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山,大堂。
花轻渊早一步来到这里,陪他过来的,是君安白。
“昨夜你去了哪里?”开门见山,憋了一晚上,他已经没什么耐性了。
“我在房间,你不是来敲过门了吗。”
“是啊,留了替身在房间,我是没想到,你会用替身来糊弄我。安白,你错了,在我眼里,她们和你没办法鱼目混珠。”
不想做什么辩解,君安白把头扭向一边,兀自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碗。
“罢了,随你吧,”花轻渊摇摇头,再看向她,“安白,给我算一卦吧。”
“?!”
君安白心里一惊,她除了武功和易容外,姬三娘还让她自幼学习两项本事。一便是岐黄之术,其二,便是卜卦。和世人知道的不同,比起七杀的名号,君安白真正擅长的,倒是这两样不在人前显露的本事。如果她不是杀手,恐怕现在她该身在太医院或者观星阁。可这卜卦的本事,君安白自习成以来,只用过两次。
“你到底在说什么?”君安白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呵呵,安白,你知道的,”花轻渊倒是看起来很悠然,“你一共算过两次,两次,都没有错。”
当然没有错,君安白比他记得更清楚。那两卦,分别是算在花轻渊13岁和16岁的时候,而他外出刺杀的对象分别是凤凰城少主和“大漠三刀”龙风。那两次,是花轻渊杀手生涯唯一的失败,一次轻伤失手,一次险些丧命,而君安白,都算对了。她更知道,和前两次一样,如果花轻渊亲自让她帮忙算卦,那他就没把握活着回来。
“今日没带卦牌。”君安白的声音有些颤抖,是的,她在畏惧。
“你不用卦牌,”他伸手从腰间掏出五枚铜钱,放在她手里,“安白,替为兄算一卦吧。”
无法拒绝,所以她害怕,怕她算的太准,怕她不会算错。深吸一口气,君安白闭上眼,紧接着是铜钱掉落在桌面上的声响……
各自有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两位年纪相仿的花姓少年一起走出了山门,身后是面上看不出表情的君安白,和躲在某处浅浅微笑的姬三娘。
“走到这步好不容易……呵呵,蝶儿,娘要回来看你了……”
流云山,君子楼。
君子楼并不像名号听起来那么高雅,就算矗立在这景色悠然的群山之中,君子楼,仍然干的是杀人的脏活,只不过有时候他们所要的不是钱,但不论如何他们受雇杀人的宗旨不会变,所以,君安白现在在这里。
“呵呵,堂堂七杀之一竟然放下身段来我这君子楼,我宫商家可是颇有殊荣了。”宫商世家,君子楼的主人,此刻一脸悠然坐在君安白面前安然喝着茶的人,便是宫商家现在的家主,宫商角。
“怎么,这君子楼莫非容不下我一个弱女子么?”
“这可真是说笑了,我三兄弟看来,这里可没有什么弱女子。”
垂帘掀开,走出来两个男人,看穿着,在君子楼的地位应当不低。
“怎的这般没有规矩,”宫商角假意训斥一句之后笑着赔罪,“舍弟不懂礼数,愧对君子二字,还望安白姑娘见谅……二弟三弟,还不见礼。”
“宫商徵。”
“宫商羽。”
“君安白。”
互相报了名字,这就算打过招呼了。君安白细细打量着这兄弟三人,大哥宫商角看起来一脸和气,稳重老成,二哥宫商徵显得儒雅含蓄,最当得起君子二字,而三弟宫商羽却显得十分妖艳,好像从出来开始,他的那双眼睛就没有离开过君安白。
“既然都见过了,我们也不和姑娘绕圈子,姑娘今日到我这小地方究竟有何贵干?”
“请你杀人。”
……
……
“咳……哈哈哈哈~”
愣了一会儿,宫商家的三兄弟一起大笑起来,笑声充斥着整个君子楼的会客厅,让人很不舒服。
“呵呵……失礼失礼,”宫商角还意犹未尽的样子,“莫不是我三兄弟的耳朵都坏了?‘八面玲珑’君安白,天下最厉害的七个杀手之一,竟然请别的杀手帮忙杀人?”
“是。”
“这倒是有趣了,”宫商徵拨弄着手里的玉扳指,饶有趣味的回想着君安白说的每一个字,“七杀竟然请人动手,世间竟有这等高手?恕我直言,连姑娘都束手无策的对手,恐怕只有七杀中的另外几人了,那几个人,我们君子楼可不愿意招惹上来。呵呵,世间都知道,七杀的名号到底意味着什么,不止是实力,坐上了七杀的位子,这辈子都不愁生意做。姑娘今日要我们动手的目标,恐怕我兄弟三人没那个能耐啊。”
“没想到君子楼的宫商家就这点儿本事,”君安白讽刺的一笑,继而看着稳坐在上位的宫商角,“放心吧,不是那么厉害的人物。要你们杀的,是‘欺雪阁’的主人,忘雪夫人。”
这次,宫商角可是在认真的考虑了。他反复看着君安白的眼睛,好像里面有他要的答案。
“欺雪阁在杀手界里也不是好惹的地方,欺雪夫人自身的功夫深浅没人知道不说,她培养的那个花无情,近几年可是闹得满城风雨,要我们就这样去,我们可不放心,倘若我们去……”
“白银,五百万两。”
“?!”宫商角心头一震,这绝对不是一笔小钱,五百万两?就算是七杀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赚到这么多钱,“你是认真的?”
“当然。”
“呵呵,我们不要钱~”不等大哥想想,宫商羽一脸邪笑的走到君安白身边来绕着她转圈,“七杀到此,怎么能收钱这么俗气的东西。”
“那你要什么?”君安白飘了他一眼。
“嘿嘿,”宫商羽从君安白身后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佳人独消一夜~”
话音刚落,不知隐藏在屋子何处的十数名杀手悉数现身将君安白包围起来却不敢动手,这是自然,君安白的银针此刻正抵着身后男人的咽喉。
“你!”宫商羽虽怒,却不敢动手。
“我看你还不明白七杀是什么,仗着这是在你君子楼,仗着你这十多号杀手,你以为就能随便轻薄与我?”
只见君安白抬手一散,几根金针朝着窗外激射而去,顷刻之间,窗外飞来数十根银针将现身的十多号杀手通通射倒在地上,取而代之的是十多个和君安白一样打扮的女子。
“现在清楚了吗,”君安白将宫商羽像仍垃圾一样推回到他的两个兄弟身边,“八面玲珑,不是我请人说书说出来的。”
“……”宫商角瞪了三弟一眼,又转眼看向君安白,苦思片刻,“好,我们接了。”
“哼,早知如此,何必有这许多纠葛,”君安白掏出一张纸拍在桌案上,“这是三十万两银票的订金,事成之后,再付剩下的。”
“好……没事的话,请姑娘先回吧。既然生意已接,三日之内,此事必有回音。”
君安白点点头便走了,留下表情各异的宫商三兄弟,稍歇一会儿后,宫商角吩咐道:“二弟三弟,告诉下面的兄弟,这将是我们君子楼做的最后一次买卖,事后,江湖上再无君子楼。”
“大哥,这是何意!?”
“还不明白么,做成了,这五百万两白银,够我们兄弟过完下半辈子,何必再提着脑袋过日子,若是不成,”宫商角转身看着两位兄弟,眼神里透露出一丝苍凉,“君子楼恐怕就不会再有活人了。”
……
自上次痛哭一番之后,忘雪好似有了一些变化,不论是徐二爷还是下面的婢仆都觉得她整个人都温柔了许多,闲暇时候,哪怕是坐在池边都有些喂鱼的闲情雅致,比起以前来,倒是好多了。只是近几日来,有时脸上竟有些担心的神色。
“世间之人无论高低贵贱,都脱不掉为人的身份,忘雪,这几日怕是有些担心无情吧。”徐二爷饮罢壶中的冷酒,微笑着看着忘雪,对他来说,忘雪能这样反倒是让他高兴的。
“许是有些担心吧,只是时至今日,我又能知道他在哪里呢?”
“呵呵,这却不难。无情不谙世事,行事高调,若与七杀相遇必定更加不可收敛,你自欺雪阁而出,一路上料来必然碰到许多见闻,稍微问问便不难知道无情在哪里。”
“还是免了,若是没闻到消息,恐怕比此时更心焦吧,”忘雪笑笑,正欲再说什么,只见她忽然清眉紧锁,眼神中带有一丝杀意,“二爷可是在我这里住的寂寞了,请了些客人来?”
“呵呵,老头子扫了这么多年地,哪还有什么朋友,”徐二爷站起身来,扭扭腰,将一旁垂钓中的鱼竿从池塘里扯了出来,“人老了,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忘雪,贵客远道而来,我们还是亲自去迎的好。”
“二爷说的是。”
忘雪说着笑了,没有柔情与妩媚,那是杀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