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1 / 1)

打小也没这样等过人。

李钦远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手里揣着这么个烫手山芋,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已经等了多久了,反正就是靠着树干一直站着,目光时不时地就朝月门那边的方向看。

这里枝叶繁茂,虽然是两个学堂的交界处,但平日里并没什么人来往,又加上如今快是上课的时辰了,愈发显得这儿清净无比。

他就这样靠着树干,侧着头,修长的手指时不时轻点油纸包。

大概是一路保存的很好,这会油纸包着的肉饼还是热乎乎的,若是细闻的话,还能闻见一阵肉香。

也不知道那丫头瞧见了会说什么?

应该会很高兴吧,她一向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吃碗不放葱的馄饨都能开心半天,给她买串糖葫芦,脸上的笑可以一早上都下不来。

他特意拿了肉饼给她,她肯定会很高兴,估计还会睁着那双又大又亮的杏儿眼,仰头看他,只要想到这幅画面,他的嘴角就忍不住轻轻往上扬。

可刚刚扬起来,又硬是让他给憋了回去。

才不告诉她,他今日是特地为了她去兰姨那买肉饼,免得她那个小脑袋瓜又要胡思乱想。

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李钦远抬眸去看,果然瞧见那个小辣椒正往这边走来,她一身红衣斗篷,走在这枝叶繁茂的梅林间,都有些分不清楚哪儿是花,哪儿是人了。

直到走得近了才能分辨清楚。

李钦远眼看着她越走越近,眼看着有风拂落几朵梅花,落在她的肩上,可那个傻乎乎的小丫头倒像是没有察觉似的,依旧扬着笑脸朝他这边走。

也不知道成天在高兴什么,他在心里轻轻腹诽这么一句,脸上倒是也不由自主地扬起一抹笑,刚想迈步出去,不知想到什么,又退了回来。

他可没跟传话的小厮说他的名字,按理说这丫头不知道是他找她才对。

所以这丫头连见谁都不知道,就这样傻乎乎的出来了?还笑得这么开心?!

他也不知道在气什么,反正看着越走越近的顾无忧,脸上的表情十分不好看就是了。

顾无忧倒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林中僻静,她却不怕,无忧无虑的踩着步子走在这林间,估摸着是走得差不多了,就停下步子和四下无人的地方说,“你还不出来吗?”

知道找她的是谁吗?就让他出来?一点都不知道害怕,还笑得那么开心,这要是又碰上个周长柏那样的畜生,有她哭的!

李钦远拧着眉,内心极度的不爽利,沉着一张俊脸从一棵梅树后走了出来,他也没往前,就站在顾无忧身后,看着她说道:“知道是谁找你吗?就随随便便出来?”

顾无忧听到声音立马转头朝身后看去,她脸上扬着的笑还没消散呢,就看到了臭着脸望着她的李钦远,以她对大将军的了解,她很清楚她的大将军这是生气了。

可好端端的,他是在生什么气呀?

顾无忧在心里把他那番话重新思索了一遍,倒是也明白过来了。

她也不怕,扬着一张明媚的笑脸,小跑着走到他的面前,然后仰着头和他说,“我知道是你啊。”

李钦远一愣,什么?

顾无忧见她呆愣,脸上笑意不散,明眸皓齿的,继续和他说道:“这个时间找我出来的,肯定不会是平朔斋的那些人,也不可能是先生他们,那么只有可能是昌荣斋或者不置斋的人了。”

“可我在书院待得时间不长,认识的人也不多,傅显他们不可能找我”

她掰着指头一个个说给人听,说到最后就抬眼冲人笑,“所以这个时候能找我出来的,肯定只有你啦。”

小丫头口齿清晰又说得明明白白,倒是把李钦远听得一愣愣的,最后也只能稀里糊涂的问了一句,“傅显他们怎么不可能?”

顾无忧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突然变得有些一言难尽,似乎在说“你好笨啊”。

李钦远被人看得一噎,刚想说话,眼前的小丫头又和他说了起来,“京逾白要找我,肯定会事先说个清楚明白,再把我请到徐先生或是二姐那,左右是要相熟的人,反正他是决计不可能私下和我单独见面的。”

“至于傅显,我跟他打小就不对付,他就算要找我,估计也得把名声说得响亮了,最后再问上一句你敢不敢来。”

“齐序的话”

顾无忧轻轻“唔”了一声,歪头想了想,“我跟他不大熟悉,他要是找我,估计不是扯上傅显就是扯上京逾白,反正他们三人是绝对不可能单独在这样的地方见我的。”

她说完,重新抬头看他,清亮的杏儿眼晃着笑意,嘴角也轻轻抿着,弯着眼眸冲人笑,“我说得对不对?”

李钦远觉得自己错了,小辣椒一点都不傻。

不,不仅不傻,还很聪明,短短几日功夫就能把人的性子摸得那么透倒是他,跟个傻子似的,还莫名吃起了不知道打哪来的醋。

偏自己都说不明白这是打哪里来的干醋。

顾无忧不知想到什么,眼睛突然一弯,跟个狡黠的小狐狸似的,凑了过去,“你是不是”可还没说完呢,就听到一道义正言辞的男声打断他的话,“不是!”

她有些委屈,“我还没说完呢。”

李钦远也不看她,侧着头,耳朵臊得通红,嘴里还硬道:“管你说什么,反正就不是。”

“哦。”

顾无忧面上委委屈屈的应了一声,心里却像是有两个小人在跳舞似的,他不说,她就不知道了吗?明明很担心她啊,偏偏不肯承认。

少年时的大将军可真是又别扭又容易害羞啊。

她偷偷拿眼瞟了他一眼,见他耳根通红,就连露出的脖子那块也是一片桃花色,顾无忧不由又弯起眼眸,嘴角也轻轻翘了起来,怕人瞧见又得跟她置气,忙又敛了下去,清了嗓子问道:“你找我出来是做什么呀?”

李钦远听到这话,才想起正事。

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把藏在身后的油纸包拿了出来,递给她,见她一脸疑惑的盯着他看,语气生硬的和人说道:“肉饼。”说完,见她脸上突然扬起了比之前更为灿烂的笑,李钦远眼神微闪,忙侧过头,莫名其妙的先人一步解释道:“你别想多了,是兰姨非要我给你拿过来的。”

这谎言实在太过蹩脚,很容易就能拆穿。

可现在处于极度别扭中的少年郎却硬是没发觉,又或者,他自己也是知道的,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去看那双灿烂欢喜的眸子,生怕自己这波动不平的情绪再被人搅得天翻地覆。

顾无忧眨眨眼,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可看着少年郎通红的脸庞以及闪烁不已的目光,心里又软成一片,就跟一汪春日里的暖水似的,她什么都没说,接过油纸包后,察觉到那边的热意,心里不禁又暖了几分。

兰姨那离这可不近。

也不知道他这一路护得有多好,才能让她在拿到的时候,还能保持这样的温度,她轻轻握着热乎乎的油纸包,仰头看着人说:“谢谢你啊。”

“说了是兰姨。”别扭的少年郎还是有些别扭,耳根更是通红一片。

顾无忧笑道:“可你拿了一路呀,兰姨要谢,你也要谢嘛。”说完,她也不等人再去纠结什么,直接当着他的面拆开油纸包。

两块金黄的肉饼还在冒着热气,又香又脆。

“好香呀。”她轻轻嗅了一下。

李钦远见她高兴,这才从自我别扭的怪圈中走了出来,他垂眸去看顾无忧,小丫头两颊有些桃花色,鸦羽般的睫毛一颤颤的,他看得出神,不等他收回目光,就看到她仰头看他,冲她笑道:“我们一起吃吧。”

“什么?”躲避不及的李钦远又呆住了。

“你也没吃吧,我们一起吃吧,正好”她弯着眼眸望着他,眼神清澈似林间小鹿,可里头的狡黠劲又像一只山林间的小狐狸,机敏又俏皮。

“还没上课呢。”

不等李钦远拒绝,顾无忧就直接牵着他的袖子走到了一旁。

李钦远呆呆地看着她的手,粉嫩的指甲,细白的手指,看着软绵绵的,好似一点力道都没有,可抓着他袖子的动作又显得十分坚定,仿佛前面便是有刀山火海也不会松开一般。

他也不知怎么了,竟然就这样随着她过去了,连挣都没挣。

那儿摆着石桌石椅,都是干干净净的,只有几朵散落的梅花。

顾无忧拿着帕子一拂也就掉了,她先往一旁坐下,看他还是杵着不动便又笑道:“坐呀。”

李钦远没说话,他只是站在石桌旁又看了她好一会,最终却像是妥协了一般在她身旁坐下。

他不知道对身边这个小丫头是什么样的感情。

只知道自己每次见到她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想靠近她,但又在每次靠近的时候心生犹豫和退怯,这其实一点都不好,一点都不符合他的性子,他应该做得是离她越远越好。

可他身边的这个小姑娘,总有法子牵动他的情绪,让他妥协让他不舍。

李钦远又看了她一眼,他也不知道顾无忧对他是什么样的情感,她的这份感情和信任来得太快也来得太过莫名其妙,若是以前,他或许会有这个勇气,问她一个明白。

可如今,他却缄默不言。

“给。”顾无忧把其中一张肉饼递给他,见他一副失神的模样又问道:“怎么了?”

李钦远看着她摇摇头,“没什么。”

接过那张肉饼的时候,他似乎又恢复以往那副肆意洒脱的模样,见她还是一眼不眨地顶着她看,便曲起手指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挑眉笑她:“还看?又想迟到逃课是不是?”

顾无忧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捂着额头,也不知是被人打红的,还是羞红的,一双眼眸跟盛了一汪秋水似的,嘴里轻轻辩道:“我才没有要逃课。”

大将军总是冤枉她。

她明明很乖的,也就逃了两天而已,比他好多了!

不过她也没再说什么,抱着手里被油纸包包着的肉饼,跟吃什么罕见的山珍海味似的,低着头,细嚼慢咽的吃着。

两个人谁也没再说话,各自吃着手里的肉饼。

有风拂过,吹落一树梅花,李钦远已经吃完了,侧眸看她还在慢慢吃着,肩头倒是攒了不少梅花,他忍不住抬手替人拂落。

“嗯?”

顾无忧还抱着肉饼,小脸鼓鼓的,回眸望他,不像小鹿也不像狐狸,倒像只小松鼠。

他幼时狩猎的时候,曾在林间见过一只松鼠。

那松鼠抱着一颗大核桃站在路中间,看他过去也不知躲,竟傻乎乎的朝他看来,那一脸的娇憨竟同如今身边丫头的模样合在一起。

他心下软成一片,眼中也盛了些笑意,面上倒是没什么变化,还凶巴巴的同她说道:“快吃,要迟到了。”只有刚才替人拂落梅花的手悄悄藏在身后。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他正温柔又克制的蜷起手指,把那一片余温偷偷藏了起来。

又催她

顾无忧的小嘴不自觉微微撅起,脸上倒是还挂着笑,也不气,她又吃了几口,想起一事,偏头问他,“徐院长罚你做什么啊?”

“什么?”

李钦远磨着手指的动作一顿,看样子还没反应过来。

顾无忧便继续说道:“他之前不是下了吩咐吗,说要罚你,但没说怎么处罚你。”她有些担心,怕徐院长罚得太重,还想再问的时候,身旁的少年却已经红着脸站起身,“吃完了没?走了!”

他才不跟她说,他被徐老头发配到这边扫地。

太丢人了。

少年说走就走。

“哎,等等我呀。”顾无忧不知道他怎么了,提着裙子去追人。

少年郎看似走得飞快,其实一直都在将就她的步子,快走到月门那边的时候才停下步子,回头看她,目光扫到她身上那只一晃晃的小挎包,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又有些不好了。

“喂。”

他喊人。

顾无忧停下步子,仰头看他,“怎么了?”

李钦远没看她,目光随便落在一处地方,问她,“你上次要给我的糖呢?”

糖?

顾无忧呆了半响,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他说得是什么,从自己的小挎包里把还剩下大半袋的糖拿了出来,“这个?”

“嗯。”

李钦远回过头,扫了一眼,见原本还鼓鼓的糖包现在竟然瘪下去一大半,立马有些不高兴了,他自己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偏还要问人,“怎么就剩这么一点了?”

“唔。”

顾无忧犹豫了下,不知道该怎么向人解释,只能小声说道:“你之前不是不要吗?”

李钦远被人说得一噎,偏偏什么话都说不出,不要的是他,现在吃醋的还是他,要是让大白他们看到,还不知道该怎么笑话他但他还是把她手里的糖包拿了过来。

小心翼翼的握在自己手里,像是握住了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嘴里还要硬道:“以后给我的东西不许给别人,就算我不要也不能给别人。”他说完凶巴巴的凑近人,“知道没?”

突然离得那么近。

两个人似乎都吓了一跳,尤其是李钦远,察觉到迎面而来的呼吸和香气,他这个先靠过去的人反倒是先脸红了,忙往后退了一步,握着那只糖包,侧过头,眼神闪烁,说话也少见的有些磕巴,“走,走吧,快上课了。”

“啊?”

顾无忧呆呆地看着他,后知后觉,也红了脸,轻轻应道:“哦。”她低着头往平朔斋的方向走了几步,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

她用余光瞧见那个白衣少年郎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似乎是在用一种别样的方式守护着她。

顾无忧心里甜滋滋的,就像藏了一罐蜂蜜。

“李钦远。”她轻轻喊他。

少年郎转头看她,并未说话,只有微挑的眉毛等着她的后话。

“你——”顾无忧站在他面前,细白的手指轻轻捏着衣摆,神情也有些犹豫,但她还是仰头看着他,说了出来,“以后不逃课了,好不好?”

她不知道李钦远如今是个什么心思。

但将心比心,这样一个年纪,恐怕最不耐烦别人的管束了她是怕他不高兴,所以才说得这般小心和犹豫。

李钦远也察觉出来了,他的心,不知为何竟然轻轻跳了下。

林中风拍花树,而他垂眸看她,两个人离得不是很近,却也不远,有风牵起两人的衣摆,也不知是白的压了红的,还是红的压了白的,竟成了一副十分旖旎缱绻的情景。

“好。”

他终于开口了,是很低很沉的一声。

他从来不轻易答应旁人,可但凡答应的事便很少有爽约的时候。

如今他应她这一句,便会说到做到。

顾无忧见他答应,那张小脸上的犹豫、徘徊恍如拨云见雾,露出最初,也是最原本的面貌,俏丽的,明媚的,喜不自胜的。

她再也没有别的话了,跟个高兴的雀儿似的,“那你快去吧,我也去了。”

说完就眉开眼笑的往平朔斋的方向走。

“喂。”

李钦远突然喊住了她。

顾无忧停下步子,回过身,仍是一副笑颜望着他,“怎么了?”

“明天——”

李钦远这话说得似乎有些艰难,至少他负在身后的手,此时正紧紧握着,可看着她脸上的笑,他薄唇微抿,还是说道:“我们一起去兰姨那吃早饭吧。”

似乎是怕她多想,少年郎低着头,脚尖轻点着地面,别扭的声调紧跟着响起,“你这次帮了我许多。”

顾无忧一听这话,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才不管是因为什么呢,只是高高兴兴的应道:“好呀。”

作者有话要说:周五快乐鸭。

七郎:我的糖,不能给别人。(超凶jpg)

听说今天是情人节,雨我无瓜,所以木得双更(超冷酷的jpg),我不会年年情人节都要写这样的话吧,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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