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伦把婉婉带回到梁诚呆着的那个房间,说:“那好,记得如约,否则你就不要后悔了,现在带着哥哥回去吧。”婉婉便对梁诚说:“哥哥,我们回家吧。”梁诚只是点点头,一言不发,跟着妹妹木木的走了出去。海伦划了个十字,祈祷:“愿上帝保佑你,我的梁大少。”
回到梁府,爸爸妈妈早已苦苦地等候在大厅里了,一见儿子,心急如焚的淑芝疾步上前,抱住儿子失声痛哭,念叨:“诚儿啊,你总算回来了,我的儿,你不能让你妈不活呀。”梁诚反而没事人似地安慰起妈妈来:“爸爸妈妈,我没事了,一切都已过去了,从今后,我好好生活,你们放心好了。谢谢爸妈的关心,从现在起,你们就不必过于为我操心了。”
“啊?诚儿。”淑芝的心猛的泛起恐惧的涟漪,忍不住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丈夫,伟生紧闭嘴唇,朝她点点头,吩咐:“好了,诚儿刚回来,你让他先去歇歇再说。”梁诚点点头,正预备上楼,爸爸又拦着他说:“你先去书房休息,你刚出去,下人们刚刚做完卫生,里面凌乱不堪,不大方便。”梁诚乖乖的嗯了一声,回答:谢谢爸爸。”就转身去了书房。
淑芝忙问丈夫:“这是为什么?哎呀,对了,是怕他睹物思人吧,想不到你这大老爷们,心思比我这女人还缜密,不过,诚儿看起来挺怪的,婉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婉婉听了沉默不语,过了片刻才回答道:“我看没事儿,哥哥状态不是恢复过来了吗?挺好的呀。”伟生深沉地说:“挺好就是不大对劲,你是在哪儿找到他的?”
“修女海伦的教堂里。”婉婉说。
“什么?又是她?”爸爸一下子脸色骤变。
“海伦?万能教主?”妈妈的脸色也变了。过了一会儿,伟生掩饰地说:“也好,不管在哪儿找到他,能回来就好。”
“对啊,修女嘛,上帝的徒使,救人也是她的应份,过些时候,妈妈会亲自上门去拜谢她,婉婉,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也不要管家里那些找人的人了,让他们自然的回来好了。”?婉婉嗯了一声,点点头,走了,又忍不住偷偷回头,瞧了父母一眼,凭女儿家的直觉,她窥探到了父母内心世界的不安,察觉到他们双双在努力的掩藏什么,象在一瞬间戴起了人皮面具,这更是让她有了去赴鬼节之约的决心。
鬼节之约,新界的荒郊野晚,乱山之顶,这一切一听就使人毛骨悚然,要不要去?婉婉最后自然也就充满了矛盾,有几次她都决定放弃。随着日子的临近,家里上下也在筹办为先人烧纸钱,香港坊间,一到夜晚,纸灰飞扬,阴火点点,令婉婉感到不寒而栗。鬼节的早晨,他抱着小孩,决定去找孙阳,但是,她已经决定不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家人,当然也包括孙阳,也决定不管怎样,要去赴约。这正是:人类是好奇心最大的动物,而好奇心和恐惧感往往成正比,恐惧感越大,好奇心也就越大,征服感同样就越大。
婉婉正站在房门前,还没来得及出门,房门被敲响了,拉开门,面前站着的竟是孙阳,婉婉心里寻思:毕竟两人一起生活过,心有灵犀。婉婉望着站在门口,不敢入内的孙阳,温情地说:“进来吧,想女儿了?”
“嗯,”孙阳点点头,这一回他倒是勇敢地平视着婉婉的双眼,问:“婉婉,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要瞒着家里人?”
“是吗?没有啊?”婉婉努力地使自己镇定下来,笑问:“你今天是怎么啦?”
“喔,是我想多了,你别见怪。”孙阳抱过女儿,亲亲她,问:“小紫云英,想爸爸?还是想妈妈呢?”小紫云英乖巧地说:“想妈妈,想爸爸······”
“好,乖乖,再说一次,让妈妈听听。”孙阳启发道。晓女孩咯咯笑了,又说:“想妈妈,想爸爸······”婉婉听了,动情的亲了一下女儿,看着孙阳说:“我知道了,你请回吧,让别人看到了不好。”
孙阳叹了一口气,说:“那好,你记住,你不是一个人。”他拿出一个小黄布包,说:“这个你拿着,放在内衣贴身处,今天上元节,保重点,那我先回了。”说完就把小黄布包硬塞给婉婉,婉婉由衷地道了一声谢,说:“谢谢你,孙大叔,我这回听你的。”孙阳回去了,忍不住回头偷偷再看了一眼婉婉母女。
夜,渐至深沉,到处是烧纸钱的火光点点,阴气逼人,婉婉随身带着一把东洋倭刀,怀里揣着一把强光手电,终于在子夜前攀上了大帽山山顶,其时,她找好一个休息的地点,身体倚着倭刀,手里掂着强光手电,心情反而十分平静,当她看到手表的夜光指针指向十一点半时,她长吸了一口气,镇定了一下自己,缓缓的走了出去。
其时,惨白的月色,正被一片乌云遮住,四周转来一阵阵叹息似的虫鸣,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但是她坚信海伦市不会爽约的,她调定气息,向前走去,她的面前是一块巨大、光滑、平坦的青石,白天因为来玩的有人挺多,已经磨得很透亮,她走了过去,猛地按亮手电,强烈的电光如同一道光河,扫除了一切暗影阴森,这使她的心趋于平静。
石块上有东西,它在强光中看到一块血红血红的器物,走近俯瞰细细一瞧,是一块玲珑剔透的龙形玉器,琢磨得不是十分精细,她忍不住探下身去,口中呐呐叨念:“莫非是海伦留在这儿的,很是精美的玉器啊。”她抵不住对玉石的诱惑,拿在手中。
她没有察觉,此时的树林阴影中,一阵阴风飒飒扫过,一大片乌云从天宇姗姗而来,淹没了那轮月亮,煞白的月色又暗了下去,忽然在她的身后,有两个东西一跳跳的飘了过来,是纸的,晃晃悠悠的那种,是招魂幡,婉婉偶尔一转身,向后一瞧,她的全身几乎僵直了,她看到了打着招魂幡的竹竿下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两支白招魂幡,就这样凭空一纵一跃而来,渐渐逼近······
婉婉的浑身鸡皮疙瘩一炸,汗毛贲张,将强光手电直扫了过去,可是,那两只招魂幡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还是一纵一跃的直逼了过来,而且,从阴影中新的招魂幡越跳越多,分列布阵,渐渐有合围之势,婉婉咬咬牙,她猛地看到了手中的那块玉,泛着血染的风采,她的脑中一闪;啊,想起来了,这是血玉,它是古人在死者咽气前,堵在他的气管的那东西,随着年深月久,它早已浸透死人的血,变得无比血腥通红,它是人间最为阴灵的恶物之一,能招来极其怨气凶厉的脏东西,她马上觉得火烫一样手一颤抖,大叫:“海伦,海伦······你在哪儿?你要害死我了?”可这声音在这煞白的月色中,在这乱山里,在阴风飒飒中是那么的微小,仿佛如扔进黑洞里,转瞬间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