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扶柳一路随柳容华走回相府,两刻钟的路程,愣是走了半个多时辰。眼看到了柳府大门,叶扶柳被柳容华瞧着,心里着实有些发憷。
“害怕见那鬼丫头?放心,凭她还不是我的对手。几日前,我便已派人将她锁在暗房里,烦叶兄今夜将她带走就是。”
眉眼若画,纵使一身酒气也不减风韵的柳容华笑了笑,将叶扶柳搀扶自己的手推开,独自率先进府。
“人都哪去了?”柳容华眯着惺忪凤眼,仔细瞧了瞧,相府门外竟然没有一个守卫。不好的预感顿时浮上心头,他转身朝叶扶柳挥手,催促道:“叶兄快随我进来!”
难道她...叶扶柳心下狐疑,但明白事态可能已严重。便旋即迈出阔步,跟上柳容华。
二人进府后走了约摸三百多米路,经过一扇月门时,突然沿墙的一条小道上跑出来两个人,几乎和他们撞上。
“公子...是公子!”其中一名穿驼色布衣的清瘦男子扯扯跌在地上的同伴,情绪异常激动。
“是公子啊!”因撞了叶扶柳而倒在地的一位老仆人仰头看着柳容华,瞬间已老泪纵横。他爬到柳容华脚下,一双长满茧子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膝盖,哭出了声。
眼下的状况让柳容华身上的酒劲儿一时间消了大半,他一把将老仆人拉起来,拎到自己面前严肃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公子......”老仆人咬着牙,脸上的皮肤皱成山峦般,只一味的摇头,不敢面对着柳容华。
“丞相他,被人害了!”老仆人还是哆嗦着说出了事实。
“大夫人让小的出府找公子。公子,您快去叠影居看看,兴许还能见上丞相老爷最后一眼。”一旁年轻的下人也一把鼻涕一把泪,噗通跪倒在柳容华身前。
“爹!”柳容华头痛欲裂,不觉间双手紧握成拳。怎么会这样?他想不通。唯有仰天长啸,来宣泄此刻内心的崩溃。
“是不是李越?他怎么不在!”柳容华双手搭在年轻下人的双肩,力道之重,甚至令他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叶扶柳在一旁看着,心里也作了几种推测。殿下一天没有下旨,李越就不可能擅做主张杀害丞相。除非,有人要灭口......或者,丞相往日为官辅政时结下过什么仇人,是为蓄意报复。
然而不管真相如何,柳伯父遇害也是他所不愿见的。他吸进一口冷气,走到柳容华身旁将他的手从下人肩上松开,镇定而坚定的目光注视着他:“容华,先去看看伯父。”
柳容华看着叶扶柳脸的一瞬间,心里突然多了另一种怀疑。他没再说什么,疾步朝叠影居奔去。
等他来到叠影居,那间父亲常呆的书房之时,入目便是沾染在窗户箔纸上的血迹。还有哭声,杂乱中分不清是谁的哭声。而在这悲戚之极的声音所环绕的小小地方,躺着他身形单薄、已经僵硬的父亲。
“爹!容儿不孝,容儿来迟了!!”柳容华不顾一切的挤进人群,抱起父亲的身子,失声痛哭。
跪守在一旁蓬头垢面的朱夫人眼瞅着儿子回来了,连忙抱着夫、子二人,哭个不停。
二夫人连絮脸上的妆也花了,缓缓的一个人站了起来,哭诉道:“八成和那个妖女脱不了关系。容华,刚刚下人们都去暗房查过,那妖女已经消失不见了。好狠的手段啊!”
“柳府的暗房,还从来没有谁能独自闯得出去。一定是有人接应。”朱夫人睨了连絮一眼,冷静分析道。
瞧柳蕴章的遗体,他穿着白色里衣,显然是正要熄灯休息。而他的脖颈上,是一道已经发黑的深深剑痕。在他周围的地上,分布着好几滩已风干的血迹,看位置分别是四肢上受的剑创留下的。不难推测,脖颈处的一剑是致命伤,而在那之前不久,凶手分别挑断了他的手脚筋脉。
这样的手段用在一朝丞相身上,实在匪夷所思,触目惊心。
柳容华不忍再看父亲的模样,吩咐用裹尸布收好他的遗体。此时此刻,他只有一种想法——将那妖女碎尸万段!
“不是你对么?城雪。”徘徊在书房之外,叶扶柳远远的已能感觉到柳容华身上的杀气。尽管柳容华未必是她的对手,但他真心不希望做下这件事情的人,真的是她。
翌日清晨
箫湛今日难得起了个大早,一出寝殿,便往纳兰枫所在的客房去。岂料纳兰比他起得还早,正在前院里练着剑。
“走,咱们去紫虚殿!”箫湛收拾着自己的衣裳,一面朝纳兰招呼道。
纳兰无言将剑收鞘,自顾自走到一丛小竹后,弯腰将一团雪白之物抱起便朝箫湛走去。
“得带上它。”
大概半刻钟脚程,箫湛纳兰便来到紫虚殿。只不过,今日紫虚殿可是比他们想象中的要热闹多了。虽是辰时未到,但箫钰、万潋意还有澜太妃都已经候在前厅了。
“参见殿下(母后/太后/太妃)!”箫湛、纳兰一前一后施礼。
静坐在主位的箫钰见箫湛前来,本已深拧的剑眉越发像要打结似的。本不予理会,但冷一瞥纳兰枫手里竟抱着绒儿,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平日一向能主持大局的万潋意如今已是病入膏肓,宫里绝大多数的事宜,她都已撒手不管。或者说,她没有力气去管了。只纤尘的事她实在放心不下,尽管有兮月在旁宽慰着。这几日,她还总是担忧是不是慕容雨岸从中作梗?
眼瞅着殿里鸦雀无声的众人,万潋意舔了舔发干的唇,打破沉寂:“这素日,也就你们跟蘭夫人走得近。今日你们都说说,她这毒可中得蹊跷?”
威而不怒的一番话,倒引得众人暗自思量。柳纤尘性子喜静,宫里有往来的人,也就在场和不在场的几个。有机会接近她下毒的,焉能是其他人?
素来不羁,说话也没什么大忌讳的箫湛拍了拍手,点头附议道:“母后说的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