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红酒绿、喧嚣人声、颓废乐曲。
颜明悦唱罢一曲后,走到酒吧角落里燃起一根烟呆呆望着窗外的雨幕。
母亲打来电话,告知家里遭了暴雨,他父亲的几处园林都损失严重,光是刚成型的贵重盆景就毁坏了好几十盆。
换作两年前,颜明悦听得这样的消息定要喝上一杯好生庆祝一番,可如今,她自己也不明白,心中为何不能够如同从前那般*裸地怨恨。
到北京不久后她便换了新号码,分别只告诉了单舞、王昊和母亲,还特意叮嘱母亲不要将号码告诉那个人。
但两年里,自己接到过好几次无人出声的电话,起初,她并不在意,以为是相熟的人恶作剧,但时间长了,她便起了疑心,一一查询号码发现地址全是四川成都,凭着感觉,她猜想应该是颜亮。
于是,在那样的情况又一次出现时,她对着电话说,你要是没事,就帮别人照顾婆娘娃儿,不要骚扰我这个投错胎的人!从此,无声电话便不再出现。
几个月前,颜亮突然出现在颜明悦驻扎的酒吧,她见父如刺,避而不理,令颜亮足足等到凌晨两点也不待见。
连着一些日子,颜亮常来,但他不并为难女儿与其相见,只是在酒吧里点杯水坐上一两个小时。
大概两周之后他便离开了,临走前让洪毅转给颜明悦一张卡,说那本是供她念音乐学院的费用。
后来,母亲告诉她其实颜亮患了肺病,但他选择去北京治疗主要是想见见她。
熄了烟,颜明悦从角落的柱子后往台上的洪毅探看,他正与前不久加入乐队的一名女孩合唱一首《北京、北京》。
他们很有默契,那女孩十分喜欢洪毅,而洪毅至少不讨厌她的喜欢,有时,他甚至为了刺激对他倒冷不热的颜明悦,会故意与那女孩显得亲热。
可颜明悦视若无睹,不吃醋、不发火、更不会因此与他冷战,一如既往的倒冷不热。
为此,洪毅与那女孩的亲热程度便一步步加深了,从偶尔搂搂抱抱到牵手吻额,几天前,便看见了两人在后台缠绵深吻,那女孩从余光里看见了颜明悦无其事的离开,告知洪毅后两人心思各自混乱。
凌晨后散场之时,那女孩一把拉住准备离去的颜明悦,问她能不能把洪毅让给自己。
颜明悦抬抬眉毛,笑了一笑,朝她说,他人不错,对他好点儿!
那女孩听后瞪大双眼呆呆愣在原地。
这天散场后,颜明悦拎着吉他走在北京凌晨两点的街,脚步一如往常般自由散漫。
洪毅跟在她身后,心中更加烦乱起来,他感觉颜明悦对于自己,似乎一直有着这样一段距离,他们从未远离,可又从未真正走近。
那事情过了几天,她依然若无其事,每日回去后依然像只乖巧懒散的猫咪般躺在自己怀里很快就入眠。
他很生气,生气的原因是因为颜明悦一点儿也不生气。
“明悦!”
洪毅停下脚步,也喊停了颜明悦,他终于忍不住这样平静的、似乎只属于他独自一人的斗争。
颜明悦悠悠地转过身,朝他微微一笑,疲倦的眼神里带着淡淡询问的意味。
“对不起!”
隔着二十米的距离,他认真地道歉。
她却认真地摇一摇头。
“你真的不生气吗?”
她又认真地点一点头。
洪毅无言,望一望夜空,而后在商铺街沿的台阶坐了下来。
颜明悦缓缓地折回来挨着坐下,并像平常一样将头轻轻枕在他肩上。
稍许,喃喃地说:“我就要回去了,不要为一个并不会为自己难过的人难过。”
其实,颜明悦的心中十分愧疚。
她不曾料想洪毅会因自己如此难受,当初她答应洪毅与他交往,其实,只因不爱。
她看惯这圈子里快餐一般的爱情,认为这里是不会有谁对谁深深地爱,自然也不会有谁因谁深深地痛苦。
她的感情世界里,为着感受过父母的变故,早早地就被自己打上了封条。
爱着的那个人,她没来得及告诉他,爱着自己的那个人,她没让他说出口。
那便是赵正男与王昊,两个可以让她难过、却令她止步的男人。
不过多久,颜明悦离开北京打道回府,洪毅送她到机场。
临别,他问了一句:“你不会为我难过,是因为你不相信我会难过?”
她没有回答。
他轻轻拥抱着说:“相不相信不重要,你不难过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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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龄的十三月创意工作室经过长久的筹备终于开张迎客。虽然半个月以来只接到三单生意,入账不到两千,仅够门面的水电零杂开支,但她却信心满满。
其实,在筹备之初,洪龄便料到情感创意礼品订制不会太快为人们所接受,为了保证稳定运营,她与一家高级服装公司签下合同,决定以高级礼服的订制服务作为新店的主要业务,同时带动礼品订制。
开业这些天,她从入店的顾客身上发现个个都对店中的创意、服务理念和一些展示成品显露出浓厚的兴趣,这便是最好的反馈。
中午时分,单舞准时出现在门店,并将“蝶恋花”递到洪龄手上。
“你可千万别一不小心把这鞋给卖啦!”当洪龄认真将一对画着格桑花和蝴蝶的鞋子摆上门边橱窗的展架,单舞还不忘再次叮嘱。
“晕!我哪敢?若是卖了,你饶得了我,我们小老师也饶不了我啊!保证在你去西藏的时候原物奉还。”
说完两个女孩都笑起来,洪龄又立即将一张专为“蝶恋花”设计的卡片拿给单舞看,里面简短一句话概括了鞋子所包含情感故事——“蝶恋花”,本该带主人去西藏寻找二十年前错过的爱情。
“若是它真能带小蝶去该多好!”
单舞一边说着,一边将卡片立在“蝶恋花”的旁边。
洪龄拍拍她的肩,她也为自己的小老师感到遗憾,转而又说自08年偶然发现那张照片后西藏那边再没有更多关于宇松的消息,让她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但穿上“蝶恋花”去一趟西藏也是必要的。
单舞点点头,说知道人海茫茫里想要寻回一个失散二十多年的人何等困难,但就算一辈子寻不见宇松,也会在攒够钱以后去西藏住上一段时间,小蝶一定是希望自己去看看她所热爱的那片土地。
整个下午,单舞都在店里与洪龄一同探讨实体店的宣传事务,她建议小飞那边帮着建立网络电商平台的同时也要加快推广工作,毕竟如今不是好酒不怕巷深的年代了,快节奏的生活和工作让人们哪里得闲千里寻一?事先她也将岳劲风的“全城点搜”推荐给了洪龄,此时便问起进展如何。
洪龄听到全城点搜的名字就想起岳劲风那“不靠谱先生”,也就不由自主地摇起头来,说起工作那倒没什么可谈闲,只是与那太过直接的小伙子每一回联系他总要烦上一阵来探听单舞的各种情况。
“哎,那岳劲风可喜欢你了,一而再再而三地问你是真有男朋友还是故意搪塞他,为了让他尽快推进工作我也只好把你搭上了,告诉他说你就是在搪塞,但他如果推广做得好我可以帮他的忙!”
“啊?铃铛姐你……”单舞立即皱眉作出一脸悲苦状。
“哈哈,看你紧张成那样!骗你的,姐还不知道你的心思,赵正男明年就要回来了吧!”
洪龄这话一出,瞧见单舞故作的悲苦似乎凝成了淡淡的伤感,顿时察觉出了端倪,问一声怎么了?
单舞抿着嘴故作轻松:“正男,我们只是高中时候很好的朋友,他那么优秀!应该已经找到适合他的女朋友了。”
洪龄不再追问,同是在高中时代拥有过青涩爱恋的人,她明白那种美妙的、多年后想起还恨不得钻地洞的羞涩感情,也明白爱情比神经病还精神,来的时候不敲门,走的时候不带门,你以为还在,它早就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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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颜明悦回到了熟悉的城,却无法迈进那熟悉的家门,她本就不打算回去,却还是忍不住立在别人家的院墙后远远地一阵张望,途中看见村里熟人,赶紧拉下帽檐匆匆离去。
小舞!
明悦?
我回来了!
真的?在哪儿?
去你家的路上!
嗯,我和小路正准备煮煎蛋面,那等你到了一起吃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