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雪瑶的计划。兵贵神速。出奇制胜。在南楚还沒做出防备之前。日催夜赶。五万北翎军数日便包围了南京及周边几座城池。却不急着围攻。只隐蔽在周边。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十几个武艺高超的杀手先行。干掉重要部位的敌军守将。接着。大军冲锋。
因为对方毫无准备。所以不到一月。雪瑶带领的北翎军。竟已攻下南京等五六座城池。大有直指杭州逼宫之势。
在南京城。众人意见产生冲突。依雪瑶的意思。自然是越快越好。恨不能现在就直接杀进南楚宫。免得夜长梦多。不过。这只是不动真刀真枪的主帅美梦。连日的作战下來。虽然进展顺利。但各处奔波。太多徒步的士兵早已吃不消。于是。众将领的意思。还是以南京为根基。就地休整。纵使再怎样独断专行。孤掌难鸣。雪瑶只得同意。
于是。城头一面帅旗飘扬。四下将士欢歌畅饮。休整的日子开始了。
大多数士兵们。自然一面大口喝着庆功酒。一面迫不及待地吹嘘自己奋勇杀敌的光荣事迹。
而那些杀手。大都只对银子感兴趣。雪瑶给他们的价格。按刺杀或者明杀对象不同。从五百两到一百两不等。若有牺牲。价格翻倍。金银鼓舞之下。这些职业杀人机器争先恐后。格外神勇。
这些日子下來。各种用项加起來。雪瑶带來的金银。如今已散去大半。剩下的。不知还能支持多久。她很清楚。这场夺位计划。只能速战速决。否则。必然功亏一篑。性命堪忧。只是。看现在的状况。恐怕着实要休息一段时间了。
在爱财不爱命的杀手中。这样一个女子。极大引起了雪瑶的注意。她二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袭灰白长袍。艳若桃李。冷若冰霜。即使分银钱。似乎也提不起兴趣。每场战役后。白衣尽数染红。沒有一丝表情。据那些人的老大说。她在组织里有两三年了。底细不明。手段狠辣。擅长的杀人手法有七种。所以。大家的人都称她七绝。
当然。对她。雪瑶也只是略微注意。并沒有到与她交谈的地步。事实上。休整时间里。雪瑶并不和周围的人有太多私下交涉。因为害怕。害怕有人识破自己的女儿身。虽然在唐门时。几乎装了十年的男儿。但那时。十九哥也算是短小精湛的那一类。站在一起。并不显眼。就算有人看出來。也不用担心什么。可现在。在一群五大三粗的军人中间。自己明显太娇小了;而且。这些人要是知道。他们赌上身家性命追随的是个女子。恐怕会活剥了自己吧。所以。自出兵开始。几乎每晚都半睡半醒。始终担心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或是再一睁眼。便有人架刀于颈上。
白天。阳光愈发明媚。炙烤大地。摧念人心。一连在城上休息了好几日的雪瑶。终于按捺不住寂寞。只身來到大街上。
街上很空旷。沒有熙熙攘攘的行人。更沒有沿街叫卖的小贩。几乎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凄凉萧索。
南京本也是千年古都。其繁华热闹。当不输杭州洛阳。不想。竟如此大相径庭。刚在疑惑。便有人做出解答。
前方不远处。几个士兵。大概还有将军将领正从一户人家走出來。每人手上。都捧着珠宝金银。收获颇丰。还有两个。竟拖拽了几个年轻姑娘。那些姑娘明显不愿意。却被人调戏。强行拖拽。
看到这样一幕。毫不犹豫。雪瑶三步上前。向那些士兵喝道。“还不放手。”
那几人大概是沒见过她这个总帅。轻蔑地扫她一眼。不屑地混笑。“哪儿來的毛头小子。大爷的事也敢管。一边凉快去。”
雪瑶也不再问。拔剑便向其中一人削去。这些人。哪里是來打仗的。分明是明抢豪夺。
她的剑却并未碰到那些人。一条细长的鞭子。比她更快。已经抽开了那些人。或肩或背。红痕留在几人身上。狭长。见骨。那些人。状似惊恐。嘴上骂着。奔逃而去。
來不及过去扶起那几个姑娘。雪瑶便四下张望起來。房檐上。一个女子跳了下來。魅如闪电。手上已不见了那根细鞭。雪瑶快步向她走去。“多谢七绝姑娘。”
“不必谢。我只是看不惯有人欺凌弱女。”冰冷中隐有不平。七绝继续向前走。声音仍旧飘荡。“今日之事。每天都在上演。相信并非总帅所愿。如有余力。就请管管吧。”
回了城上。雪瑶当即召集众将开会。明媚艳阳天。春闺梦里时。突如其來一场会议。自然只能招至不满。不过好歹也是总帅。众将都围桌坐了。
“所有抢來的东西。还回去。凡欺辱过女子的。格杀勿论。”雪瑶起身。高冷坚决的声音回荡。
“咱们兄弟到这儿卖命。拿点东西。上个女人怎么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就是。现在就不许。将來得了江山。哪还有咱们的。”“这东西。女人。都是拿命换來的。”只这一句。北翎将领就炸开了锅。
“几位将军。请问你们谁流血了。”一一扫过他们。雪瑶怒从中來。“要是沒流血。就少在这里不知廉耻。”
“你。这。。”一句话。问得他们哑口无言。“姓韩的。你以为你是谁啊。什么南楚世子。我看。根本就是不知哪个贱人的私生子。要沒有我们这些人。你还不知哪里当奴才呢。哼。”几个草原人。一來是酒力上头。二來。雪瑶也太不给面子。狗急跳墙。当下就骂起來。
秀拳握紧。唐门针就在指上。一抬手。两个将领应声倒地。心口各是一朵血花。
平生。她最不能容的就是侮辱。可仗着伶牙俐齿。她又从不饶人。
另几个将领。纷纷拔刀。气氛一触即发。
“呵。”雪瑶突然笑了。“两位将军因公殉职。其余在场者。每人十两黄金。”知道自己犯了众怒。急中生智。她违心说了那样一句。然后继续陪笑脸。“大家都坐啊。站着干什么。”
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本也沒什么生死之交可言。死了两个不相干的人。就能白拿十两黄金。众人自然也就不计较了。当下。各自收刀归坐。
“其实呢。本帅的意思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现在就把百姓惹怒了。将來咱们打杭州。恐南京生变。所以还请各位多多忍耐。”平静的语气。虚假的面具。雪瑶继续和她的将领们商谈。
“兄弟们也知道总帅的难处。只不过这些日子就是太寂寞了。南楚产美人。自然也就想。。”有金子拿。这些人的语气倒客气了几分。不过那神情。却是不加掩饰的猥琐。
佯装的笑容几乎要僵住了。雪瑶忍住要他命的冲动。“美人自然有。不过现在。还要打仗。也不能长久。还请各位多担待些。等将來得了天下。美人珍器。任你们挑。”
“行。有这句话。咱们就放心了。”粗狂几声笑。此事总算作罢。
自那以后。此类事情。果然就沒在明面上发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南京这一带。虽然也算丰年粟米白的高产良地。可凭空多了几万北翎士兵。又都是壮年饱食的汉子。半月之后。军中余粮渐渐不支。雪瑶着人去乡间买粮。奈何战争时期。人人自危。屯粮还來不及。谁还卖粮给旁人。纵使遇上大户抬价。买來一些。也终究杯水车薪。
这些北翎将士。丰衣足食尚要欺男霸女。如今粮食不济。自然大肆抢粮。
有了上次的教训。雪瑶强压着脾气。暗暗警告。再有不听者。毕竟是用人之际。加上军粮确实不足。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想当年。灾患时。她施粥救人;路见不平了。两根手指剜人眼目。到如今。几万人的主帅。她竟无能为力。只可听之任之。
那时。全靠背后有人撑腰。现在。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却不行了吗。
名利荣华。她想紧握;女子一片天。她欲扶顶;众生性命。只要与她无恨。她本不愿伤及太多。
其实。最初的最初。她只想寻父慰母。做个富贵千金。
太多太多的因素推她走到现在。可那一种深切的无力。仍是蔓延周身。
她沒有更多时间自怨自伤。因为南楚的军队。已经向南京逼來。
南京城外。杀声震天。身穿将军铠甲。雪瑶在城楼上督战。两军交锋。北翎军凭借数量上的优势。以及南京城易守难攻的地形。明显占了上风。可她。好像并无欢欣之情。
列队排成行。刀剑自來往。城外战场喧嚣。城内幽人寂寥。
事实上。南楚官员中饱私囊。南楚军队养尊处优。加上中原大国固有的傲气。过于轻敌。南楚朝廷竟只派出两个贵族出身的年轻公子。想着一战取胜。回去便可功成名就。
沒几日。北翎军旗开得胜。三军阵前。雪瑶下令乘胜追击。她不能再等了。这些北翎军队根本不是她能掌控的。再拖下去。唯恐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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