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爱我的,如我爱你的那样……
那是不是梦?明明触感那么清晰。醒来时还能感觉到额头的余温,来自最远也最近的李祈沐。他到底有没有来过?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东西,为什么还会来?要真的只是梦,为什么感觉那么真实……
她分不清了,这一年发生的事一半梦境一半真实。从那天李祈沐翩翩出现,用李小忍要挟她现身大众面前,似乎就注定了他们这一生的羁绊不休。
她一直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唯独对李祈沐除外……
扬庸悄悄的进来了,手上提着一袋食物,他亲手做给她的晚餐。
“雪儿。”
她暮然回首,是光,静候了岁月,温柔了脸颊。
扬庸就这样站在门口,身后是万丈黑暗。
扬庸习惯性浅笑,把食物倒出来端到她面前,温柔的要喂她。她却浅笑着摇头,依旧偏执孤寂的看着窗外。
“扬庸,你看太阳又下山了——”
这一天又在胡思乱想中过去了……
“已经五点了。”
扬庸把食物放到旁边柜子上,坐在床边搂住她的肩头。心头突然一酸,比以前更瘦了。这段时间他亲眼看着她日渐消瘦,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原本就像个纸做的人,如今瘦成了一张白纸。
唯有有那眼睛,时不时会红着。
时光温存而安静,他也只想享受这一刻的平静。无意间看见柜子上放着几张纸巾,上面是斑驳的红色,他顿时一慌,焦急检查她的身体。
“雪儿,你的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了?是不是还在痛?我马上去叫医生,我……”
“扬庸。”
手的那边是她,浅笑如昔。
她把扬庸拉到身边,这段时间她也亲眼看着扬庸憔悴消瘦。每次自己受伤出事,情绪崩溃,他都会跟着崩溃悲伤……
“多大的一个男人啊——”
“你说什么?”
她浅笑着摇头,想接近他接纳他的气息,却发现始终做不到。也许那次开口太任性,她和扬庸注定不是一条生命线上的……
扬庸蹙眉,她看起来像要被悲伤淹没,脸色苍白,连笑都在摇曳,可能随时凋零……
“雪儿,你的伤……”
“马克思林特综合症的晚期症状就是眼泪会是红色的。当然,我不会哭,那是打哈欠时擦下的。你不用担心我,我——我会很好。”
扬庸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拥抱的时候更用力。三天了,她在病床上躺了三天,却在三天后的这个黄昏奇迹般的坐起来。连医生都说她的伤至少要躺上半个月,无法动弹。他欣喜她的复原神速,难过她眼里不再有除了悲伤绝望外的情绪……
拥抱很紧,很暖,她却突然不想要了。摇着头要扬庸放开自己,不顾扬庸的劝阻坚持下床换衣服出院。他知道她想做什么,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陪她。疯也好,死也好,只要还能看见她,一切都无所谓了……
夜晚七点,夜黑得一塌糊涂。许久没见风,这次露面竟有点畏寒。她裹紧外套钻进扬庸车里。这次她很乖,自己系好安全带,不用再麻烦扬庸。
许久没见的川州夜晚,还是璀璨如画。她在医院躺了三天,不见光了三天,外面的世界已经变天。夏天终于过去,略过秋天,冬天霸气驾到。
她有点嗜睡,不知是不是药物的关系。隐约感觉车门开了,冷风进来了。睁眼一看,是扬庸来了。他刚去办出院手续,来得晚了,却递来一瓶温热的牛奶。
“谢谢。”
牛奶在手心散发着热量,渐渐驱散了寒冷。
扬庸浅笑不语,启动车子,不用她开口,直接往李家别墅开去。
他从李忠的嘴里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那天李家宗冢一战,她伤痕累累,最重要的是李佑无和李小忍的骨灰罐毁了。他想着她的心一定很难过,却强撑着一再对自己笑……
车里的氛围安静胶着,暖气的效果下她更加嗜睡,一不留神脑袋歪到一边就睡着了。他溺爱的看着,不自觉浅笑。拿过后座的外套盖在她身上,指尖无意间碰到她的睫毛,竟是湿的……
车子很快开到了李家别墅外面的街道,这里是富豪区的别墅群,白天晚上都没什么闲人,到处都是巡逻的保安。
她也醒了,鼻子被外套毛领瘙痒,不由打了几个喷嚏。
扬庸急忙挪开毛领,拿过一条焐热的毛巾贴在她脸上,很暖。
“谢谢。”
还是这两个字,一个从来不轻易说谢谢的人,原来说起这两个字时会格外生疏……
扬庸看了看灯火通明的李家别墅,安静的出奇。回头时发现她拿开外套打算下车,他急忙把她拉住了。
“雪儿,我一个人去好了……”
“扬庸,别傻了。李云天和我一样,差不多被逼到疯狂的边缘了。他可不会顾及和你之间的血源关系,难道你也想和我一样在医院长住?”
“可是雪儿……”
她推开扬庸的手下车,看了眼夜幕中的李家别墅,嘴角一抹不明含义的笑。
“放心。李云天只敢偷偷摸摸,不敢光明正大对我动手。也许他已经毁掉了U盘,这次我们过去只当亲属之间的叙旧——扬庸……”
扬庸突然从后面抱住了她,让人面红耳赤的耳鬓厮磨后,他深呼吸一口气,拉着她往大门口走去。在保安登记后,他们顺利走进了别墅群,直奔李家别墅。
还没按门铃,出来倒垃圾的女仆看见了他们,先是一愣,后尴尬的揉着双手站到一边。
扬庸掠过女仆往里看了一眼,没看到什么人。之前还草木皆兵,到处可见强壮保镖,今天却只有女仆寥寥数人。
“你应该认识我们吧?”
“您是张先生,那位是乐正小姐,您们都是少爷的朋友——”
“我们这次来是想见你的老爷李云天——”
“抱歉。老爷不在家……”
“不在家?不会是李云天不想见我们吧?”
“不是的!老爷的确不在家,张先生不要误会……”
扬庸转身问她意思,她回神上前几步,少有的礼貌浅笑:“我相信你,那告辞了。”
“好。”女仆突然喊住正欲转身离开的他们,跑到她面前鞠躬浅笑:“老爷虽然不在家,可少爷在家——”
李祈沐?算了吧。她暂时还不想让自己的心伤得太彻底。
“不好意思,我……”
扬庸却打断她的话,对着女仆浅浅一笑:“那请你带我们去找李祈沐。”
“扬庸……”
“好的。”
女仆热情的邀他们进来,她异常不乐意,拖着自己的步子不肯轻易进去。扬庸笑着把她抱了进去,跟着女仆上了二楼。
她很熟悉这里的一切,特别是走廊尽头李祈沐的房间。
越是靠近她越是不安想逃,突然甩开的手停在原地,就算扬庸用不解疑惑的眼神看她,她也不想去掩盖自己此时的心情。
她不明白扬庸为什么非要逼她去见李祈沐。难道可以为男人间宣誓主权,完全不顾她自己的心情嘛?
“雪儿,反正都来了,去和李祈沐碰下面又不会少块肉。你怕见他,他还怕见到你呢……”
“谁说我怕见到他!”
她不爽丢出一句,迈着轻快的步子往房间走去。
扬庸无奈的笑了笑,赶忙跟上她的步调。
女仆停在门口敲了敲门,稍久等待后门开了,出现的不是别人,而是康沃,杀气有点重。
“是康先生啊,乐正小姐和张先生来找少爷,少爷他在房里吗?”
康沃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就这么阴冷直直的看着,左拳突然握紧。
不明真相的女仆傻笑着继续问康沃,见他一直冷面不回答,就想进去看看李祈沐在不在。结果康沃大手往门框上一搭,意图很明显,不想让任何人进去找李祈沐。
这时里面传来几声咳嗽,紧接着是李祈沐略显虚弱的声音:“康沃,谁来了?”
康沃转头回了他一句:“只是别墅里的女仆,boss您躺回去休息吧——”
扬庸却要和康沃作对,对着门里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喊着:“雪儿,这里的人不欢迎我们,我们还是回去吧……”
康沃上前一步堵在扬庸面前,冷冷瞪着他的脸,嘴皮都不带扯一下的警告:“张扬庸,你要找死吗!马上带这个女人离开这里,不然我……”
“康沃,让他们进来吧,咳咳……”
“boss!这里的事情我会处理,麻烦您……”
“我说让他们进来!”
无奈,康沃只能让出一步让他们进去。扬庸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推她进去后一手拽住康沃的肩头,皮笑肉不笑的说:“康警长,据说你对茶道很有研究。我车上刚好有一盒别人送的好茶,你跟我下去看看吧。”
“你……”
扬庸又对着门里喊了一嗓子:“雪儿,我和康警长下去品茶了,你和李大少爷好好许久。”
说着扬庸半拽半拉的带走康沃,女仆看得一知半解,关上门后也离开了。
此时她呆若木鸡,心跳突兀的厉害,手心又开始冒冷汗了。她站在门口一时不敢进去,心想扬庸在玩什么,竟特意制造自己和李祈沐独处的机会,他一向最忌讳自己和李祈沐出现在同一个画面下的。
房里的李祈沐等了很久还是没有等到她的身影,只能从床上下来换好衣服主动现身。
如初见,他一直精神矍铄,眼神凌厉,气势逼人。
两人相识不语,像过了漫长一个世纪般,她突然冷笑一声,大大方方的走过去,绕过他径直在圆形沙发上坐下,习惯性蜷缩在沙发里。她熟悉李祈沐的房间,更喜欢这张为人体量身定做的沙发。
李祈沐低头苦笑一声,摸了摸还在发烫的额头,舔舐了下干涩的嘴唇走了回去。
沙发的另一边是张吊椅,当时他就坐在这里,她还是坐在那个位置。他偷偷看她,刚好被她的眼神抓到,并无尴尬,反而爽朗开怀的浅笑。
这次,他还是看她,眉头微锁光明正大,却有点力不从心。她却低头不语,又不自觉的玩起了手指头。
漫长的沉默后,李祈沐扬着好看的眉眼轻佻的开口:“乐正小姐,真是稀客啊——”
说着说着竟被自己的话给心酸了,他幻想过和她的再次碰面,她张牙舞爪歇斯底里的上来和自己拼命,或者气急败坏破口大骂自己无耻卑鄙混蛋。那样的她至少有血有肉,还是活生生的。不像现在,冷得像一团气……
许久后她抬头冷笑,给出了自己的回复:“抱歉,我没能做到李大少爷说的后会无期。看李大少爷悠闲在家的样子,似乎人生已经圆满了。”
“呵呵,你是为了大斯的U盘来的?”
“抱歉。我不知道李大少爷在说什么——我和李大少爷似乎不是那么熟,登门拜访也是场面上的寒暄礼貌。只是没想到康警长也在李大少爷房里……李大少爷和康警长肯定有重要的事情商量,我这个闲人就不打扰了——”
她越说越乱,烦躁的起身往门口走。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想说什么,只是想到开门的人是康沃,心口就莫名堵了一团东西。
她要走了?她就要走了?!
“丫头!”
还是叫出口了——
她冷笑着不转身,极强的心理素质,短短几秒钟调整好情绪,嘲讽的说:“忘记和李大少爷说一声,我这次来是找令尊,目的是想拿回令尊从是身上抢走的东西。既然令尊不在,我告辞了……”
李祈沐突然咳嗽了起来,她差点心痛的转身去看,可还是忍住了。
“你说你想拿回他从你身上抢走的东西?是……”
“李祈沐,这时候你就不用装傻了吧。你赢了,你父亲赢了,你全家都赢了!”
她歇斯底里怒吼一声,突然迈步往门口走。
“慢着!把话说清楚!”
“已经没那个必要了——川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相信我能找到李云天……”
“不用找了,他在仁心医院——”
“……好。告辞。”
她选择在心崩溃前快速离开,哪怕胸口真的很痛,有千万句话要说要问,可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他却无能为力的目送她离开,突然无力瘫软地上,拳头狠狠的擂着地面,猩红色的泪水划破眼眶无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