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前一天,没有鬼再来找我,来往无声的冤域内却能四处看见笑颜而开的鬼。这冤域不大,鬼和鬼之间很少有交流,都是无声的重复着自己喜欢的事。
“月娘,我明天就去找门婆了。”
月娘背朝着我身子一颤,慢慢的走去梳妆台,拿起一根簪子,将遮住她半边脸的青丝绾到脑后,转身面朝我,便是一张素净纯粹的笑颜。
“我嫁人的时候是十六岁,死的时候跟你现在一般大。”她眼角弯弯,缓步走到我身边坐下,望着黢黑的屋顶。
我不禁想到,“月娘,你如果活着,那我们俩要是在人间认识的话一定会成为好朋友吧。”
她转过头朝我翻了个白眼:“你傻啊,我要是没死的话现在都五十了,都可以当你奶奶了,到时候你会跟一个不认识的奶奶说这么多话吗?”
那天我们谈了很久很久的话,我才知道,原来一只鬼还能想这么多。
晚上子时,丧魂钟一响,轰隆一声巨响从西侧传来,域门开了。
心头有太多疑惑,但是除了那个没有再出现过的域主之外,无人能解答。月娘将我送到了域门,临走之前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再次舔了我一脸的哈喇子。
“你恶不恶心。”浑身一抖,脸上的湿濡感让我嫌弃万分。
“运气好的话,你下次来的时候我就不在这里了,运气不好的话,那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见下个活人,多舔舔,记住这个味道。万一我要是没投胎,指不定就靠着这点人味儿怀念呢。”
月娘嘻嘻笑着,将我朝着那道看不见的屏障推去,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对着我叮嘱了一句,然后用力将我推出屏障。
“如果可以,希望你别再来这里了。”无论是作为活人还是冤魂。
穿过屏障的一瞬间,颈脖处的域纹似被无数的蚂蚁所咬,顷刻又消失,伸手朝着后方一摸,颈后光滑无比,哪里还有什么域纹。
黑色斗篷的门婆如同雕像一般的站在哪里,我才看见她手中多了一根黑色的拐棍,似乎刚有人进来,被她毫不客气的用拐棍一戳,那人跌跌撞撞的朝着我的方向而来,路过我的时候还茫然的看了我一眼,似乎完全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
悄声走到门婆身边,带着一脸笑意,好言道:“门婆,上次把你眼珠子弄丢了,我来赔礼了,喏,给你找回来了。”说着就将怀里的眼珠子拿出来塞到她干枯的手上。
门婆佝偻的身子僵硬了半晌,一手接过眼珠子,然后将拐杖伸到我面前,我不知所以,拐杖给我干啥,我又没缺胳膊少腿眼瞎。
“帮我拿着!”没好气的声音从门婆嘴里吐出来。
早说啊,要我帮忙不早说,拐杖手上拿半天也不嫌累。
接过拐杖,门婆一手撑着眼睑,一手哆哆嗦嗦的将眼珠子正准备塞进去。我一看,正想出声,只见她手下动作未停,却抢先开口道:“你别出声儿啊。”
立马,一只华丽丽的白眼对着我。
得,闭嘴。
我就想提醒她,她眼珠子装反了,没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