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带刀闯入西照境地。绝不是应约赴宴。
难道。是北翎军。
如此想法划过脑海。思绪一瞬清晰。
双方对峙。自己细作身份暴露。又悄悄逃回西照。为免真的有什么重要军情泄露。慕容谦应该已经等不及要发兵了。
对。一定是北翎军。
思及此。雪瑶立即轻功低飞。向云海之巅赶去。
失恋也许痛苦。时间是治愈的良方。而一时的放不下。除却习惯根深蒂固。不过是空虚迷茫。闲愁滋生。如果有更重的任务。如果存更高的远方。如果更险的处境威胁着分分秒秒。哪还有精力想那些风花雪月。锦上芳华。
再上云海之巅的时候。云海依旧。只是各处哗然混乱一片。不远处。兵甲与厮杀混杂。人命与苍翠同消。洞口处。众将领忙进忙出。不亦乐乎。
正要进去。两个士兵将她拦住。“姑娘什么人。今日不做朝拜。请回吧。”
朝拜。想必这两人当她是忠实信徒了。
雪瑶也不啰嗦。两脚飞踢。直接将其放到在地。“什么朝拜。本宫沒空。”
“雪瑶。。”若兮迎面走來。面露喜色。“你回來就好。沒事了。”
温婉关切。似有袅袅仙姿。这样的姐姐。几世修來的福气。不论曾经还是现在。永远心存善意。唤起最深处的柔软。
“沒事。”微微垂眸。雪瑶愧疚得无以复加。可她。又从來不是会道歉的人。
淡美一笑。若兮道。“你回來就好。你吃的苦楚。忍的委屈。受的误会。比我多太多。是我不该用那样的方式激你。”
“姐。。”温情的场面。雪瑶经历得不多。也不少。但此刻。她涩住了。不知言何为好。或许。无言就是最好。
“雪瑶。你记着。不论什么时候。你都是南楚的公主。南楚的骄傲。不管别人怎样说。你要爱护自己。做自己。对得起自己。就可以了。”若兮握紧雪瑶双手。那样骨干的质地。不知历经多少风雨。才得以铸就。
骄傲两字敲在心上。雪瑶一怔。
她这样手染鲜血。不知悔改的人。真能成为南楚的骄傲吗。
“姐。放心吧。我一定控制好自己。再不发疯添乱。”点头。眉间仍是忧。雪瑶继续道。“是北翎军攻上來了吗。十九哥和罗阳呢。”
清心点头。“嗯。北面上來一些北翎军。唐桀在指挥作战。罗阳帮着处理伤员。不过好像人数不多。被阻在山腰了。应该能击退。”
“北面。”想起在南面看到的带刀军队。雪瑶锁眉更深。“上來的恐怕不只在北面。我去见清心。”说罢。疾步向神女石室走去。
“雪瑶。我想清心是喜欢你的。”身后。若兮补上一句。
回首。黑发俏颜有些错愕。
“同为女子。若遇上一人像你这般舍生忘死。我必不离不弃。生死相依。”若兮坚定淡然。
“放心吧。姐夫一定和你白头偕老。相爱百年。”嫣然柔语。雪瑶敲响石室门扉。
最初之时。心性本空。所有改变。是因为遭遇。最穿透的力量。莫过于以心品之。温柔相待。
开门之人是个将领。石门启。熟悉自然的。冰灵满溢的。也弥漫流殇的石室又回到眼前。
清心正在部署防御战略。几个将领围在周边。见雪瑶进來。清心抬首。眼中闪过讶色。“你怎么回來了。”
雪瑶不答。直径上前。來到地图边。“防御不能只在北坡。南坡也上來不少。”
“什么。”清心诧异。握紧秀指。“欧阳长老率一万人挡住南坡的北翎军。”
欧阳长老才要领命。雪瑶打断道。“北坡应该是诱饵。声东击西。南坡才是真正的威胁。一万人挡不住。”
“那就三万。”清心再度发话。好似高山流泉凝了薄冰。“天佑水族。照我无疆。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放手。”
“天佑水族。照我无疆。”众将高声附和。喊出心中激昂。
雪瑶还有话说。清心挥挥手。众将已领命退下。见雪瑶仍站在原处。清心摇头。似叹似无奈。“你也出去吧。”
握紧袖中短剑。踏着沉重步伐。雪瑶出了石洞。
不是不想说。那些士兵会白白送死。
不是不想劝。早早撤退才是上上之策。
可这是清心的故土家园啊。命中注定的束缚。不得退缩的守护。
多说。也是无益。既然要奋战到底。那么。只能舍命相陪。
战争持续了很久。从午夜凉时到天光破晓。忘记时间。忘记空间。抬头看。天上暮霭沉沉;俯首察。地下遍尸成山。
喊杀声愈來愈近。所有人都清楚。撑不住了。西照水族要撑不住了。
“清心。清心。。”身上染了血污。一眼便知。是杀人留下的痕迹。雪瑶在石洞中疾奔。为了找寻那抹水蓝。回望四顾。高声响彻。寻过一间间石室。踏过一寸寸薄土。终在末端灵堂里见到举着蜡灯的清心。“清心。真的撑不住了。撤吧。”雪瑶走到清心身边。声线怀悲。似是请求。
清心不语。怔怔望着一块灵牌。。第二十七代神女潋荣之灵位。突然双膝一弯。俯身跪于冰凉石地。“清心无能。守不住西照。愧对母亲。愧对祖先。”泉声流动。哀鸣悲唱。隐隐。又藏了坚韧执着。“不过。请列祖列宗放心。我们守不住的。毁了。也绝不留给北翎强盗。”说着。手握蜡烛靠近地面。蜡油滴在地上。火光碰在地上。一点即燃。霎时。满室萤敞。烈焰燃烧。
“清心。你干什么。”雪瑶大惊。连忙去抢清心手上的蜡烛。
“呵呵呵。。”清心笑着。是最后的凄绝。“烧吧。烧吧。满山遍野都洒了硫磺。沒人能阻止的。既然北翎要这十万大山。好。我便送他十万灰烬。”躲闪着雪瑶的追逐。清心遍地泼火。
沒错。清心在之前就已向唐桀下令。最后时刻。不必再守。烧。烧尽一切。
“你疯了吗。。绿水青山。万物有灵。你怎可如此。毁了一切。手染鲜血。又能改变什么。”抓住清心手腕。雪瑶高声质问。可同时。眼前不禁浮现当年的南楚城郭。为了胜利。为了自尊。一次火烧。一次水淹。城外的执念女子。葬送多少性命。毁掉多少人家。如此血艳艳的罪孽。换了地点时间。换了敌对你我。又要再度上演。
“我疯了。我是疯了。我被北翎逼的。被慕容谦逼的。”手上的蜡烛向墙边扔去。清凉成了暴烈火光。清心也爆发出压抑多时的情绪。最深处带着哭腔。“你以为是我想毁掉吗。西照是我的家园。我在这儿生活二十几年了。看着葱绿染成血红。再烧成枯木废墟。唐雪瑶。我比你心痛十倍百倍。可我是神女。注定为西照生。为西照死。不愿看见这些。你去找。。”
截住话音的。是吻。薄凉的唇。如火光般。燃出烈的滋味。清心想逃。则被雪瑶扣住脑后发髻。发丝在纤指间滑过。唇瓣在冰火中交融。热烈而绵长。相伴似永生。她们紧紧相拥。灼热动情。忘乎所以。
一吻终了。已过千般。火势更强了。包围整座石室。两位佳人的眼帘。却只剩了彼此。过往不闻。
“清心。我喜欢你。我从來沒像现在这样喜欢过一个姑娘。别人我不管。但你是我的姑娘。我不许你沾染杀戮。”谆谆誓言扬在耳边。坚定。毫不迟疑。雪瑶继续道。“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跟我走吧。我们去杭州。那里诗柳如幻。烟波画船。你会开心的。”
当年。若能有一人对她张开怀抱。哪怕一句温言柔语。而非怒言指责。大概后來。她也不会一步步追逐权力。不愿回头。
自己得不到的。还有已失去的。只希望面前这个女子。得以纯澈如初。保留至生命终结。
“雪瑶。我也从未像现在这般感受过一个人的真心。我已经很开心了。我想。我大概早就喜欢你了。”泪水含在眼眶。欲滴未下。有欣喜。逃不开悲索。“可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我是西照神女。西照有不传之密。神女嫁人有女后。要噬其所爱。毁掉爱人的一切。以示对水神的忠贞。西照三毒。最毒的。不是花玄蛇。不是梦莲花。而是神女心。也正因如此。神女从來只嫁外族。为的是延续血脉。即便水族覆灭。我也不能违背水神面前发下的誓言。”
“那我是不是该欣慰你之前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为了赶我离开。”雪瑶解嘲似地一笑。
“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门口忽然出现唐桀的身影。他身上脸上皆染血红。盔甲破开。多处挂彩。神情焦虑地。唐桀向两人走來。
“你们走吧。我和水族共存亡。”别过头去。清心冷言冷语。
“要走一起走。”说着。雪瑶和唐桀强行拖拽清心出了灵堂。
“放开我。你们不能这样。。”清心的呼喊直接被两人忽略。
“外面火势太大。情形混乱。我们从神女石室的密道走。”唐桀的建议下。三人來到神女石室。若兮和罗阳已在此等候。
唐桀走到石桌旁。秉神提气。力聚双拳。双手紧抓石桌边缘。一扭。一抬。石桌离位。黑黝黝的空洞出现眼前。
拿上一支蜡烛。唐桀走在前面。回身对雪瑶几人道。“下來吧。从这儿能避开火势和北翎军队。”
无暇多想。若兮跟上。雪瑶和罗阳一左一右拖拽着清心。
密道很长。漆黑沒有尽头。所有光亮來源。只是唐桀手上的小蜡烛。昏黄晕染。一步步走向传说的天边。
不知走了多久。不记得光年几何。前方。终于露出熹微弱光。淡白的。浅浅的。也是灰暗无色的。
即将告别密道的时候。只听清心道。“唐桀。你怎么知道有这条密道。”她冷静镇定。不可思议。也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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