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如风会意。二话不说。剑未出鞘。横空几击。欲要放倒那几个侍卫。趁这时候。慕容谦的身影已掠上房檐。轻盈的步子踏过翠瓦。
此刻。月华如水之下。相府是寂静的。白日的血腥荡涤在金玉的尘埃里。
在房檐上步履如飞。同时观望着府里的情形。慕容谦不禁感慨。自己堂堂一个王爷。几时也开始做这等飞檐走壁之事了。遥想当年北翎宫闱之上。那个俏衣身影历历在目。可如今寻遍相府。也毫不见她的倩影佳音。
三年了。是时光太快。留不住春色满堂。还是醉眼看花的人。从未珍视过近在咫尺的一花一世界。
各处并无太多异常。相府偌大。难不成真要掀个底朝天。那些侍卫应该很快就会通知各处有人闯入的消息。如风支持不了太久。正当慕容谦有些失望之际。正房里。烛火通明。一个窈窕魅影吸引了他注意。
飞身到那房间的檐瓦上。揭起一片瓦。室内情形一目了然。
地上停放着一具尸体。是个年轻公子。衣着华丽。脖颈上的红痕清晰可见。明显已经过了处理。仍是血迹未凝。一个中年妇人。也就是柳中书的正室夫人。只见她倚在床边。脸上挂着些许泪珠。却又有说不出的释然。柳蓉儿一身珠光宝气。立在一旁。温声劝着。“爹和表哥这么走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咱们要快些行动。联络文武官员。在发丧之前。扶立哥哥继承官位。”
“我知道。只是夫妻一场。你爹被人害死了。我。我。。”柳夫人说着。又抹了两把泪。
“娘。死者已矣。还要为活着的谋算啊。”柳蓉儿扶着母亲的肩。俨然是个尊父从母的好女儿。
“我十六岁嫁给他。三十几年了。当年。我们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也还算情投意合。只是后來。也不知怎么。感情就淡了。他喜新厌旧。家里娶了二夫人三夫人。外面还不少的风流债。我便只得忙着巩固地位。生怕最后什么也剩不下了。勾心斗角。权谋算计。最初的温情。早就不知何所。现在。也好。陪他最后的。只能。也会有我一个。”柳夫人含泪回忆着。猛然却泪眼一收。狠声道。“那两个贱人。还有几个妖精般的小丫头。统统让她们消失。”
“娘放心。她们肯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柳蓉儿镇定自若。
“行了。你哥的事可就靠你了。千万要袭成官位。为娘还想再和你爹说说话。你快去吧。”
“是。您也要珍重身体。”说着。柳蓉儿便退了出來。
慕容谦在上面看着。原來柳城庆已经死了。这倒是个意外。虽然想到相府出了大事。但他不曾想。这样的大事竟然会是自己政敌的死讯。
柳城庆死了。这倒真是件好事。他死了。不仅自己对付慕容骐再无后顾之忧。连他的死亡本身。也可以拿來大做文章。
可他是怎么死。看在地上那具年轻公子的尸体。似是被人一刀毙命。这样想來。柳城庆肯定也不会是自然死亡。
不会是她杀的吧。慕容谦有种奇怪的预感。
慕容谦一边思量着。一边从屋檐上一跃而下。一个白鹤垂空。他翻然落地。正在柳蓉儿的身后。“夜半深更。太后离宫。不知令尊之死。太后打算如何处置。”慕容谦的声音悠悠飘來。牵魂入梦。
柳蓉儿暮然转身。“是你。”惊喜之意。浅浅而露。“你怎么來了。”随后。又不禁疑虑。
淡淡的疏离。淡淡的不羁。慕容谦开口道。“这似乎不重要。死者为大。太后还是先考虑令尊的好。”
“谦。帮帮我哥。我已经失去父亲了。我哥一定得坐上中书的位置。”柳蓉儿带着几分恳切。
“可以。”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下來。而后话锋一转。“不过。我认为。令尊的死。一定是端和王买凶所为。”
柳蓉儿怔了半响。审视着他。冷笑道。“呵。父亲是中唐门针而亡。在场无数家丁看到一个红衣女子串通府内随侍。凶手是谁。你不会真的不知道吧。还有她背后的主使。查出來。谁都不好看。”
“怎么。太后觉得是本王指使她。本王是想杀了柳城庆。不过。本王绝不会派她去。沒关系。如果太后一定要查。可以。本王奉陪。不过。沒有本王的支持。看看一个傻子。到底能不能拜相。”慕容谦的语音并不大。却不怒而威。他的威胁。她不能视而不见。
“你。”柳蓉儿本要发怒。眸光一转。却又压下了。“好。只要本宫的哥哥位居中书。儿子江山太平。追查真凶的事可以交给王爷。”从前虽也是垂帘听政。可一來是受父亲摆布。二來朝中三股势力已经争得不可开交。根本就沒给她留任何余地。这下。父亲死了。如果慕容谦能整垮慕容骐。那么。他大权独揽。她也可以分上一些。总好过这些年和儿子一起做傀儡。柳蓉儿打着如意算盘。自然应允了。
慕容谦一笑。“太后果然爽快。”顿了顿。又道。“她人呢。”
“谁。那个唐门小女贼吗。”柳蓉儿明知故问。并不等他回答。继续道。“本宫已派鹤影双绝前去擒拿。杀无赦。是死是活。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听了这话。慕容谦不再多说。转身便走。却听柳蓉儿在身后道。“难道我们之间。就只能是这些政治交易吗。”
迟一刻。她的生机便少一分。慕容谦未停下脚步。边向门外走去。边随意道。“令尊新故。太后理应面露悲色。不然。被看出端疑就不好了。”
柳蓉儿望着他的背影。一时心酸。一时又气愤。当年海誓山盟一场。当真能说忘就忘的吗。还是因为那个小女贼。所以他的心里不再有她了。想到这儿。柳蓉儿真后悔自己之前怎么沒早告诉父亲那丫头的身份。或者下令鹤影双绝将她就地解决也好。不过再想想。说不定那小丫头一反抗。双绝武功高强。一时失手杀了她也未可知。如此。柳蓉儿渐渐平衡了。
慕容谦移到门口便看见肖如风被几个江湖子弟围攻。刀光剑影间。虽说未露败象。可毕竟以一敌数。也是苦苦支持。慕容谦横手一挥。掷出宝剑。只见湛剑盘旋。随即那些拦路者便每人挨了一下。趁此罅隙。招呼肖如风。两人一路飞身。与暗影十八骑汇合。
“如风你带两个人去找雪瑶。其余人和本王包围端和王府。”慕容谦下达了命令。随后各自行事。权力与美人。他始终偏向前者。毕竟后者。实在只是骗人的尤物。
这一晚。血雨腥风;这一夜。几家未宁;而这一切。皆与区区一女子有关。
日出总在风雨后。阳光的第一缕明晖洒向大地时。几多阴霾暗沉隐匿苔间。
庄肃王府。这一新落成不久的府院。漆黑的铁门。光泽犹泛。此时。正有一人。一身公子装扮。轻灵逸巧。徐步走來。只见此人头戴遮纱斗笠。黑纱蒙幔下。看不清她的容颜。
來到门前。她却并不急着进去。反而停住了。回身四下张望。片刻后。另有一女子小跑着过來。“主子。您还说不急。这么快。奴婢都跟不上了。”
“我这不是怕有追兵吗。”那公子掀起黑纱一角。悄声俏语说道。
这人正是雪瑶。而那丫鬟。无疑是夏儿了。
原來。昨日晚暮。荒山野林。雪瑶被迫得退无可退。正待玉石俱焚之际。却遇上了上山狩猎的唐桀和魏老伯。于是形势大变。一幕以三敌二另加唐门暗器偷袭的对弈便上演了。最终。鹤影双绝占不到什么便宜。只得退走。其实。鹤影双绝虽然武功不错。可也并非绝世高手。雪瑶之所以一击即溃。原因只在她武艺不精。
而后三人一同回到魏老伯的小木屋中。雪瑶也就看见了本是为找她而來。却因为巧遇若兮唐桀而留下來暂时照顾的夏儿。当然。屋子里还有一人。就是侧卧在床。仍不住咳血的若兮。
后來听夏儿说慕容诠盼着见她。加之唐桀与若兮实在温情脉脉。雪瑶借此逃开。
若兮病重。愈发难以控制。唐桀和若兮要回南楚向罗太医求援。而雪瑶也有意去南楚继续查玉佩的事。可是。唐桀是她的十九哥啊。现如今。弃她于不顾已成事实。不仅如此。他的眼里心里。明显只有那病弱女子一人。
她也许可以接受他不再爱护她。毕竟。当时年少。儿戏一场。谁又非要偏执。可亲眼目睹儿时一心认定的少年郎和别的女子温存流转。她还沒这么大度。对于眼里不容沙子的她。若兮到现在还能完好地床榻上继续咳着。恐怕已经给了唐桀莫大的面子。还想她说上几句无关痛痒的祝福安慰。实在强人所难。若她说这样违心的言语。她也就不是唐雪瑶了。起码不是此时的她。
所以基于此上。也就出现了庄肃王府前的一幕。而男装斗笠。可以说是小心谨慎。也可以说是做贼心虚。毕竟杀了人。雪瑶觉得。恐怕她的通缉令已经家喻户晓。尽人皆知。她要是还敢以女儿红妆走上街去。那就是拿性命开玩笑了。
洛阳街头。一草一木皆如往日般沐浴晨辉朝露。从未因谁人的生死离悲而撼动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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