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贾琏带着两个主薄去到村里。
村民们并不欢迎他,几个剽悍的庄稼汉手里拿着锄头扁担，一副气势汹汹要赶人的模样：“你们来干什么？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
贾琏理都没理他，抖落下身上的官府,厉声大喝：“你可看清楚了,本官乃是朝廷钦封的六品官员！身上官服乃是官服特制,二等若敢不敬，信不信我马上叫来本地县令把你们全抓进牢里去？”
几个村民这几天在庄子前闹的厉害,里头一直以安抚为主,叫他们胆子越来越大,如今贾琏这一呵斥，反而让他们恢复了点理智，这可是朝廷命官，不是普通百姓,那得罪了,是可能会被关到牢里去的。
其中一个男人看旁人都退缩了,心底发急，高声道：“你们都不给我们活路了，还要我们怎的？坐牢就坐牢,总比全家饿死强！”
听到他的话,村民们又有所鼓噪，贾琏视线在他身上扫过,冷笑一声：“谁说不给你们饭吃？庄子上是不打算种粮食了……”他没给村民们反应的时间,恨铁不成钢的厉声大喝道,“但这其实是给你们一条发财的路！皇上圣明烛照，念及你们为皇庄经营流过不少血汗，特意照顾你们，谁知道你们不思感恩，居然还敢在这里闹事！要说真你们没活路的，是你们自己！”
村民一听都愣了：“这话怎么说的？”
闻讯赶来的几个年长老人出的人群，一个穿戴最好的上前恭敬道：“这位大人，您这话什么意思？”
“哼！”
贾琏冷声问他们：“过年前庄子上改种蘑菇木耳，你们难道都没看到吗？你们知道光就这些日子，这些东西，卖出去了多少银钱吗？”
村民们没说话，他们虽然不知道具体数目，但大致猜的出来。
那简直是一笔天文数字。
也是因此，他们才更加绝望，比起种田，种这些东西来钱太快了，难怪庄子一定要改革，可问题是，种菜能需要多少人啊？庄子上不需要劳力了，他们这些拖家带口的，可怎么活？
贾琏冷声道：“今年庄子全部改种作物，田里劳作不说，到时候还会有养鸡养鸭等等事宜，过后卖出去还要人收拾打包，更甚至还要人精心养护……甚至还可以招人进行售卖，按月给银！”最后几个字贾琏说的格外高声、格外清楚，那些年轻的村民脸色瞬间都变了，一个个交头接耳！
贾琏看着那几个明显是主事之人的老人：“一年在田间辛苦能有多少收成？按月给银，不是能让生活更好？”
老人们明显心动了，还要说话，贾琏截住他话头，勃然怒吼：“可是你们这些人，什么都没问清楚，就去庄子上闹事！难道你们认为，圣上会对自己的百姓如此狠心？难道你们认为，圣上就会不顾你们死活吗？难道你们认为，圣上会罔顾你们几代为庄子上的付出吗？”
村民们的腿都软了，沉默着一句话都不敢说，脸上满是惊惧之色！
“圣上就是顾念你们百姓，才叮嘱我等一定要改革皇庄，要让百姓的日子过的更好，吃穿不愁，手有余钱……”贾琏摇着头：“可是你们……你们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扑通！
几个当先得老头两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后面刷刷刷跪下一大片……
贾琏被很恭敬地请进了村里的祠堂，族长和耆老们都来了，这里主要是张、林、李三个大姓家族混居一起，几代来彼此沾亲带故，除了自己的田地，就靠给庄子做事为生。
“我们自己的田都是开荒所得，离得远不说，土地并不很肥沃。”族长跟贾琏解释，“这么多年，我们一直以在庄子上做活为生，因此听说可能要赶人，所以大家才都急了，并没有藐视皇恩的意思！”
贾琏也不想深究，法不责众，这是一村百姓，四十几户人家，两千多人的事，能轻拿轻放自然是最好。
“族长大人的意思我自然明白，我心里也并不像把大家赶上绝路，只是我今儿必须得要个保证，日后你们可得好好办差，若是有事直管来京城户部衙门找我。但要是再出现聚众闹上庄子的事……”贾琏视线扫过众人，“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
众人齐齐点头，族长撑不住，又问道：“大人您放心，我们必定老实干活。就不知，您说的发财机会？”
贾琏也不卖官子，叫主薄拿来账本跟族长和耆老们分说：“京城人口众多，每日里对菜蔬的消耗加在一起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所以这边制定了详细的种植计划，我们要做的，就是卖别人没有的。”
又给众人详细解释什么叫反季节菜，什么叫提前上市，什么叫农产品深加工。
总之，零零散散加起来，别说村民们会忙的不可开交，而且恐怕人手还不够，到时候还得招人！
至于给村民们的酬劳，贾琏做主，是按月给钱，就着银钱，就够他们养家糊口了。
族长们听着非常满意，对贾琏是千恩万谢，还有要给贾琏磕头的，贾琏可不敢受，这么多五六十的老人给他磕头，他怕折寿！
可是他却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从皇庄离开的时候，曹庄头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难看和憔悴，贾琏当做没看到，笑眯眯走了，回到京城第一件事就找人去查内务府的曹大人。
他有预感，今年的皇庄改革，不会那么顺利！
至于他自己，则带着从庄子上带回来的东西去了张显知那里。
张显知看着桌子上一篮子的农家火腿腊肉傻了眼。
“你要把这些东西送给皇上啊？”张显知声音都破了，不敢置信道。
“当然不是我们送！”贾琏嘿嘿笑着，“我计划着给瑢王爷，到时候让瑢王爷送给皇上或者请皇上去瑢郡王府区享用……”见张显知还是满脸不赞同，提醒他道，“大人，咱为庄子的事出了多少力？总不能白白费心了不是？而且这次庄子上的事，我怀疑根本是有人在背后挑唆。咱们先下手为强，免得后面有人在背后说咱们办事不利啊！”
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张显知还是觉得东西太寒酸。
“你就不能弄点好东西？”
贾琏不以为然：“对百姓来说，这些就已经是顶好的了，我给了银钱他们才舍得拿出来的！”又笑说道，“正因为是粗糙农家的物什，皇上必然没吃过，那才叫个新鲜不是？”
张显知说不过他，只能随他去了。
因此下衙后，贾琏很自然地提着东西去了裴昭那里。
裴昭听到贾琏的想法也很惊讶，但看看那东西，倒是很赞同。
“若是父皇知道百姓对他感恩戴德，必然欢喜！”自己父皇好大喜功，最爱听的就是好话，千里之外送来的万民伞，哪比得上近郊百姓感激之下送来的土产？“我一会儿就递折子进宫，把东西给父皇送过去！”
这种刷好感的事，自然要越快越好！
贾琏顺便说了曹庄头的事：“我之前忽略了，这些人虽然官职不高，但时代在皇庄上经营，势力不小，若是闹出事来，也是麻烦。”
裴昭点点头，表示这事自己会放在心上，又问他：“你确定百姓能得利？”万一搞砸了，愤怒的百姓的力量，裴昭在赈灾之时就见过。
贾琏很是自信：“其实要说赚钱，经商是来钱最快的一门行当。”见裴昭似有不快，他止不住摇头道，“一亩麻，卖出去不过一角银子，织成布，价格便翻十几倍，里头人工之外，能赚多少？若是经商果然不能获益，江南为何有那么多改农为桑的？”
裴昭无法反驳，却不认同：“国以农为本，没有粮食，百姓将面临饥荒。此次江南之乱，何尝不是因为农田改为桑田，粮食产量锐减造成的。”
“正是因为此，国家才要有储备粮食！”贾琏对裴昭说道，“在南洋，有许多肥沃的土地，一年三熟，简直是天赐土地，可却无人耕种，而在北方，人口日益膨胀，一家守着几亩地无力填饱肚子，若是能叫南方土地产出更多粮食，国家堆积着可供全国人吃上两三年的粮食，又何愁经商伤农？又何惧无良商家在灾时哄抬物价？”
这类的话贾琏以前隐晦说过几句，却是第一次在裴昭跟前提出来。
“若是有一天，每天能从南边源源不断运来粮食，北方的特产往南边送，南边的特产往北方运，百姓人人能吃饱饭，我们的国家再没有了饿死之人……”贾琏说着这一切，仿佛一切都是真的一样。
裴昭突然抓住他的手：“你有把握吗？”对着贾琏有些不解的视线，他又郑重问了一遍，“如果，如果有一天，我让你放手去做，你可能真正实现这一点？让天下百姓，再无饥馁？”
贾琏听出了他的激动，他也回以郑重，肃容道：“若你放手让我去做，我必效死达成此愿！”
“好！”
裴昭激动拍手，“若我果然能登上那个位置，我保证，只要你能做到这件事，我必全力支持！”
贾琏说的那一切都太美了，百姓可以自在做着自己想要做的事，再也不用担心温饱，国家可以储藏大批粮食，再也不用担心天灾人祸。
这条路肯定会很艰难，但如果能实现，再难都要去做！
裴昭的野心毫不遮掩地显露，他拽着贾琏的手，“便是为了支持你，我必然也要拿到那个位置！”
野心勃勃的男人透着与往日全然不同的气势，俊朗的五官仿佛都在发着光。
贾琏看着这样的裴昭，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裴昭拽住的手用力一拉，把裴昭拉的带向这边，亲了上去。
去他什么性别理智，老子单身那么久，也该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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