面上答应与我们合力拿下碧落,一边儿却在密谋着在战争触发后隔断我漓蔓大军南下。他想独吞碧落不成!”
这并不是漓楚衾最担心的问题。漓蔓之北尚有云渭,漓蔓之西亦有梁玉。这两国都是马上的得来的天下,他们中任何一个的兵力都不足为患,但若他们联手,漓蔓很难在取碧落之时独善其身。
一旦芠澜起战,为一举灭掉碧落,漓蔓必须随后声援。那么,其他两国会是什么样的选择?只要梁玉不干涉,五国中国土最为狭小的云渭就不足为患。即便云渭想分一杯羹,或者借机攻占漓蔓城池,他都有办法掐断对方南下的路。
只是,梁玉国与碧落皇室存在过联姻。而因其都城地处甚远,在父皇持政其间漓蔓与梁玉向来少有交流。此次若贸然开战,梁玉也许会声援碧落,到时局势必定不利于漓蔓。可眼下纤尘不得不救...
“属下听闻,前段日子梁玉皇室派过人前往煙城,据说是想接回一位年轻的太妃。此举是否说明,梁玉与碧落的关系也不像外界谣传的那般和睦?”雲柯瞧着漓楚衾一脸愁容,便将自己前两日截获的消息告之,试图缓解他内心的愁绪。
没想到此事倒是引起了漓楚衾的注意,他停下脚步,注视着雲柯问道:“梁玉接到人了?”
雲柯瞧着漓楚衾铁青色的脸和润了些,心里也是松了口气。笑着回道:“哪能啊?这天下就这梁玉国有这样的破规矩,什么嫁出去的公主只要还是完璧之身就可再迎回朝,碧落可不买这个帐。”
“一个过气的太妃,有什么值得眷恋的。箫钰思维的确异于常人。”漓楚衾思索着,感叹道。
雲柯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是啊,梁玉的太后本已因肺疾常年卧床,加上又新染了风寒,渴望再见见公主也是人之常情。这碧落不通情理,强留着个太妃按理说也没什么用处。殿下您看,梁玉会不会因此恼了碧落?”
“那是必然。”漓楚衾脑中想起儿时母后谈起过当时的梁玉姝妃,也就是今日的梁玉太后。
这姝妃生的极美,能歌善舞的她心地十分善良。原本只是草原上的牧羊女,奈何一朝被梁玉国君看中。那时姝妃还年幼,却不得不受大自己近三十岁的国君所谓的宠幸。她几乎一夜成妃,可那之后,她便开始了逃离。五次失败后,她被彻底的囚禁。
这位姝妃一生只生下一个公主。不料唯一知心的公主,却被远嫁给碧落大公主十几岁的前国君箫诺。她的命运,也宿命般的在她女儿身上重演。
漓楚衾在母后那里听到关于这个女人的故事后便没忘记过。因为她是他唯一听说过,戴着手镣脚镣完成册封大典的皇后。
回想起这个故事,怜悯之余,他不禁联想到柳纤尘,想到漓程雪。这两个他生命中最在乎的人,此刻都远在碧落。他讨厌这种无法操控,又甚是想念的感觉。
“可有城雪的下落?”若剑般冷冽又好看的眉皱了皱,他如鹰般深邃而炽烈的双眼注视着雲柯,严肃问道。
“......”雲柯脸上忽然变得沉重,有些愧疚的低下头:“兰音回报在月郡一带遇到过公主,公主她...负了伤。”
“跪下!”倏然的一道喝声,雲柯旋即双膝跪地。
漓楚衾只觉一阵头疼,转过身揉了揉太阳穴,平复些才又开口道:“都多久前得到的回报了,啊?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雲柯意识自己的失误,连忙叩首:“属下失职,望殿下责罚!”
“兰音在哪?”
“回殿下!兰音还在碧落境内寻找公主,一有任何发现,会马上飞鸽传书回来。”雲柯逐字清晰的回复,他知道漓楚衾一向不喜欢听不确定的答案。
漓楚衾静静思忖片刻,语气和缓下来说道:“告诉兰音不要瞎找,让她先找到纳兰枫。按照城雪的性子,若无处可去,也许还会去找他。”
我怎么没想到?雲柯如同受了点化。抱剑领完命后便急于请退去传信给兰音,“属下告退!”
“慢!”漓楚衾瞋了雲柯一眼,补一句:“昔日沉稳的你哪去了?怎么一遇到城雪的事就犯糊涂。再带一句话,若是兰音在纳兰枫身边找到了城雪,不要急着劝她回来,也不能暴露她的身份,暗暗在她身边护她周全就行了。”
“哪天她想通了,自己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