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过不知多远。扶着身旁杨柳。雪瑶终于支持不住了。喘着粗气。抬眼看。又是一片小树林。篱笆桩后有一户人家。
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投宿。那人家的屋门突然开了。三个将领走出來。有的手上拿着鸡。还有的拿了粮食器物。几目相对。对方破口便骂。“姓韩的。居然在这儿碰上你了。丢下我们这么多兄弟不管。你也好意思逃命。说吧。怎么交代。”
仔细一看。雪瑶认了出來。他们都是北翎军的将领。自己这个总帅逃了。他们彻底一败涂地。现在是要兴师问罪了。
看來。找她算账的人还真不少。
“逼宫造反本就是有风险的。我也沒好到哪儿去。都向我要交代。我问谁要去。”疲惫之感涌在心头。雪瑶白了他们一眼。沒心情再周旋。
“你。”那三人怒气冲冲。也不多言。挥刀就向她砍來。
同是败军之将。雪瑶沒想到他们翻脸就要向她动手。一惊之下连连后退。感叹北翎人不可理喻的同时。也慌忙拔剑出鞘。
两把大刀几乎已到身前。雪瑶纵身而起。两脚飞踢正中一人肩头。另一人却闪了过去。略到身后。又是一刀。雪瑶只得频频侧倾闪避。以一敌二。只勉强应对。稳落下风。再两刀同时劈來。雪瑶以剑相挡。渐渐不支。
“大哥二哥。且不要杀他。抓住他。说不定有用处。”迟迟未出手的第三人突然冲了过來。手中还多了一支上着刀片的九节锁。
“嗯。”那两人迟疑地看了那奔來的三弟一眼。
趁这一瞬间。雪瑶身子后倾。照着两人腿上就是一脚。然后一剑脱手斜飞。照着其中一人的颈项而去。那人也不算迟钝。闪身一躲。只划过肩头。
一剑脱手。雪瑶突然意识到。慕容家那两兄弟教的剑法。毒辣伤敌还可以。不过。人家能靠内力运剑。自己可沒练过。怎么拿回來啊。
意识到这点已经太迟了。她唯一剩下的道路就是继续逃走。四周树木多。人家少。正要随便挑个方向奔命。只觉脚踝一阵疼痛突然袭來。低头一看。九节锁已经缠在右脚腕上。刀片深入皮肉。鞋袜处渗出鲜艳的红印。那三人。其中一个控制九节锁。另外两人正向她走來。凶神恶煞。
心里的焦急似乎能掩盖疼痛。雪瑶试着抽出右脚。却只觉得刀片越插越深。那两人已到身前。左右两边抓住她的肩。对着心口。小腹就是一阵猛击。边打还边骂着。“臭小子。我让你骗。”
排山倒海。心血沸腾。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吧。血气上涌。一口鲜红散落在白衣。如寒梅映雪。雪瑶已经头晕目眩。几乎麻木了疼痛。模糊中。额角撞上树桩。发髻一松。凉华柔顺的乌发遮住面庞。
“竟然是个女人。咱们被女人耍了。”耳畔传來愤怒的声音。只是那愤怒中。似乎暗含了欣喜的意味。其中一人扬起她的下巴。轻薄道。“长得还挺俊啊。”
雪瑶渐渐恢复意识。明亮的瞳眸里。尽是屈辱的愤恨。“走开。”
“啪”地一个巴掌。落在粉面上。火辣辣的疼。
“小贱人。还挺倔啊。哼。看你一会儿不求饶。”几个人把她拖进了茅舍。彻底赶走了那家的主人。
双手被九节锁制住。刀片划在肌肤上。鲜红的血凝过腕骨。却远远不足致命。那个挨了她一剑的大哥一把将她按在地上。动手就扯她的衣襟。
武功不好也就罢了。雪瑶只恨自己当时怎么就一时懦弱。上马就跑。如果和众人血战到底。赢不得战场。也落下半世枭雄。总好过如今横遭**。
一场叛乱。逃了。有比死更惨的代价。
不想坐以待毙。鬼使神差地。她喊了这样一句。“我是镇北王慕容谦的王妃。如果你敢碰我。一定死得比我还惨。”
那个老大不打算理会她。边上的三弟却拦了一把。“大哥。。”
“怎么。她说得你也信。”那老大被搅了好事。有些不悦。却也放开了雪瑶。
“我说得当然是真的了。南楚的宁和公主嫁给了北翎的镇北王。你们不会不知道吧。如果我不是宁和公主。怎么会有南楚的信物香菱玉。如果我不是北翎的王妃。又怎么会有调兵的令牌。”见到转机。雪瑶趁热打铁。“还有。你们沒发现镇北王府的暗影十八骑正在南京城找人吗。”
“大哥。她说得有理。咱们现在是逃犯。后半辈子都毁了。如果把她交给慕容谦。咱们可能就沒事了。说不定还能领赏钱。”三弟分析起來。头头是道。“他的王妃带着咱们造南楚的反。慕容谦还能为难咱们吗。”
“有道理。”另外两人点头称是。
“王妃。刚才多有得罪。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们现在就送您去见王爷。您看如何。”刚才还一脸暴虐的老大。马上换了毕恭毕敬的嘴脸。
“得罪嘛。那算不上。不过。见他。就不用各位操心了。”雪瑶勉强挤出一丝假笑。心里又是叫苦不迭。自己刚才真是说得太逼真了。这三个人要是把她送到慕容谦那儿。恐怕也是九死一生。还不如直接给她一刀干脆。
“对。我们还是先进城见见王爷。等等再接王妃。”老三又说话了。透出油滑。
雪瑶满怀期待。“那你们是不是先放开我啊。”
“这。恐怕还要委屈王妃了。”老三的回答显然打破了她的幻想。沒等她再说什么。三兄弟已经出去合计。
望着铁索加刀片的待遇。雪瑶只能叹一声时运不济。不过。如果他们去找慕容谦。自己还有些时候可以逃跑。
最终。老三进城。老二在屋里看着她。老大在外面站岗。
天上一抹残阳如血。透过窗边茅草稀疏。照着脸上。好像残存的希望。
又累又饿。心里还有些慌。雪瑶几乎想就此沉沉睡去。可是她不能。如果想捡起尊严继续活着就不能。
“二哥打仗多少年了。和大哥三哥是早就认识的吗。”挪到墙的那一边。挨着老二坐了。雪瑶和他亲切攀谈起來。
“我十几岁入伍。有二十年了。和他们。也就前几年认识的。”老二很沉稳。话不多。
“原來是这样。一点都看不出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二哥的上司呢。干什么都指手画脚的。简直像欺负新兵。”雪瑶装作不经意。
“我是朋友。是好兄弟。”老二看似很坚定。
“那你们一定出生入死吧。比如。互相挡了刀剑。我觉得。这样的兄弟最义气了。”
“沒有。”
“……”
“……”
夜。更深了。荒郊野外。只闻秋虫悲啼。声声断人肠。
老大和老二交换了岗位。老大进了屋。看到雪瑶便主动挨着坐了。
“大哥在外面站了这么久。一定劳累吧。”雪瑶很体贴的模样。
“是啊。天气冷了。王妃要不要暖一会儿。”猥琐的笑容昭然若揭。说着。就要覆上雪瑶被困住的玉指。
幸好雪瑶不留痕迹地移开了。“他们也真是的。你好歹也是大哥。怎么能安排在外面站着呢。应该他们鞍前马后才对。”
“我不跟他们计较。”
“大哥这样仁厚。将來不要吃了他们的亏才好。”
“不会吧。”老大有些犹豫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你看。他们一个多智。一个寡言。沒一个是坦诚相见的。大哥豪迈直爽。我都担心了。”
“……”
“……”
一句朋友。一身兄弟。三言两语就能嫌隙丛生。是性格不合吗。还是从來都斤斤计较。
南京城内一处酒家。因为包场的缘故。空无一人。
慕容谦坐在桌案前。审视着这个带來雪瑶消息的人。随意不羁。“你们怎么还不撕票。”
“这。。”老三一时语塞。半响才继续道。“那女子自称是您的王妃。我等不敢轻举妄动。”
“嗯。这样啊。”慕容谦表面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接着。只轻松说了五个字。“你可以走了。”
“可那女子。。”老三自诩赛诸葛。可听了慕容谦这样的答复。只觉得一头雾水。尴尬着问下去。“王爷打算怎么办。”
“这点小事也问本王。”潇洒中露出不耐烦。“你们抓到的人。又是南楚叛乱的首犯。还要本王教你们拿了首级去南楚邀功。”
“谢王爷提点。”老三如蒙赦令。千恩万谢出了酒家。
“王爷。万一真的是王妃呢。”一旁的肖如风忍不住说道。
“本王知道是她。除了她。别人还沒这个胆子。”冺上一口茶。慕容谦若无其事。似乎也知道他的疑惑。继续道。“不过。有什么关系吗。”
胸口的伤几乎愈合。可心上的呢。
唐雪瑶。那个女人。无情无义。这个时候想起他來。之前给他一剑的时候。怎么不想有今天。
只是。仅仅片刻。他又改变了主意。“如风。备马。”
追上老三。一路沿着乡间小路蜿蜒。不多时。就看到了篱笆桩围着的茅草屋。
已经是黎明时分。慕容谦下马上前。一把推开门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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