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山下。
一身长袍的牛澜山头发湿漉漉的,刚在河套走廊的溪流洗过,当然,没东西擦干。
常年不离身的拐杖串着一只烤好的兔子,热气腾腾,还在滴滴答答滴着油脂。
看拐杖上的油脂沉淀和碳黑,他应该不是一次两次这样做了。
牛澜山闭着眼睛仔细感知,
“妈的...这到底是走还是没走哇...”
一脸的纠结。
那山上几只异兽的气息实在是太强了,光是生活起居留下的气息就足以让他摸不清它们的本体是不是还在山上,除非能够亲自上去看一眼。
说起来很lob,但他其实已经在附近转悠了三天了,到底还是没鼓起勇气直接上去。
且不提那个臭小子欢不欢迎自己(emmmm,要是自己举着流通点金卡那钻钱眼儿的小子想必问题不大),他不敢上去的原因还有另一个。
提起这茬活了一辈子也牛哔了一辈子的牛澜山牛老爷子后槽牙就直痒痒——他深切的体会到了TMD什么叫面对比他更牛哔的存在连人家手下的一条狗都打不过。
要不是他那个直肠子走哪儿祸害到哪儿的姐姐,他牛澜山何至于此?
趁着兽潮牛澜山也算狠狠的捞了几笔,挑挑捡捡弄了几只合适的人魂和兽魂,此时寸步不离身的温养着,比温养自己床上的棉被还认真、还小心翼翼,这可是他的宝贝。
找到合格的人魂不易,兽魂就更不易,他用了一百多年的时间也才仅仅凑齐了一副百鬼夜行图而已,然而上次就在这个地方他辛辛苦苦培养起来的所有库存眨眼间就清空了——被两只猫。
憋屈。
委屈。
闹心。
伤心事不必再提,现在他身上真的就只有刚收来的这些了,绝不能轻易损失,更不能充当猫粮!
牛澜山光是想想就一阵接一阵的蛋疼菊紧,恨不得痛哭一场。
面对虚兽都能有来有去几个回合的百鬼夜行,他引以为傲的血脉能力,克星居然是某只肥大滚滚——身上负责抓虱子的猫??
如果可能的话,他真的不想独自上山去面对那两只猫,他娘的太可怕了!
某个素描画风的庞大圆滚滚在兽潮之后一直都没有出现,这他是知道的。
可来到燕回山之后他又忽然迷茫了,咋回事,本人的感知能力已经退化到在仅仅几千米范围内都无法确定存不存在高阶异兽了?
“不能再等了...”
再有三天就是那老家伙的寿诞,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一道可以延年益寿增加寿元的神奇菜肴更能讨得他老人家欢心。
牛澜山丢掉三天里的第一百九十六只烤兔子,把某个小物件系带拴在裤腰带上,想想又掖进内裤里,这才觉得安心了不少,于是大步流星的往山顶的小木屋方向走去。
“呵呵...真热闹...生意...生意不错哈...”
开场白应该还不错,牛澜山自我安慰道。
小店里:
一桌六人围着火锅吃的大汗淋漓;
司空家的司空公子抬头看了来人一眼,认识,但不值得搭理;
一具骷髅和那个他看一眼都觉得头皮发麻的大人物正在交流感情。
于是,牛澜山此时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mmp,他怎么也在这,没发现我吧?现在跑路还来得及么?
然而,一团阴影就笼罩了牛澜山。
赤祇左手一个擀面杖右手一只平底锅从高处俯视着牛澜山,目光如同在看一只令人厌恶的蟑螂。
并且由于身高差距她随时可以用他的脑袋和擀面杖平底锅玩一个左右互搏之术,
“你还敢来??”
牛澜山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这还真不是他怂,就是这个大块头的姑娘用一只手轻易的捏碎了姐姐的喉咙——姐姐即使不是以肉体强横著称的进化者,可六阶依然是实实在在的。
牛澜山不认为他能比自己的姐姐强到哪里去,这个距离,对法系职业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了。
“姑,姑娘何出此言!老夫,老夫只是路过而已,闻到酒菜香味情难自禁,我...”
这时,林愁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大胸姐,让他进来吧。”
赤祇不情不愿的让开,孤傲的目光扫视牛澜山,把手中的平底锅缓慢的捏成了一坨金属泥。
“我...这是被威胁了吗...”
牛澜山脸色发苦,还真的不敢多说什么,于是找了个距离术士和骷髅最远的桌子坐下。
一直笼罩在他身上那如渊如狱的威压似乎稍稍消退了一些,牛澜山稍稍松了口气。
——呼,看来那位对他的态度很满意。
蓦然,一个声音仿佛在耳孔深处响起,
“你,我见过你,姓什么来着?”
牛澜山一哆嗦,
“术,术士大人,我...我是小牛啊,牛澜山。”
没有任何声音传到其他人耳朵里,两人是直接使用精神力沟通。
“这次兽潮,又偷鸡了?”
术士的声音在牛澜山脑海中回荡,震得他头晕目眩,那声音中蕴含的是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蔑视,极端鄙夷。
牛澜山脑袋低的都快贴到桌面上了,
“呵呵...收取人魂的时候已经征得过他们本人和家属的同意,并且补足的补偿。”
“喂,你不会忘了吧,做这种事,天怒人怨不得好死可不止是说说而已。”
牛澜山沉默良久,
“我记得。”
“但...为了黑军,为了活下去。”
精神力倏然消退。
他看似表情淡淡,实则后背早已湿透。
牛澜山还记得他当年血脉能力大成,自诩在精神层面依然天下无敌。
然而就在他从黑军返回明光,船即将靠岸的时候,面前的这位术士大爷只手碎虚空轻而易举的召来了燃烧着无比恐怖无比纯粹的邪能之火的巨大陨石,硬生生的把东明光半岛从地图上抹去,变成了现在的明光港。
简直是天崩地裂般的场面,他的船瞬间就被上百米高的巨浪撕碎,他本人也差点葬身大海——哦,其实说起来要不是这位大爷,他或许也并没有收服支祁的能力和缘分。
这就是那种所谓的业界超级大拿,在业内拥有绝对权威和压制力。
或许自己的小玩意在他看来只是旁门左道,哦,连旁门左道都算不上,可能只是他玩剩下的、咀嚼过后随便吐在地上的渣滓,又被自己捡起来当做香饽饽。
具有直接从属关系的血脉能力同时出现,这在明光一次都没有发生过——可他娘的谁让自己偏偏碰上了呢?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我是谁?
我在哪?
我究竟为什么要到这个鬼地方来找不自在?
——可怜的牛澜山并不知道,某只闻到了最爱的小蜗味道的圆滚滚还在骑蛇赶来的路上。
这可真叫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牛澜山现在只想赶紧把事情解决然后迅速跑路消失,每在这里多呆一秒都是一种煎熬,
“那个...林...林老板?我听说你这儿,有半鳄龙肉?我能点一份不?”
司空的眼神一下子微妙起来——诶我去!本公子在这吃的好好的,突然有人跳出来要抢我的药是几个意思?!
感知敏锐如牛澜山,立刻感觉到了不对。
等等,这个眼神是...我特么又又又得罪人了??
林愁咂咂嘴,整个人态度松松垮垮的,并不想参与食客间的爱恨情仇。
指指司空,
“半鳄龙的爪子只剩两个,一个现在就在他桌子上,另一个也早就被他预定了,所以很抱歉,没有了。”
迄今为止也只有滚滚大人拖回来一只半鳄龙,身子什么的当天就进了滚滚的肚子,然后就连这种规模的兽潮中都再也没有半鳄龙出现,由此可见其稀少,天知道滚滚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弄回来的。
这玩意配上龙虎斗的药渣能稳定司空的病情,眼瞅着要吃完了,司空自己都很着急,一直在悬赏外加派出大量人手寻找半鳄龙踪迹,正求之不得呢。
这时候让他把半鳄龙让给牛澜山?
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司空用不着跟任何人客气,直接说了,
“林愁做的半鳄龙肉能治我的病。”
满基地市就这么一个万家生佛的大宝贝儿,谁不认识司空?
牛澜山整个人都是懵逼的,卧槽,不带这么玩的啊...
司空皱着眉,
“谁把半鳄龙的事情告诉你的?”
司空公子觉得自己被恶意满满的针对了,难道又有人见不得我的好儿想要我的命了?
牛澜山可不想招惹上这个沾包赖的麻烦鬼,客客气气的说,
“咳咳,司空公子别误会...很多人都知道半鳄龙的事情,而且...我要这个不是为了自己。”
他指指东方,
“那面有位老人家,三天后寿诞,我相信你也是知道的,他的日子实在是不多了。”
司空沉默了一会,
“钓鱼的那位?”
“是。”
想了想,司空伸出一根手指头,
“让给你可以,一个月,嗯...最多两个月,我要见到下一条半鳄龙。”
牛澜山的表情凝固,
“这...怎么可能...”
只有两个月的时间让他上哪再偷一头半鳄龙回来??
司空摆手,不打算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
“半鳄龙是我的药,司空御知道。”
牛澜山一脸的mmp,合着什么倒霉事今儿让老子全赶上了是吧!
都不用想,司空御要是知道自己敢把他宝贝儿子的速效救心丸打包带走,一定会拉上整个守备军组团上黑沉海刷他。
咬咬牙,认了,
“好,两个月,我一定办到!”
司空笑了笑,
“好的,我...”
谁知大胸姐突然插话,
“这个龌龊的雄性生物很不是东西,连老板都坑过,根本不值得相信!”
末了又补上一句,
“你最好让他立字据!”
“...”
抱歉,原谅司空公子当时就笑场了。
牛澜山一口老血憋在胸腔,笑容渐渐牵强,
“好,好,老夫这就立字据...”
牛澜山几乎是满眶屈辱的泪水写了一张字据,签字还不算,红手印都按上了。
“司空公子看看,这样可以不?”
“嗯,可以可以...”
司空还没笑完。
于是林愁就去后面准备红扒鳄掌了,牛澜山运气不错,他应该庆幸半鳄龙不在系统菜单上,不然即使司空本人同意他都不见得能带走这道菜。
比如猪血汤,出了这道门就会变成一锅比泔水还不如的玩意。
从牛澜山进来,六人桌吃狗肉锅的表情就开始不自在,等牛澜山跟林愁几人搭完了话,他们彼此交换眼神,低声交流着,
“那是黑沉海上的牛大人?”
“我们要不要过去打个招?”
“还是算了吧...澜山大人表情不太对,好像不太高兴。”
“嗯...我看也是...”
“咦?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明月,你当我们都跟你似的顺风耳啊,说说,你又听见什么了?”
明月一张脸忽然透出满满的喜意,
“啊,是滚滚大人的声音,滚滚大人回来了!!”
另一个不怎么说话的女进化者高兴的问,
“真的?诶明月你带竹笋硬糖了么?玉米味儿的也行啊!”
明月笑嘻嘻的说,
“当然带了,来这里怎么能不带糖的?”
唔,看来某圆滚滚对女性道友全年龄段通杀果然名不虚传。
牛澜山在一旁“不小心”听到几人交谈,脸彻底绿了,坐立不安。
嘴里不停的念叨着,
“没带猫,没有猫,不怕猫,猫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轰隆。”
小馆里的众人脚下一震,满桌杯盏乱跳。
然后厨房后门就被一只漆黑漆黑的巨大的眼睛占据了,
“嗷?嗷呜啊,嗷嗷!”
憋屈。
委屈。
闹心。
bolingboling,楚楚可怜。
林愁都无语了,
“你还知道回来!明明是你自己跑路的,没赶上怪我喽?”
“呜...”
一滴熊泪“啪”的一声砸在门槛上,差点装满大胸姐洗盘子的大盆。
大胸姐冲上来抱着滚滚的脑袋好一顿木嘛木嘛,对林愁怒目而视。
“╮(╯﹏╰)╭”
林愁叹了口气,从恒温箱里拿出一碟子事先留好的赛年糕,
“作孽啊...一个月给你做一次,你丫要敢祸害后山的紫云蜗,本帅明天就拿你炖汤!”
第一次遇见滚滚,它就是被一只蜗牛的美味感动到跳舞——说起来都算得上林愁和盆栽的救命恩蜗了,这么大的事林愁怎么会记不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