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三日,傍晚,江风习习,夕阳的余晖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商船,渔船,客船,都开始靠岸,忙碌了一天的长江,开始安歇,两岸灯火通明,依旧热闹,与宁静的长江相映成趣。
风波亭,谭浪看着江面,驻立了好久,他已经等待了三天了,快了,时间快到了。
他知道,太仓县是长江口岸,来往的商船都会打这里经过,此地江面开阔,岸上商旅众多,客栈,酒楼众多,猎物脱身是很容易的,这里本不是一个猎杀的好地方。
但是因为有了风波亭,这里反而成了一个好地方,风波亭是进入太仓县的必经之路。
江面的一叶扁舟,莫晓天正坐在上面,一个人。
与谭浪想的不同,莫晓天知道,这里由于商船众多,货运发达,历年来便是天龙帮和江南武林盟的必争之地,北岸有一十五座码头,南岸有一十一座码头,所有的货运仓库分别由天龙帮的罗生门和武林盟的太湖门打理,然而两家虽然小的冲突不断,却始终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想在这里进行暗杀,这无疑是在同时挑战天龙帮武林盟这两大势力,高炽会这么傻?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一个骗局呢?
一品居,京师的三大名楼之一,历来是达官贵人的消遣场所,常常是座无虚席,没有一天冷清过,除了今天。
今天,这里的二楼只摆了一张桌子,上面只有两幅碗筷,高炽坐在正前方,在等待着谁,四周一片安静,楼下十一位黑衣人带着面具,一动不动的立在那儿。
掌柜站在门外,满脸堆笑,不停地朝每一个想要进店的客人说道:“对不起,今天这里被包场了”
很快,一个人走进了一品居,白衣白发,颇有几分风采,是啸天。
啸天一进来,立刻便关了店门,直奔二楼,显然是来见高炽的。
“您来啦!”高炽一见啸天便微笑到。
“是的,主公”啸天回答到。
“江南的事办的怎么样了?”高炽问到。
“没有问题,如您所料,他同意了”啸天微笑到。
“嗯,这次的任务非同小可,必须完成”高炽严肃的说到。
“放心吧,这次我亲自出手,定然没问题”啸天说到。
“亢金龙呢?他会来吗?”高炽问到。
“今天是四月十三,还有两天,我想他应该已经在风波亭了”啸天说到。
“是啊,他习惯了提前”高炽说到。
“神伯,十二生肖这次你可以带去一半,不知你要哪几个啊?”
啸天想了想,说道:“虚日鼠,房日兔,昴日鸡,翼火蛇,娄金狗”
“呵呵,你果然选择了他们”高炽笑到。
“嗯,这次暗杀地点在太仓县,那里可不是一个好地方,一旦猎物逃脱,追杀便显得尤为重要,十二生肖中,当属他们的轻功最好”啸天分析到。
“好的,这次力求最快,至少得拖住他们才行”高炽冷声到。
“是,属下领命!”啸天说到。
“把这坛杜康酒带去给他们践行吧!”说着,将脚边的一大坛酒提了上来。
“多谢主公!属下准备去了”说完,躬身一拜。
高炽挥了挥手,示意退下。
于是,啸天提着一大坛杜康酒离开了。
接着,高炽从怀中拿出一张纸,缓缓摊开,只见上面圈圈点点画着些图案,似是地图,仔细瞧去,上面竟还写着少林,武当,天龙帮,武林盟,等各门各派的名称,每个门派的名称上都被做了标记,有勾有圈,接着,只见高炽慢慢地伸出食指,分别在少林,武当,划了个叉,最后食指又落在了天龙帮三个字上,轻轻画了个圈后,便再也不离开了,就这样一直看着,一直沉默着,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四月十五,清晨,天刚蒙蒙亮,今天,天上下起了小雨,蒙蒙细雨,江面似乎有些迷蒙。
风波亭,谭浪一直待在那儿,他早就醒了,不应该说他一直未睡,喝着酒,看着平静的江面,显得很凝重。
江面,还是那条小船,莫晓天也喝着酒,他也是一夜未眠。
岸边,船家一声怒吼:“起锚嘞”
每个人都显得很焦虑,人一紧张就会焦虑。
江风习习,烟雨蒙蒙。
不远处,几个黑色的身影慢慢走了过来,直奔风波亭。
谭浪远远看去,他知道,是他们,他们来了,很准时,杀手,必须准时。
几人聚在风波亭中,都各自坐了下来,都没有说话,这几人,谭浪都很熟,只是他们还是没有说一句话,连问候也没有,显得很沉重。
谭浪也没有说话,就那么站着,看着他们,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许久,翼火蛇才张口,微笑道:“亢金龙大哥还是一样的威严啊!”
谭浪还是没有说话。
翼火蛇又说道:“今天还希望大哥能安全的带兄弟们回家呀!”
“家?呵呵!”谭浪冷笑了一句。
“大哥久不回家,兄弟们可都挂念的很啊!”翼火蛇说到,还是带着微笑。
谭浪知道,那是典型的笑里藏刀,“今天,我带走我想要的,你回你的家,我们各不相欠”谭浪说到。
“呵呵!各不相欠?你欠十二生肖一双手”翼火蛇吼道。
“你想要我的手?”谭浪斜眼问到,眼神很是怪异。
“不是我?是十二生肖,大哥不声不响离开十二生肖,总要给弟兄们一个交代吧!”翼火蛇说到,带着微笑。
谭浪冷声道:“我看你今天根本就不是为了任务来的”话音刚落,谭浪的剑已然落在了翼火蛇的脖子上,然而,也是在那一瞬间,谭浪周身,同时出现了四柄青色短剑,四柄与谭浪一样的剑。
一瞬间,谁都没有说话,安静的很,空气中充满了肃杀之气,只有江风还在吹拂。
“呵呵!想不到我走了这么久,你们倒变的更默契了”谭浪笑到。
“是吗?恐怕还差了点吧?”翼火蛇微笑到。
谭浪也笑到,没有说话,是的,确实还差了点,差了他自己的那一剑。他明白,啸天明白,翼火蛇也明白。
谭浪缓缓收剑,坐在一旁,那几人也同时收剑坐下,等待着什么。
江面上,一叶扁舟,摇摇晃晃,一双眼睛正不动声色的看着风波亭发生的一切,是的,正是莫晓天。
看了许久,莫晓天才微微自语道:“还差了点”,他明白,若是真正的顶尖高手,一定能从刚刚的一瞬间中突围出来,因为他们存在着一个致命缺陷,尤其是在几人同时动手的时候。
江风还在变换,不离不散,微雨依旧,蒙蒙如烟,纷纷不断,杂而不乱。
不多久,又有两个身影从远处走了过来,抬眼望去,正是啸天与冷云曦。
谭浪瞧见冷云曦,顿时站了起来,看着她,每一步都看的很仔细,一直到两人进入风波亭。
翼火蛇见此,微微一笑,他知道,谭浪致命的要害到了。
冷云曦显得很冷漠,双眼无神,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啸天牵着她的手,看着谭浪道:“你们去准备吧,我和小云会在县里的客栈等你”,也是面无表情,严肃的很。
翼火蛇微笑道:“不用准备了,已经热过身了,您只需告诉我们目标什么样,计划是怎样就可以了”
“没有计划,目标的年龄,样貌,性别一概不知,只知道每年今天,会有一“摆渡人”从这里经过,去太仓县城”啸天说到。
“这里每天过往船只不下千百只,怎么下手?”翼火蛇质问到。
“一旦上岸,这个亭子是他们的必经之地,“摆渡人”会身着紫色长袍,凭你们的能力,应该不难辨认”啸天说到。
“所以说,目标出现的时间是不明确的?”翼火蛇问到。
“嗯”啸天缓缓点了点头,接着便转身离去。
谭浪听此,表情怪异,满脸疑惑,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亢金龙,记得我们的约定”啸天边走边道。
谭浪没有说话,又转过头去看向江面……
江面,还是那叶扁舟,莫晓天一双眼睛紧盯着风波亭上的两人,再也没有离开。
谭浪转头看向莫晓天的小舟,接着又看向江面,最后看着翼火蛇等人,好久都没有说话。
“你发什么呆?看了这么久,你有什么打算?”翼火蛇问到。
好久,谭浪才从嘴中挤出三个字“不可能”
翼火蛇一愣“什么不可能?”
“没什么”谭浪说到。
“呵呵,怎么?你忘记怎么发号施令了?”翼火蛇笑到。
谭浪沉默,或许他真的忘了。
“那我教你,等,大家都等着,等目标出现,再动手不迟,虚日鼠,娄金狗立刻准备一只快船,停在江边等待目标出现,昴日鸡,房日兔,你俩去城门口窝着,风波亭这边就给我和亢金龙吧,记着,猎物出现就放麒麟烟,别冲动,听我号令,趁着人群混乱之际,一瞬间解决目标,我想这些不用我再教你们了吧”翼火蛇说到。
“是”几人同时答到。
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猎人,他们配合多年,甚至是一个眼神,也能知道彼此的心意,人群混乱的一刻,猎物逃脱的瞬间,便是猎杀开始的时刻。
没错,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他们只有六个人,一切的部署都是多余的,动手的最佳时刻便是猎物松懈的瞬间,所以对他们这些职业的杀手来说,根本不需要部署。
这些,谭浪清楚的很,只是在他心中,还有个更大的疑团没有解开。
于是,这样一来风波亭又只剩下谭浪与翼火蛇两人。
“翼火蛇,这次的任务真的只是暗杀“摆渡人”?”突然,谭浪说到。
经谭浪这么一问,翼火蛇一愣,有些惊讶道:“难道不是吗?”
“呵呵!也许吧,很难说”谭浪笑到,显然,他发现了什么。
翼火蛇没有说话,表情怪异,似乎有些看不透谭浪了。
接着,谭浪指了指江面道:“这里这么多渡口,“摆渡人”会在哪个渡口上岸根本不会知道”
“你什么意思?”翼火蛇说到。
“我的意思是,也许你被骗了”谭浪说到,看着江面,平静的很。
“我被骗了?啸天不是说,风波亭是“摆渡人”的必经之路吗?”翼火蛇问到。
“风波亭是位于去太仓县官道上,确实是必经之路没错,但是仔细想来,一个如此重要的人,会走官道吗?至于小道,还不知有多少条呢”谭浪说到。
翼火蛇沉默着,依旧没有说话。
“其实你清楚的很,否则也不会派昴日鸡和房日兔去城门口了”谭浪说到。
“哼!你到底想说什么?”翼火蛇吼道,确实,他清楚的很。
“我走后,十二生肖恐怕一直被天网压在脚下吧!”谭浪长叹道。
“亢金龙,你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翼火蛇指着谭浪吼道。
“呵呵,主公不会再重用十二生肖了,这次暗杀的真正目的恐怕只有天网知道,而我们十二生肖,只不过是诱饵罢了,用来牵制主力的诱饵”谭浪微笑着说到。
听此,翼火蛇心中一惊,愣了好久,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没错,谭浪说的没错,这点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呵呵,告诉你,我可以大胆的猜测,这次猎物一定不会从长江渡口上岸,就算是也不会途径风波亭,而是绕道直接去太仓县城,太仓县城门才是必经之路,我们最好去那里等着,否则目标进了城,就很难抓了”谭浪微笑到。
翼火蛇似乎怒了,竟然拔出了配剑,指着谭浪吼道:“你想骗了我,好去救冷云曦?呵呵,你骗不了我,你就跟我一起待在这儿等着,任务未完成,你哪儿也别想去”
“呵呵,十步一人不留情,海角天涯任我行。一身血债累累罪,可笑到了除了名”谭浪长叹到,说着坐下,看着江面再也没有说话。
翼火蛇也坐着,沉默着,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谁也没有再说过半句话。
天色已然大亮,江风还在吹着,只是雨势似乎大了许多,雨水滴入江面,溅起点点涟漪,一圈一圈,在水面散开,直到不见,不久,江面热闹起来,来往的客商渔民渐渐多了起来,船只也多了许多,也许是因为船只多了的原因,莫晓天的那叶扁舟早已消失在了江面。
翼火蛇看着谭浪,谭浪看着江边。
突然,谭浪站起身来,似乎发现了什么。
翼火蛇瞧去,顿时微微一笑说道:“你还有心思看热闹”
只见一老婆子摊倒在地,包袱散在地上,衣服落了一地,一个大汉拿着一件紫黑色袍子指着老婆子叫嚷着,一大汉拉着老婆子,要打老婆子,老婆子不从,癞着不走,表情十分滑稽可笑。
谭浪没有理他,走向老婆子大叫道:“住手”
原来,老婆子坐船渡江,却被两人坐地起价,老婆子不肯付钱,这才吵了起来。
于是,谭浪替她给了钱,两大汉便叫嚷着离开了。
老婆子也再三感谢着,拿着自己的包袱和袍子走远了。
看着老婆子的远去的背影,谭浪微微一笑。
“你倒是有闲心啊!”翼火蛇笑到。
“她被人欺负,很可怜,不是吗?”谭浪说到。
“难道不被人欺负就不可怜吗?”翼火蛇轻声说到。
谭浪一愣,竟然说不出话来,是啊,他自己本来就是个可怜之人。
也许这个江湖,本来就是个人骗人,人欺人,人吃人的江湖,然而,这却不是人的错,而是人心的错,越是太平的人世,人心就越是黑暗,富贵之人拼命霸占富贵,中产之人拼命争求富贵,所以穷人只能更穷,你穷,所以被人欺负,古往今来,哪个朝代,受苦的不是百姓?人人求富贵,人人求金钱,最后却往往忘却了我们立国时最初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