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在刚才格甲退出姚夫人房间的时候也悄悄地溜了出去,格甲的不正常举止使她的危机感包围了她的所有思绪,她是在姚府长大的人,姚将军对姚夫人什么样她不是不知道,她绝不认为姚将军会在没事的情况下让姚夫人改名换姓,一定,姚府一定发生了非常严重的事情,她必须要向格甲问清楚。
“甲护卫,请等一下。”一出姚夫人的门,春草就赶紧叫住了格甲。
格甲停下对她说:“你也劝劝夫人,按我说的做。”
“甲护卫,将军出事了吗?”
“这个你不用操心,将军自会处理,夫人和未出生的少主是将军唯一的牵挂,你跟随夫人多年,夫人待你不薄,难道你能不在意夫人的安危?”
“甲护卫说的这是什么话,整个姚府我最在意的就是夫人,我向你打听将军的情况,就是在关心夫人,你可以瞒着夫人但是你不可以瞒着我,我要随时知道夫人究竟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困境中,我要知道你做出的判断是不是可实施的,不要觉得我只是个丫鬟就看不起我,我对夫人的关心程度不亚于你对将军的关心程度,既然我们都是为主子好,就应该互相交换情报。”
姚府的辉煌已经成为了一个过去,格甲知道,他这次去救姚将军无异于飞蛾扑火,但他仍然要去,他跟着姚将军度过了人生中所有的时光,为保卫大唐的江山社稷浴血奋战过,为保卫皇室家族的荣誉出生入死过,现在,他不仅仅是大唐的一个士兵,还是一个将军唯一的亲信,就像他不会抛弃国家不会抛弃使命一样,他也不会抛弃他追随了一生的将领。
三天后,姚府就将变成别人茶余饭后谈论的故事,若历史有眼,它也不过是一个无法挽回的冤案,格甲知道自己做不到护着姚夫人天涯海角,他想着,那还不如就交给愿意护姚夫人天涯海角的人去做,这样一来,也就不算辜负了将军。
“春草,你想知道将军遭遇了什么,你确定自己有胆量听?”
有没有胆量都要听,从找人冒充姚夫人的那一刻起,事态的发展就已经不是将军所能控制的了,她现在害怕逃避,以后只会更害怕,春草点点头,她要听。
“姚府上下,包括将军和姚滨少主,满门抄斩,我要率领余下的人马去救将军,夫人这里,我不能再继续保护了,现在所有人都以为姚夫人已死,只要你们不再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远离长安,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满门抄斩!”春草捂嘴惊呼。
格甲指了指院子里的马车,说:“我在车上留好了你们用的到的东西,你去想办法让夫人离开这里,三天后我们所有人会去解救将军,这里不会留人看守了。”
春草回到房间里,姚夫人问她:“你去哪里了?”
姚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姚夫人还什么都不知道,春草看见姚夫人的一瞬间,真想告诉她,她的夫君要死了,她的家要没了,却又觉得事情太过残忍,说不出口,她替姚夫人可怜,“哇”一下哭了出来。
姚夫人说:“我还没说怪你到处乱跑,你怎么倒先哭上了,有什么委屈,说出来,若你占理,我一定替你做主。”
春草就是没办法把实情说给姚夫人听,姚夫人沉默了一会儿,眉眼之间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她转身回自己的榻上去休息,并对春草说:“哭够了去睡吧。”
三天转眼就过去了,一大清早的,格甲最后一次试图说服姚夫人,但依然无果,他临走也没有说出实情,只说自己奉将军之命去处理一些事情,跟往常不同的是,他带走了所有的人马,在这三天里,直至格甲走之前,姚夫人都没有强制逼迫格甲说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格甲走的时候,她也一如往常,安静的坐在床边叠她亲手绣的肚兜。
这三天里,春草也总是劝她按照格甲说的去做,可是她完全不听。
格甲前脚刚走,姚夫人就走到院子里,把拴在马车上的马卸了下来,春草见势不妙,拦着姚夫人问:“夫人,你在做什么?”
“离开这里。”
“您只会终于想通了?那我们直接坐马车走,干嘛把马卸下来?”
姚夫人推开春草,拉过一匹马,说:“我要去追格甲,我要跟踪他,你和他都有事情瞒着我,既然你们不想亲口告诉我,那我就自己去找。”
原来如此,姚夫人的安静不过是看穿隐瞒后的决心,与其和大家撕破脸皮还不如互相欺骗。
“夫人你不能去。”春草拦着,却被狠狠的甩了一个耳光。
“放肆!你胆敢联合其他人一起瞒着我,你和格甲都知道姚府发生了什么,都不告诉我,恐怕现在整个姚府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唯独我这个女主人不知道吧,我平常对你们太过慈悲,以至于你们到最后都合起伙来欺骗我也不会觉得是在以下犯上。”
春草哪里顾得上自己被扇红的脸蛋,她跪在地上抱着姚夫人的腿:“不,夫人,不是这样的,您怀有身孕,不能骑马,夫人,别去,春草求您了。”
“骠骑大将军的孩子不会害怕骑马,姚府的事情,我这回管定了!”
说罢,姚夫人就试图开始上马,春草死命的抱着姚夫人的腿不让她动,又怕她动怒太厉害影响胎儿,灵机一动,说:“不,夫人,求您别上马,不要亲自骑马,我说,您想知道的我全部如实回答,求您为少主的安危想想。”
春草原本计划的是,劝姚夫人不去追格甲之后,就编个谎话骗她,只要能让她相信就好,可是姚夫人却说:“春草,你知道三天前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吗?”
春草摇摇头。
“那东西现在还在你的眼睛里。”
被姚夫人这么一说春草顿时不敢再看姚夫人的眼睛。
姚夫人却贴近春草的脸说:“你眼睛里的东西是害怕,明明知道有我为你撑腰,你却还会感到害怕,为什么呢?因为你所了解到的事情的真相一定非常糟糕,糟糕到我这个将军夫人都束手无策,让你感到害怕的不是那件糟糕透顶的事情,而是我没法解决那件糟糕透顶的事情,你说,我要如何相信你空口说说而已?”
“夫人聪明绝顶,春草知道瞒不住夫人了,但春草一心一意只为夫人着想,希望夫人给春草一个改过的机会,春草不会只是用嘴向夫人说说而已,春草亲自驾车带夫人去看真相如何?”
别无选择,姚夫人连信都不会信她空口说的话,她只能硬着头皮这样说,她当然不是真的想带她去看姚府满门抄斩的凄惨画面,接下来怎么做,她也不知道,但至少不能让她现在这样上马去追格甲。
听到春草要带自己去揭开隐藏的事件,姚夫人终于不再强行上马,她把马栓回马车,带上了她的东西,坐进了马车里面,马车里面有盘缠、换洗的衣服等等等等,格甲就没想过让她回来。
春草赶着马车向长安城内驶去,她一路上都在思索怎么才能将马车驶出长安,要想驶出长安,就必须先骗过姚夫人才行,可她现在完全想不出一点办法,春草驾着马车碾压过路旁的野草,刚刚格甲的人马也走过这条路,他们现在已经侯在了通往刑场的一条路上,那条路上有各种商铺,往来的百姓不少,格甲得到准确消息,看押姚将军的囚车会在傍晚时分路过这里,他和他所有的人都打扮成了普通老百姓的样子,混迹在人群里。
太阳终于开始西沉,漫天的云朵席卷在长安的上空,有一种很压抑的气氛。
姚元宗和姚滨一前一后被押上了囚车,他们不停的重复着那句:“我姚氏英豪,从未背叛大唐,天地可鉴,问心无愧!”
囚车一路前行,有百姓在道路两旁观看,却也没有人说什么,当囚车驶过一家杂货店的时候,突然从人群里蹦出三个人拿刀抹了在前面领头的官兵的脖子,姚元宗一看,其中一个正是格甲,他趁势,一声怒吼,便挣脱了绑住自己的枷锁,从囚车里逃了出去,其他的人和看押囚车的官兵打了起来,姚元宗又到自己囚车的后面,救出了他的儿子姚滨,在自己人的掩护下,他带着儿子向姚府的方向跑去。
皇上下旨,他和姚滨在刑场行刑,而他府上的其他人,则是就地处死,他本身就够冤枉的了,他府上被他连累的人更是冤枉,因此,他想要回去自己马上就会处处横尸的姚府,救出哪怕一个无辜的受累者。
很快,姚元宗就赶到了姚府的大门前,把守的人不多,可能是没有想到会有人在半路劫囚车,没有想到姚元宗会逃脱吧,天色越来越暗,别的人家门前都亮起了烛火,只有姚府一片昏暗,在另一条路上,一个骑马而来的官兵从马上跳下,拔出了刀撬里的大刀,门口的看守也随之拔出了他们各自身上的刀,一脚踢开了姚府的大门,走了进去。
姚元宗对姚滨说:“滨儿,让你蒙受不白之冤,为父对不起你,为父不能再让府中其他人像你我一样惨遭杀害,我一生杀戮无数,有为了大唐所杀的敌人,也有为了自己的目的所牺牲的部下,你的士璟叔叔虽然在这次的事件里背叛了我,但他背叛我的原因却和我曾做的恶事的原因是一样的,这或许就是报应,即使这次我可以在囚车上逃出来,皇上也不会善罢甘休,他要处置的是我,我在他的天下就不会有藏身之处,而我府中手无寸铁的下人们却不同,若是他们今日可以逃过一劫,从此不再提及与姚府有关的任何事情,他们还有活下去的可能,我作为一个必死之人,只想能在最后救出哪怕一个被我连累的人。”
“父亲,我一直以你为傲,我和你一起去。”姚滨支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