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放就放。”雪瑶仍是强扯上笑。一边说着。“快放人。”一边直向香雪使眼色。不能立时杀掉。那就明放暗杀。总之。想想自己就知道。复仇的隐患。决计留不得。
正当几个侍卫七手八脚要将人抬出去时。慕容谦似乎有些无奈。“算了。处理干净。”说罢。他转身离开。阳光疏影下。显得决然疏离。
寒刀了却性命。玉心更溅血凝。
交给几个侍卫料理院中的尸体残骸。走过肖如风时。雪瑶凝声道。“是你告诉他的。”
“对不起。王妃。这么多人命。所以。。”肖如风别过头沒敢看雪瑶。
如果真按照雪瑶的脾气。即刻就能和肖如风吵起來。只是。吵了能怎样。不过是多树个敌人罢了。一个沒有身份地位撑腰的王妃。要在王府长久留下去。笼络人心才是上策。
“算了。只是本宫觉得。有些事。如果可说可不说。不知道的更好。”雪瑶忍下所有火气。带着香雪离开了。
因为在乎。所以低眉。原本高傲的心。萎落于尘埃。到底时。即是诀别日。
洛阳街头。还是那家平静无奇的小酒馆。还是那支悠扬哀婉的曲调。也还是那位轻淡如水的姑娘。慕容谦一人独酌。自那日初见。他常來这里。仿佛乐曲里的哀愁。可以荡涤复杂的心境。然后。廊庭小院里。再遇上那个名为绿萝的才情女子。
流光短。岁月长。他已经是浪子了。
墙内的牡丹再美。他也不可能再回到十几年前那个不问天下芳。独爱一枝香的少年。
有些独一无二。透支过了。不会再有。
何况身边的。还是一枝带着抚不平的毒刺的牡丹。
光影下。绿萝抱着琵琶。纤纤弱影。廖显孤寂之余。惹人怜惜。梧桐小院。她。为他独奏。曲子停下很久了。他依旧浅酌不语。
她淡淡道。“公子心情不好。”
“有吗。”带着不羁的浅笑。“看來。姑娘洞察世事。”
“是公子的不快太明显了。”她说得直接。一语点破。
看着她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他又是一笑。带着赞许的意味。“若所有女子都像姑娘这样清明澈达。不知该有多好。”
“心性不同。各有千秋。公子是为红颜而恼。”
“祸水吧。”脑海里闪过雪瑶的身影。对她。这是最合适的评价了。只是红颜多惊羡。令他义无反顾的。从柳蓉儿到唐雪瑶。哪个不是祸水。轻轻摇头。他仔细看着绿萝。“姑娘是有故事的人。”
“为什么。”她抬头。与他的目光。恰好交汇。心上。悄悄快了一拍。
幽邃的微蓝眼眸。少许邪气的深沉魅惑。他只说了两个字。“感觉。”
一句感觉。清茶淡酒。迷梦悠悠。几番闲情偶话。多少佳人沉醉。。
“其实也沒什么。我娘是大户人家的妾。后來爹被罢了官。家里穷。我和娘就都被赶了出來。娘身体不好。加上这些事的打击。忧心成疾。上个月去了。为了生活。我便出來卖艺。”言语中。少许哀愁。多的是坚强。
听着她的遭际。慕容谦突然想起雪瑶和他说过的童年际遇。倒有几分相像。“那你想报复那些欺负你的人吗。”不知怎么。他这样问了。
绿萝愣了愣。稍想一会儿。坦言道。“欺负我的人很多。报复不过來。”
心性不同。道路便是天壤之别。
“有道理。”说罢。两人对饮。
隆冬冷时节。潇潇对君酌。知己话千言。美人何处落。
后來的几日。慕容谦对雪瑶。一直是不冷不热的态度。往往夜半而归。身上。还有酒气和胭脂香。以至于。本就顾虑重重的雪瑶。已经到了疑水成冰的地步。
那天。香雪也是满腹心事。端着茶走路。明显心不在焉。台阶也沒看见。连着茶杯。一齐摔倒在地。慕容谦碰巧路过。顺便扶了她一把。本來光明正大的事。映在隔窗闲望的雪瑶眼里。本能地变了味道。
待香雪奉去第二杯茶的时候。雪瑶叫住了她。不阴不阳。“香雪啊。最近和王爷走得很近吧。”
知道这种话的敏感。香雪当即否定。“沒有啊。”
雪瑶一边挑着金簪。一边亲和道。“其实沒关系的。丫鬟收房本是常有的事。况且你与本宫名为主仆。情同姐妹。共事一夫。有何不可。”
“奴婢不敢。”香雪急得跪下。连表忠心。
“怎么了。”雪瑶拉她坐在身旁。柔滑如丝的手抚握着她的手指。仍不肯轻易作罢。“其实王爷对你也是有意。要不之前。怎会放出要娶你的话呢。”
“王妃姐姐明鉴啊。奴婢的命是您给的。您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绝不敢再做出对不起您的事。您若不信。奴婢以死明志。”香雪焦急得就要哭出來。才坐下。又跪倒在地。连连叩首。
“算了。本宫不过随便一说。你何必这么紧张。”看着眼前。再想起香雪当初额撞门框表忠心的一幕。雪瑶也觉得自己多虑了。“快起來吧。”她柔声道。
“谢王妃。”香雪起身。静静站在一旁。眉梢仍锁。
雪瑶轻泯一口香茶。边问道。“有心事。”
“奴婢不敢。”香雪低声说着。
香雪只是个丫鬟。收她不少好处。也背叛过她。可那种淡淡的同病相怜。心性相合。她还是怜恤她。当她是半个妹子。
世上本就沒有绝对的信任。当初的背叛。在朝飞暮卷中。早渐渐淡漠。清晰的。却是闲暇无趣时。她的默默守候。三年。她无疑是最常伴在自己身边的人。
“你唤本宫一声王妃姐姐。后两字。难道只是摆设的。”放下茶杯。雪瑶端详起香雪。她虽是个大大咧咧的丫头。可再怎样。踏过无数次的明景轩。也断不至连台阶都不放在眼里。再见那一脸踌躇之色。略想一下便知有心事。“说说吧。本宫帮你摆平。”
“王妃姐姐的好意。奴婢铭记在心。可这件事。怕是帮不上。”香雪仍旧低着头。很不好意思的模样。
“到底什么事。你说啊。”听她这样讲。雪瑶有些跃跃欲试。她已经是王妃了。帮一个小丫头。难道还有摆不平的。
“前些日子。一位少卿大人來找过王爷。奴婢碰巧与他相识了。然后。我们彼此有些好感。”香雪说着。面上不觉一红。却忧愁起來。“可他说。我的出身。做不得正室。问我可愿为侧。奴婢犹豫不决。所以。。”说到末尾。她沉寂无声了。
雪瑶听着。仔细看着香雪。时间可真快。当初第一眼见她。还不过一个伶俐的小丫头。不知不觉。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颇有几分姿色了。十六七岁。繁花似锦。锦瑟流年。哪个少女。沒有点春闺心事。
可是。人家是正四品啊。纵然香雪再怎样才貌双全。身份地位。迈不过的鸿沟。这件事。恐怕并非三言两语可了结的。
“他多大了。可有妻室。”雪瑶开始调理思路。
“二十有五。娶了一房正室。是翰林供奉的千金。”香雪的失落之意更明显。
“他对你。是真心吗。”
“他说。岁月静好。与子同安。”香雪又低下头去。一番羞涩。回忆着甜蜜。
岁月涛涛流过。相牵相念。彼此存在。幸福。也安然。
雪瑶心上一动。这样的诺言。多美好。谁人不想要。
“其实。做侧室夫人也未尝不可。将來除掉那位千金便是。”略想了想。雪瑶轻一笑。这样说着。
女人。沒有身份地位的女人。为了高高在上的爱情。还有别的出路吗。也许有。但她唐雪瑶恐怕不知道。
“可是。。”香雪还在犹豫着。只听雪瑶又道。“有些东西。想要。就得够狠。”
这条公主王妃的道路上。她已经令太多的人付出了性命。今后。只能更多。
步已踏。剑已出。沒有回头路。
“对了。找人查查王爷的行踪。本宫怀疑王爷在外面沾花惹草。”理智中少有感情。雪瑶继续说道。
“是。奴婢这就去。”香雪应声而去。
华贵典雅的屋室里。雪瑶复修了一层眉彩。审视着镜中的自己。妖艳差几分。清纯亦不足。
因为她不美吗。所以她很少感觉到他的心。
还是。他本就沒有。
虽说情窦初开。香雪的办事效率还是麻利如前。翌日。雪瑶便从香雪口中得知到。慕容谦不仅和几个官员去了风月场所。而且。还常去看望一个叫绿萝的琵琶女。
秀气的五指紧握成拳。若不是因为在明景轩。损毁了什么古玩挂件不好交代。地上。恐怕早就遍布瓷片碎屑了。
“好啊。”妒恨隐沒在幽沉中。雪瑶一笑。“拿本宫的男装來。我倒要看看。能有什么样的妖精。”
若是之前。她还可以调笑着威胁他。敢往府里带女人。她就让他好看。可如今。身份悬殊。男尊女卑。七出之条。多少重压吊在头顶。一不小心。三年的一切。尽成泡影。
虽然他现在只是在外面找女人。可保不准哪一天。他就想纳几位佳丽回來了。就算沒有。她只念着他一人。他却和别的女人风月缠连。这样的不平等。要她一直忍。不可能。因为所有的感情。都带着自私的特性。
为今之计。只能是在背后处理掉。然后。当做什么都沒发生过。
华丝锦绸。白扇摇摇。一身公子装扮的雪瑶。不时已找到那家小酒馆。未踏足。先闻声。
琵琶曲。断肠语。飘渺自太古。浩瀚引浮生。
果然不同寻常。本是妒火满腔而來。聆听这样的曲子。底气。不觉少了三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