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床是为她准备的,八年前她的话还历历在耳,虽然当时他只是一个过客。她说喜欢白色的大床,房间的墙壁是银河和夜空的颜色。每天在阳光中醒来,然后像只慵懒的猫看着满地阳光不说话。八年来他精心布置,黑盒子的房间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此时他终于等到了她,让她躺在自己亲手布置的房间里。他还在床上撒了很多花瓣,白色的,红色的,太多的颜色眼花缭乱,他无声息的哭了。突然间主心骨像被抽走,他顺势往前一倒,刚好躺在了她的旁边。
她的身体好凉……
“丫头,你知道昨天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我幻想期待得到的——终于得到了。只有在你面前,我才不是李祈沐,我是那个在你高中时每天给你送匿名情书的X。当时我不敢直接去找你,在你每天放学的路上躲在角落里偷偷看你——你好狠心……当我把心给了你,你转身却狠狠摔碎了……丫头,不要这样对我……睁眼看一下我好不好……”
他哽咽的说不出话,泪水夺眶而出,温暖稍纵即逝,剩下给他的是无尽的冰冷和哀思。他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她死了,就这样死在了自己的怀里。
这时房门敲响,他无暇顾及收拾自己的狼狈,头发凌乱衣裳不整的侧躺在床上,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控制哭泣。可他发现做不到,她走了,也把他的身体掏空了。他只能抓着她已经凉透的手,咬着下嘴唇不住的颤抖抽泣。
‘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这次外面的人没有等他的回应直接推门进来,阿大,小K和凯特。他们看见侧躺在床上,肩头不住抽搐的他,三个人没有说话也没有进来,站在门口对视了几眼,欲言又止。
他抹着脸上的泪水,挣扎着身体亲吻了下她的手:“什么事?”
阿大推了下同样沉浸在伤痛里的凯特,凯特才想起这次来的目的,清了清嗓子,忍住悲伤难过,缓缓说道:“boss,关于乐正小姐的死因,应该是影让她注射了‘狂孽’——”
“狂孽?!”
李祈沐难以置信,早就千疮百孔的心突然又添了一道伤口。突然仰头痴痴的笑了几声,之后一拳用力打在了床头,鲜血飞溅。
“boss,请不要伤害自己……”
“你说狂孽?”
“对。”
凯特是个医生,因为一些原因辞职加入了X。
“狂孽啊,孽……呵呵——”
李祈沐自卑自怜自嘲的干笑着,泪水模糊了眼睛,左眼痛了一个晚上,他也没去管。浅浅的灰逐渐显现——
狂孽是几年前李诺一还在世的时候,他们两人达成联盟协议时,让人研究的一种药物。初衷是治疗他左眼的眼疾,结果阴差阳错,研究出来的狂孽是种慢性毒药。注入到人的身体里后,那人看上去和平时的没两样。不过会在一天或者两天内发作。死状安详,他们本来是用来对付李佑无的。
后来李诺一自杀了,狂孽被封存了起来。他没想到的是影得到了狂孽,还用狂孽要了自己最爱的小妖的性命……
他已经一个人笑了很久,鲜血渗透纱布缓缓滴在白色的床上,又是一朵红花。
门口三人担忧的看着,可这个时候谁又要说话。阿大实在见不得自家boss这个样子,上前一步刚要说话,却被他一句吼住了。
“谁也不要进来!!”
“boss?”
阿大退了出去,三个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没有好的对策。她的死仿佛带走了他的心,毕竟是心心念念了八年的女人。男人要有多痴情,才能对一个人得不到的女人念念不忘。
“狂孽……李恩旭,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我会让你用百倍的痛来还!!”
李祈沐狠狠擦掉脸上的泪水,起身时小心的把她的手放到被窝里。好像在他的眼里她还活着,他太怕她着凉生病,还特意帮她拉好被子。整理好被自己弄褶皱的被单后,他俯身亲吻了她的眼眸,跟以往一样柔情的注视他。
“boss……”
“找到李恩旭的老窝了吗?”
阿大面露难堪欲言又止,自从昨晚他抱着小妖的尸体回来,疯了般的摔砸东西虐待自己后,他们马上出动所有的X成员去找李恩旭。不眠不休一个晚上全城搜捕,可李恩旭和ZX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踪迹也没有留下……
他们的沉默让李祈沐懂了,他缓缓直起身体看着窗外姣好的阳光。碎花的窗帘被光射穿,那些花儿好像真的成真了。他静静的看了很久,左眼里的灰开始浓重。突然嗤嗤的冷笑几声,低头整理褶皱的衬衫。
就算墨镜已经摔碎,他还是很细心的擦拭,之后慢条斯理的戴上。跟以前一样,戴上墨镜的李祈沐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气势逼人不可一世。
手指无意间碰到鼻子上的伤疤,也想起了那天的温柔和温存。他再次俯身亲吻了下她的唇,那种冷会渗进骨头,席卷全身。
像是完成所有的事情后,他转身拽下右手的纱布砸到地上,鲜血溅了一地。右手的伤口赤。裸在空气里,伤口比之前还要严重,不断的往下渗血。
“boss,你脖子和手上的伤需要治疗包扎——”
凯特是医生,他很自然的往里走了一步,想要给他包扎伤口。
他却像领土遭到侵犯的狮子,突然一记眼刀冷冷盯住他,紧接着无限冰冷的声音响起:“谁也不能踏进这个房间一步!”
这一刻他们都明白了,也想起了一件事。铁盒子刚建造那一年,他们问过他为什么要把房间弄得这么娘。当时李祈沐嘴角带笑,看着墙壁上浩瀚无垠的银河夜空发起了呆。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她而建,这里只属于她……
“ZX不可能凭空消失,肯定还在川州的某个地方——”李祈沐仰头冷笑了几声,天花板是玻璃的,刚好折射出她完全苍白的脸和唇。“把李恩旭和ZX找出来!不管动用多少人,要花多少钱,一定要找到李恩旭!!”
我要他血债血偿!!
他们看着眼前恢复血性的李祈沐,突然间原地踏步敬礼,整理的说了声‘领命!’,然后转身往楼下走。
李祈沐突然说了一声‘等等。’看见床上已经死去的她,心再次被狠狠揪痛,自嘲的干笑几声,原地坐在地上拿出烟点上。
“boss,还有什么吩咐?”
“一切以李小忍的安全为先。”
阿大他们错愕的愣了一下,之后领命跑下楼。X成员已经完毕,神情沉重全副武装。随着阿大的一声‘出发’,所有人都上了门口的车子,踏着夜色融入川州的各个角落。
他靠在床边仰头咬着烟,左眼渐渐恢复了本来的浅褐色,整个人却陷入了无尽的灰色里。
“丫头,我唯一能做的是帮你找到小忍。但愿那个孩子能平安无事……”
阳光易逝黑暗接踵而来,墙壁上的银河夜空仿佛成真,她却已经看不见。
李祈沐一个人静静的坐着静静的想着,脚边堆了很多烟头和烟盒。他数不清嘴上的是第几根烟,抽到想吐了抽到胃发出了警报,他却还是叼着烟惨淡的大笑。眼泪越来越多,眼眶越来越沉,突然承载不下了,泪水轰然掉落。
“丫头,你起来看一下这房间好不好……这是……这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已经五年了。当时我坚信你会住进来,所以我都是亲自打扫房间,不让他们进来捣乱……乐正爱雪儿!!你给我睁开眼睛看看!!八年,我爱了你八年,等了你八年!好不容易等到李佑无死了,你又名花无主,我以为有可趁之机了,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你说!!为什么你一定要那么残忍!那我宁愿你之前没有给我……不要对我笑,不要对我说话,那样八年前我就不会爱上你……呵呵。哈哈……你好残忍……”
哭也哭过了,吼也吼过了,为什么心还是那么难受。好像重重压着一块大石头——
他半眯着眼睛咬着没有点燃的烟,右手搁在支起的右脚上,左手颤抖的摸上了心脏。跳得好慢好慢,却又好痛好痛。
该怎么办……
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拿出那条领带,总被人笑老气的领带,却是她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他记得很清楚,那天她亲手把礼物交到自己手上,最后很酷的说一句‘我代三蛋送的,祝你生日快乐’,然后直接走了。
虽然只是那么短短一句话,可他却疯了般的雀跃欢呼,逢人都炫耀她送的领带。
他轻轻抚摸领带上的花纹,颤抖着给自己系上,然后狠狠的闻着,幻想上面还有她留下的香。
手机铃声响起,他淡淡暼了一眼——李云天。他二话不说一脚把手机踢到角落里,看着手机四分五裂,恼人的铃声停了。
他的心也停了,抹着自己流出来的眼泪,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拉扯着。
“丫头……”
这时窗外光芒一闪,忽然妖孽的风吹起了窗帘。他心想着窗户是关着的,为什么还有风进来。刚要起身的时候一个黑影落在他跟前,紧接着随着一个响指,他嘴上的烟被点燃了。
火光燃起的那一瞬间,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长发男人,眼下那颗红色泪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