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进病房门,走在最后的杜宝璋便咚的一声把门甩上。
杜宝林扶着岳渟川坐下,小声提醒外甥:“你妈生气了,说话注意点。”
岳渟川抬眸扫了一眼怒气冲冲的杜宝璋,又递给杜宝林一抹安抚的微笑,才气息沉稳的叫道:“妈,您坐。”
“小姨,您也坐。”
杜宝林走过去,扯了一把杜宝璋的衣袖,“孩子让你坐呢!”
杜宝璋看来是气极了,从鼻子冷哼一声,甩开杜宝林的手,怒呼呼地问病床上的岳渟川:“我问你,你是不是欺负易真了?还有,你昨晚上不在医院去哪儿了?”
岳渟川目光清冷地看着与他相依为命二十几年的母亲,语气带了一丝怅然,一丝嘲讽,回答道:“这个时候,当母亲的,不是更应该关心儿子的身体吗?可您在乎的,是什么呢?”
杜宝璋愕然愣住,她看着儿子,像是不认识他一样,看了很久,才呛声辩解道:“我自然是关心你的,不然的话,我大清早跑医院做什么!”
“您说呢?”岳渟川说完这一句,便转过头像是困了一般阖上眼睛。
杜宝璋被晾在一边,满腹的牢骚和怨怼发泄不出来,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纷呈。杜宝林见势不妙,赶紧上前握住外甥的手,“渟川,你妈妈怎么可能不担心你呢,她早上见到你刘阿姨听说你住院的消息,饭都没吃就拉着我跑来了。一路上,她的手都在抖,谁知找到这里却被告知你昨晚,你昨晚……”
“你让他说,昨晚上把易真气跑之后,他去哪儿了?”杜宝璋紧追不放。
杜宝林给杜宝璋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别说话,然后轻声问岳渟川:“渟川啊,告诉小姨,你是有事回消防队了,是吧?”
岳渟川浓黑的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他看着杜宝璋,语气平静地说道:“你们别猜了,我昨晚上去找果果了,是在他们家睡的。”
话一落地,就看到杜宝璋面色一变,整个人虚晃了一下。
就连他最亲最信任的小姨,也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什么?你说什么?”
在米果家睡的?!
到底啥情况啊。
杜宝璋扶着胸口,急促喘了几下,“你还是那个我引以为傲的儿子吗!你知道自己都在做什么傻事吗!”
“当然。我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去找果果,是因为她误会了我和易真的关系,我需要澄清事实,挽回我的爱情。至于在他们家住了一晚,那只是个意外,您别担心,任何事都没有发生。昨夜我睡得很好,被果果的父母照顾得很好,而且,一大早,是果果的父亲亲自骑车送我回来的。妈,我告诉你这些就是不想你再把我和易真捆绑在一起了,我爱的人不是她,是果果,我想易真都能接受的现实,您也应该可以接受!果果是个好……”
岳渟川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杜宝璋表情冷漠地打断:“我不管你爱谁,你只能和易真结婚,如果我的儿媳不是易真,那你这辈子就别结婚了!”
杜宝璋叫了声宝林我们走了,便径自转身朝门口走去。
“妈——”岳渟川支起身子,皱眉大声叫道。
杜宝璋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她僵直的背影似是在等着岳渟川像小时候一样服软认错。
可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儿子的反抗,“若是我执意要和果果在一起呢?”
杜宝璋闭了下眼睛,沉默片刻,冷声回道:“那就当我没生过你这个儿子!”说罢,她就拉门出去了。
岳渟川颓然躺下,杜宝林担忧地拍拍他的脸颊,“渟川,这事急不得,慢慢来,慢慢来啊。我先去看看你妈,她最近血压特别高,总是头晕得厉害。”
岳渟川点点头,“小姨,麻烦你了。”
杜宝林摆手,“我就你们两个亲人,谈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杜宝林走到门口,又转回头来,叮嘱:“你好好养着,别再乱跑了!等我安抚了你妈妈就回去给你做饭去,想吃什么发短信给我,我走了啊!”
“您别急,小心街上的渣土车!”小姨家的交通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
杜宝林挥挥手,也拉开门走了。
病房里恢复了寂静。
岳渟川心烦意乱的躺了一会儿,护士敲门,推着输液车走了进来。
他配合护士扎上液体,护士临走时提醒他,换瓶的时候可以按呼叫器。
等一瓶液体输完之后,没等他按呼叫器,一道熟悉的身影没敲门就直通通的走了进来。
看到来人,岳渟川拧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而且,还一副半死不活的颓废模样,进来就倒在另一张空床上,像头死猪似的,仰天躺着,好久没动一下。
过了一会儿,见他还不动,岳渟川就用好腿踹了他一脚,“侯伟业,叫护士去,我该换液体了!”
侯指导员重重地叹了口气,抬起胳膊,按住头顶的呼叫器按钮,过了几秒钟,对方答话,他就报了岳渟川的病房号和名字,说要换液体了。
岳渟川瞥了他一眼,“怎么,中队出事了?”
侯伟业啐了一口,“不巴点好呢!好像你不在,中队就要玩完似的!”
岳渟川摸着鼻子笑了笑:“那要不是中队的事,就是你和小梅之间出什么问题了,对吗?”
侯伟业终于转过头,看着沉稳笃定的岳渟川,“被你猜着了。”
“说吧,什么事惹着我们的女强人了?”岳渟川抬起眼皮撩了撩侯伟业,“不会是你这小子在外头乱来,被小梅抓了个现行吧,我可告诉你,原则性的错误咱可不能犯,这种错误,你就是来找我我也帮不了你,也不敢帮!”
“啊呸!我有那么不是人吗!”侯伟业撅过来一句。
“那最好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千万别整那些花花肠子,小梅的性格你比谁都清楚,她若是因为这事和你生气,那你,根本就没有逃生的机会,懂吗?”岳渟川给出中肯建议。
侯伟业挠头,“我就是想不通啊,我又没有犯你口中这些原则性的错误,平常就连和女同志说句话,都要掂量掂量说出去合适不合适,我够注意了吧,这点你可以为我作证啊,我根本没犯错误,对不对!可是小梅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见到我冷淡得没一句话,每天下班回家,就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面,让我一个人独守空房。你说,小梅这样子对我,她是不是有外遇了?”
岳渟川嗤笑出声,“外遇?谁,小梅搞外遇?你拉倒吧你,小梅是什么样的人你我不清楚啊,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会出轨,她也不屑于和那种人同流合污,你忘了,她最痛恨的,就是那种出轨不顾家的人。”
侯伟业的脸色瞬间好了许多,他拍拍额头,“是啊,我怎么忘了呢。她爸当年搞外遇差点把家捣散了,成了她童年时的阴影,她最恨的,就是出轨的人了,就是啊,渟川,你不提醒我我还在这儿钻牛角尖呢,我还以为,以为小梅她外头有人了呢!”
“小梅知道了你这么想她,保准会打死你的。”岳渟川说出大实话。
“那我就让她打呗,最好打到她心疼,然后我们继续恩恩爱爱……”侯伟业幻想道。
岳渟川笑了笑,不等说话,护士敲门来换液体,侯伟业坐起来,看着护士忙完,问人家泌尿外科在门诊几楼。
护士说在六楼。
侯伟业等护士出去了,也跟着站了起来,“我走了。”
岳渟川点头,视线扫过侯伟业的下身,“还没好吗?”
侯伟业半年前患上前列腺炎,那个时候,他和妻子叶梅正计划着要孩子,因为患病,计划不得不搁置下来。侯伟业这个人大男子主义,怕叶梅知道他患上男科疾病嫌弃他没能力,所以,一直瞒着妻子口服昂贵的进口男性避孕药,避免妻子受孕。
侯伟业苦笑道:“我这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哪有时间好好看病啊。”
岳渟川思忖了一下,说道:“我看这样,我过两天出院你就住进来,赶紧治好了让小梅怀上宝宝,说不定你们的关系自然而然就转好了。”
“可我怎么跟小梅说啊,这个病,偏偏是见不人的病。小梅知道了,肯定会瞎想。”这正是侯伟业苦恼的事。
“你不说,不解释清楚才是错误。你想过没有,如果小梅有天知道了你瞒着她偷偷吃避孕药,误会你的动机,你怎么办。”这不是不可能,而是很有可能。
侯伟业闻言也是神情一愣,避孕药他藏在家里很隐蔽的地方,每次吃的时候,他都很小心的避开了叶梅的视线,他保证没被妻子发现过。
“应该不会吧。我抓紧治疗不就好了,到时候,病愈停药,神不知鬼不觉的,小梅怎么可能知道呢!行了,我过去挂个号先看看,这边治得好的话,我就转过来算了。”侯伟业摆摆手,走到门口,他拉着门把手,迟疑了一下,回头看着岳渟川,脸上的表情显得不大自然,“渟川,忘了问你,你……你和果果见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