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何人!”不远处骤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大吼,紧接着一大队兵马从小路尽头的拐角处赫然出现,队伍最前方一面写着斗大个“魏”字的旗帜迎风飘扬。他们的着装与昨日的逃兵极为相近,却又更显威风,看上去应是比那些逃兵的官阶高出一些。
战龙急忙勒住马,毫不退让地与他们对视着,沉默不语,心中暗暗筹划着让宁悦全身而退的良策。
“别以为不回答我便会放你们离去,识相就快快从实招来,否则本将军决不轻饶!”自传言播散后,魏军各营中都有或多或少的军兵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不过一日,魏军便折损了万余兵力,人在军中而心怀去意者也不在少数。大将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遂派出自己手下的心腹将领分别带领数十精锐在方圆数里巡逻,只要看见逃兵便将他们扣押回来受军法处置,余下众人一听“军法”二字,无不颤颤发抖,方才打消了逃走的念头。这个为首自称将军的人便是奉命来此追截逃兵,碰巧遇上战龙和宁悦两人。他见面前的一对男女长相端正打扮贵气,估摸着大概是殷实人家的儿女罢了,本有心放他们通行,无意间竟发现那男子身上血迹斑斑,腰间系有佩剑,于是才把他们拦截下来详加盘问。
“将军……我认得此人……”将军身后一军兵朝战龙定眼一看,即刻吓得直哆嗦,昔日村庄中尸横片野的惨烈场面,他至今仍历历在目。
将军用鄙夷的目光睨着眼前这个他悉心**如今畏缩不前的精锐,心中怒其不争,一脸阴沉地喝令道:“说!”
“将军……他……他便是当初只身一人闯入村子里,杀伤我们数百名弟兄的那名男子……”看着散发着冷冽肃杀之气的战龙,军兵语带哽咽地回道。
“原来就是你!老天开眼!今日我便要替那些枉死在你剑下的弟兄报仇雪恨!众人听令,杀!”未等那名军兵开口回话,将军便挥舞着长枪,一马当先地冲了上去。其余一干人等对战龙以一敌百的事迹虽略有所闻,但心里一直都是将信将疑,此时得令后,皆毫不犹豫地举起兵刃朝他逼近,为的就是要看看他是否真如传闻所言那般神勇无敌。唯独那名军兵不进反退,远远站在后面观望战况。
“趴在马上,抓紧缰绳,不要回头。”战龙见状,心知一场恶战不可避免,于是他匆忙地在宁悦耳边低语一句后,便把她按在马背上,自己则从马上一跃而下。“快跑!”话毕,战龙手中的长鞭重重地落在棕毛马身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受惊的棕毛马当即慌乱起来,前腿离地哀嚎一声后,便像发狂似的漫无目的肆意飞驰。
随着眼前的景色急速地变换,军兵的嘶喊声越来越模糊,最后,耳边仅余下呼啸的风声。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宁悦但觉一阵恍惚,措手不及,一时失了心神的她心中一片空白,唯一能想到的便只是要拼命地抱住棕毛马,不让它把自己甩下来。良久,待她清醒过来,回头望去已然不见战龙和那些军兵的身影。大当家,对不起,这一次我不能听从你的吩咐了,我要回去!宁悦一咬牙,松开双手,任由自己从疾驰的马上坠落。她在地上翻滚了几次,方才稳住,但全身上下也因此伤痕累累,大小不一的血痕清晰可见,痛彻心扉。宁悦强忍着疼痛,一刻也不愿再耽误,坚定地迈开步子循着原路跑回去。
“将军,那小姑娘跑了!”混战中,一个军兵发现棕毛马背着宁悦跑远,连忙大喊道。
“莫不是怕会命丧于我剑下,故而想借故逃走。”未等大将回话,战龙便出言讥讽道,语气中尽是张狂。
此言一出,军兵们个个被气得吹须瞪眼,血液上流,盛怒之下乱了心智,一心想着即便是豁出性命也要把战龙碎尸万段,进攻之势愈加迅猛,哪里还顾得上去追宁悦。战龙见他们打消了抓拿宁悦的念头,心中暗喜,本打算再为宁悦拖延些时间,然后自己再趁机夺马离去,可惜那数十名官兵早已杀红了眼,竟以性命相博,招招凶狠,拼劲全力,数十回合下来,战龙逐渐感到体力不支,手中的长剑越发沉重,动作也明显慢了下来。几个身手了得的军兵见此纷纷使出看家本领,战龙几度闪避不及,被长枪从胸前、背后穿过,伤口处血如泉涌,染红了一身白袍。没想到我竟会被这些无名小卒重伤!实在可恨!看来我是走不了了……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地回到军营……战龙吐出一大口鲜血,适才的头晕目眩与筋疲力竭感顿时一扫而空,他手持长剑,迎风而立,英姿飒爽,神情肃穆,让人望而生畏。既然不能久活,多杀一个敌军也好。想到这里,战龙施展起迅猛凌厉的剑法,只攻不守,置自己的生死于度外,转眼间,残存的军兵又折损了一大半,幸存的军兵大多负伤,眼看战龙如同疯魔般骇人,皆慌忙向后退去,不敢靠近半分,脸上满是恐怖惧怕之色。
“今日便是你们的大限,你们都休想活命!”战龙又吐了一口血,用袖子豪爽地擦去嘴边的血迹后,威风凛凛地宣示道。
众人听后如坠冰窟,吓得不由自主连连发抖,然而双脚却不听使唤,无论如何也移动不了分毫。
“在你夸下海口前也不先瞧瞧自己的那副模样,看样子你的血流很快便会流尽,我们只需在这里站着等,就可不费吹灰之力地把你耗死!”将军强压心中的战栗,故作镇静地叫嚣道。
一如大将所料,失去战意的战龙,不消片刻便连站的气力也没有,只能靠着手中长剑勉强支撑着身体,这才不至倒下。
“大当家!”依稀间,战龙似乎听到宁悦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我快要死了么?战龙抬眸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他模糊的视线之中。是你?是你!你为何要回来!战龙胸中一闷,又吐了一口鲜血。走近看见单膝跪在血泊之中,一手拄着长剑,另一手捂胸吐血的战龙,宁悦心如刀割,热泪盈眶,跌跌撞撞地扑了上去,紧紧抱住战龙,泣不成声。“大当家,求你不要死,不要丢下我……呜呜……”
听到宁悦凄清的哭声,战龙怒气全消,心中仅存怜爱,他轻叹一声,伸出手紧紧地环抱着她,低声说道:“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如今的我,已无力保护你了……”
“无论是生是死,我都无怨无悔……只求你不要丢下我不管……”宁悦呜咽着回道,一字一句,情真意切。
“我怎舍得丢下你……只是,我想让你活下去,让你快快乐乐地活下去……”说完,战龙咳了几声,险些晕厥过去。
宁悦让战龙靠在自己身上,轻轻地为他顺背,不知该如何回答。让她快快乐乐地活下去,这不仅是他的希望,也是她娘亲的遗愿,但是,倘若战龙因她而死,她的余生,又如何能快乐?
将军见他们二人郎情妾意,海誓山盟,置他们数人于无物,心生无奈,于是好言相劝道:“姑娘,此人与我们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你且速速离去,免得无辜受累。”
看着怀中蹙着眉,气若游丝的战龙,宁悦轻声回道:“我不走……”然后便用纤弱的身子护住战龙不放。
将军观察了许久,见战龙似乎已是动弹不得,便即刻命令不足十人的下属奋力向他们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