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宗腹地,一个被众星拱月的优雅庭院当中,坐着两人。一人,是身着一件尊贵的黑色金边衣袍,举止投足间,流露出一身如帝王君临的气势。
毫无疑问,此人,便是聂天心,天玄宗宗主,聂天心!另外一人,长眉青衫,一代宗师风范尽显,则是天玄宗大长老,江湖人称东南山下,南庭老人的岳南庭。
此刻,这天玄宗地位尊贵的二人却是正在下棋,棋盘边,放置着两杯雾气飘渺,味道绝顶的上佳好茶。
少许,一颗黑子落下,手执黑子的岳南庭,睿智的眸光,是盯着棋盘的,同时道:“师弟,让白杨、绿柳二人去赵家,妥当吗?”
咚。
只见一颗白子落下,直接将黑子吞噬的一大片,旋即,执白子的聂天心,方才嘴角微笑,自信的说道:“以宁若风二十出头之龄,便晋级先天之境,难免会心高气傲,目空一切。”
“因此此番让白老绿老二人出手威慑,正好让宁若风知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本宗的底蕴,还远远不是他一个先天阴境所能撼动的。”
“况且进击中州之日近在眼前,在此之前,北海联盟,必须打造成铁桶一般,方能有实力与九大世家和那几个隐世宗门争锋。”
天玄宗内,同代人中,也唯有岳南庭才有资格让聂天心如此费口舌的解释,少许,手执白子,聂天心的眼眸中是有一种与天下群雄争锋的利芒一闪而逝。
“你是宗主。”
手执黑子的岳南庭,抿了一口好茶,落下一颗黑子,这一子,却是恰好借助先前白子之势反剿一片,旋即说道:“但宁若风终归是步惊天的徒弟,不看僧面,本宗还是要看佛面。”
“白老绿老会有分寸。”聂天心提起一颗白子落下的同时,是有些意外的望着棋盘,旋即,才又拿起一颗棋子。
“只是为兄总觉得宁若风此子,带有大气运,又是一个重情义之人,本宗,应当与其交好才是。”岳南庭摇了摇头,继续以黑子反围剿。
“交好应当有主次。”聂天心却是不认同,再度落下的百字,却已经是在准备屠杀大龙,道:“本宗,当为主,宁若风,必为次。”
话罢,棋盘上,是风云突变。
恰是白子步步紧逼,黑子抵挡艰难,如此进展十步之后,黑子,已经满盘被屠,如此,手执白子聂天心,抬头,自信的说道:“师兄,你多虑了。”
“但愿如此。”手执黑子岳南庭,拂过自己的胡须,也是笑了一笑。
黑子,就像是宁若风,白子,又是谁?
白老绿老?还是聂天心?
亦或,是天玄宗?
……
北海城,本是艳阳高照,但到了中午时候,却是突然下起了一场倾盆大雨。
大雨淅淅沥沥,宛如一串串断线的硕大珍珠不断的落在大地上,噼里啪啦间,是溅起朵朵调皮的水花,打湿行人的裤脚。
也正是因为这场大雨,北海城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行人转瞬就是少了许多,反倒是惹得各处的酒楼、客栈,热闹了许多。
但是,还有些尚在路上赶路归家的行人,突然很诧异的发现,东街道路的中央,竟是有一个白袍似雪,不撑伞的男子在走来。
男子,虽不撑伞,但奇特的,是这瓢泼的大雨,淋不到男子。
因此大雨,落在男子周围一尺的距离之时,毫无例外,皆是自动的退开,远远望去,仿佛就是顺着一个圆形的弧度往下滑落。
而男子的双脚,踩在地上,地上,是有许多水坑的,却是不曾溅起哪怕一小朵的水花,仿佛这一双脚,从不曾踩过地面。
那一身似雪的白袍,依旧是那般的干净,不曾被雨天所打扰。
因为雨天的朦胧,路上归家的行人,唯有在走近之后,方才瞧清男子的庐山真面目,接着,便是不断的有人扩瞳,掩面惊呼:“紫宵剑!”
“竟然是紫宵剑!”
这男子,便是从北海城郊区的小院中走出的宁若风。
宁若风,一身白袍似雪,一路走过,对于周围不断传来的喧嚣,丝毫没有理会,哪怕因为自己被认出,背后,已然多了一条尾巴,而且越来越长。
“紫宵剑这是要去哪?”
“咦!这个方向,岂不是赵家的方向!可我没记错的话,赵紫若小姐已经退位让贤!现在担任赵家家住的,是君夫人!”
“赵紫若,赵嫣然!”
“莫非!”
北海城的人,骨子里是很有胆气的,原因,在于他们见多了大人物,也在于北海城的规矩,城内,禁止杀戮,当然,对于真正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来说,他们也不会对寻常的百姓,统称为弱者的群体下手。
只是有时候,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就像天子犯法,当真与宿命同罪?
虽然此刻已经隔了两年多的时间,但这些土生土长的北海城的居民,仍旧是记忆犹新!
紫宵剑第一次入北海,便是血战千米长街,先后斩摔碑手程元丰,嵩阳铁剑谢执事,五毒老祖三个后天境九重天的高手的事迹,仍旧在流传着!
而现在,紫宵剑宁若风,依旧是活的很滋润,当初更是凭借千米长街一战,踏出扬名北海的第一步,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
少许的功夫,赵家外
同样是大雨倾盆,但门前百米,却是很突兀的多了一个一身白袍似雪的身影,宁若风身后百米,还吊着密密麻麻的人群。
只是这些北海城的居民,在接近赵家千米的范围之际,便被早就候在一旁的天玄铁卫所阻拦,那一柄柄露出的森寒的刀,彻底封锁着赵家千米的范围。
得以进入的,唯有宁若风。
至于其他人,哪怕自负武功不凡,但想硬闯?怕是活腻了吧!
此情此景,这些跟随宁若风而来的北海城居民,都心知肚明,今日这一局,十有**,是请君入瓮!
“能动用这般多的天玄铁卫,不愧是君夫人的手笔!说不得,连圣子也参与其中!”
“北海赵家,今日府邸内,定然是卧虎藏龙!”
“紫宵剑乃先天之境,赵家要与之抗衡,必将要请来同为先天的高手坐镇!只是不知赵家内坐镇的先天,是天玄宗的哪位?”
“紫宵剑虽是千年不出的天才,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傲视两代的先天宗师,但天玄宗这两年来,可是接连展现过数次天地异象,约莫着,新近诞生的先天宗师,不下四位!”
“现在的赵家,和天玄宗就是骨肉相连!此番与天玄宗为敌,紫宵剑不明智啊!”
“可惜我辈不能一睹先天宗师交战的风采!”
“有何可惜?真让你靠近看,焉知你能有命在?不入先天,皆为蝼蚁!一入先天,哪怕是交手的余波,都不是我等能抵挡的!”
“有理!”
……
宁若风,行至赵家五十米处。
赵家,那两扇厚重的朱红色大门,是紧闭着的,没有一点打开的动静。
到赵家十米,仍旧是门关着,无一人相迎,好似赵家,要做缩头乌龟?
终于,行至赵家五米外,宁若风,那深邃的眸光,是平静的看着朱红色的大门。
哗!
骤然之间,宁若风表面一尺,那顺着圆形的幅度滑落的雨点,是猛然朝前方聚集,转瞬,就宛若一道大海上突然兴起的巨浪。
砰!
刹那间,巨浪临门,有千钧之力!
轰!
便是只见厚重的朱红色大门,在爆发出一声惊天巨响之后,轰然朝内打开,同时溅落起水花万千,一颗颗飘逸的水珠,接连打入雨帘中。
那荡漾的纹路,是那般的美丽。
咚。
紧接着,脚掌踏前,落地,宁若风,一人,是无人相迎,迈进赵家。
唰唰唰!
跨过赵家的门槛,赵家内,左右两边,便是突然蹿出各一排太阳穴高高鼓起,都有后天境武学修为的护卫。
这些护卫有序的列队而出,都是手持铮亮的大刀,一个个如临大敌的围着宁若风。
中央,还能瞧见雨落下,听见雨打地面,咚咚咚的声响。
这些围着的护卫,都是赵家培养出的人才,也曾都是赵紫若的手下,虽然现在不是,但以后是不是,谁都说不准。
他们,此时也只是出于自身职责,才勉为其难的出面围住宁若风,但说起动手拿人,在场的,却是没有一个人有这个勇气的。
因此,宁若风,也没有动手,或者说,宁若风,压根就没有将这些赵家的精锐护卫放在眼里。
精锐一词,总是相对而言的。
咚。
旋即,无视赵家护卫的层层包围,宁若风,是神态自若的,一身白袍似雪,脚下,迈着一致的步子,继续的往前走。
而这些护卫,一张张浓眉大眼的脸庞,自始自终都是紧绷无比的,每人都看似虎背熊腰,但实际上,每一个人握刀的手掌心,都是流着涔涔的汗水。
树的影,人的名。
紫宵剑,新晋先天宗师!无论是哪一个名头,都不是这些精锐的赵家护卫能抗衡的。
但即便如此,他们的脚步,也是随着宁若风动而动的,只是心中,不免庆幸的低语道:幸好,幸好紫宵剑没有“硬闯”。
但这硬闯的概念又该如何定义?
没有杀人?动粗,便叫不硬闯?
也许吧。
如此,走了一段曾走过的路,宁若风,终于是见到赵家那宏伟的大堂。
虽说是大堂,但面积,却是足足有好几个庭院那般大,赵家之富,由此可窥见一二。
至少修建的这大堂,是真的大。
而此刻,赵家大堂前。
早已有人在等候,并非恭候。
这人,有三。
最中间的一个,明眸皓齿,一身红色宫裙垂地,虽是寻常的站立,但流露出的气质,如女王,是那般的耀眼。
此人,是赵嫣然无疑,当了两天赵家家主的赵嫣然,以寒玉真气,将赵紫若折磨的消瘦,至今还处于酣睡中的赵嫣然。
赵嫣然两旁,是站着两个面容红润的白发老者,左边的,总是穿着绿袍,右边的,偏爱白袍。
这二人,宁若风自然是认得的。
当初宁若风进入天玄宗的天玄池旁领悟半步先天之道,便是由这二人在外守护着,虽然他们守护的,并不是宁若风一人,而是天玄池和天玄碑。
但宁若风,终归是一个念旧的人,这两个老者,可以算是与自己有些情分。
因此,宁若风,在层层包围当中,是面带些许微笑的,轻语道:“白老,绿老。”
赵家大堂,对于宁若风的懂礼,唤作白老,偏爱白袍的老者,是有些感慨的道了一句:“了不得。”
绿老,旋即道:“老头子也是在去年才突破先天之境,你现在,也是先天,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
只是这招呼打完,场中的气氛,瞬间就是有些冷场的。
无话可说。
而接下来,该干什么?
只见赵嫣然,身上那身居高位的气势是那般的威严,如当世的女王般,说道:“你们退下。”
这你们,自然是指的左右两旁围着宁若风的赵家护卫们,场中的宁若风,和绿老、白老三人,赵嫣然,即便君莫邪的妻子,也是指挥不动的。
“是。”
顿时,一众精锐赵家护卫,立即躬身拱手应道,同时,一个个的心头,不由得都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能不与紫宵剑作战,是最好不过了!毕竟这些赵家护卫,卖身与赵家,是想求一场富贵,而不是求死!
赵嫣然,不想自己的下属白送性命,宁若风,也不想赵紫若未来的下属白送性命,因此这些人,是安然的退出赵家大堂。
如此,诺大的赵家大堂,只剩下四个人。
白老、绿老、赵嫣然。
和宁若风。
而大堂方圆数百米的范围,也都已经被清空,赵家的仆人婢女,都是早早的被安排好,最后离场的,反倒是这些赵家护卫。
实际上,从宁若风入城的那一刻起,赵家,就已经是很干净的。
干净的只为迎接宁若风。
只是当作贵客以礼相迎,是一种迎接。
当作敌人上门,用刀斧枪剑相迎,又何尝不是一种迎接?
而从一开始,宁若风,就是破门而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