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龟三年,九月末。
秋。
今年东海道的季风,开始反常般改变走向,向西北面吹拂。
白曰甲斐之天空,千里层云重重叠叠,翻滚不息朝西北而去,极目望去颇有一种大风起兮云飞扬之感。
踯躅崎馆的御殿之中。
武田家众将衣甲鲜明,屏息静气端坐。
武田信玄坐在叠席上缓缓对众人,言道:“此番吾若上洛成功,不会在京都修筑居城,武田家之根本在于甲斐不可擅离。现今的居城踯躅崎馆处于平野之中,难以守备,一旦有逆臣作乱,危害则难以控制。骏河的清水之地,乃是建筑居城、号令天下的最好去处,上洛成功后,马场民部可在此筑城。”
“是的,主公。”马场信房大声言道。
“在相模与甲斐间修筑一座城池,名为“新镰仓”。上洛成功后会将公方殿下,迁于此处。再建立屋敷以便安置前来降伏的天下大名,并招来京都界町之商人及各个宗派的僧侣,将新镰仓建设成为关东第一的繁华之地,同样此城由马场民部设计。”
“喔!”马场信房再次回答。
“上洛之后,由小山田左卫门尉信茂、高坂弹正忠昌信、三枝左卫门尉守友三人留在京都,每年轮流担任京都的所司代。”
“喔!”
小山田信茂、高坂昌信、三枝守友三人一起答道。
说到这里,武田信玄目光环视众家臣,言道:“一统天下后,天下之六十六国,除去京都所在之外,将四十国安堵于降伏之众大名们,而四个国作为本家的藏入地,其余二十国将全部作为封赏,宛行给与忠诚奉献的众家臣。”
“喔!”
众家臣皆跪伏而下,一齐山呼海啸般言道。
在众家臣的轰然答应下,武田信玄站起身来。
此刻武田信玄面色红润,一反平时那么那苍白毫无血色的模样,在这股不知何处而来的生命力下,信玄连行动之间亦是步伐如风,仿佛在一夜间年轻了二十岁。
到底是因为上洛之战,而精神焕发,抑或者是……回光返照。
要知道在上个月,武田信玄还是大病一场,咯血不止。
但是无论如何,此刻的信玄思维清晰,行动刚健,仿佛正值盛年,马上他将率领,自己一手打造三十年,这支千锤百炼的武田精锐军团进行上洛之战。
“众位,上洛大业,是我信玄毕生志向,亦自先祖新罗三郎义光以来,我武田家二十代家督的夙愿。此战关系我武田家之兴衰存亡,胜则是开创如源赖朝公,等持院殿之百年天下,败则如义元公,一生霸业灰飞烟灭,而我愿与各位共享天下。
说道理这里,信玄的目光有力扫视过众家臣,将军配朝西一指,言道:“传令下去,令李晓飞驒越中军团,高坂昌信骏河军团,秋山信友的南信浓军团从四面攻打织田家,而我会自率本队大军从踯躅崎馆出阵。”
“同时向天下大名,宣布信长之不义之举,我奉公方殿之御内书,匡扶天下,铲除佛敌,并告知他们我信玄,上洛了!”
随着武田信玄一声令下。
武田家众将皆霍然站起,将右臂高举,一同振臂齐呼:“上洛!”
“上洛!”
“上洛!”
响声传至四周,整个踯躅崎馆亦随着回响起来,馆中武田家之家臣武士,以及城下町准备就绪之两万甲信大军亦纵声高呼。
顿时声浪震天!
随着踯躅崎馆中,诹访太鼓咚咚地擂响。武田信玄手中的军配向西划下,元龟三年,九月二十九曰。
应浅井,朝仓两家之邀请,足利义昭之御内书,天台座主觉恕法亲王之恳请,武田信玄以讨伐佛敌信长之名义,率领武田军团上洛,正式与织田信长决战。
远江,滨松城。
滨松城原名曳马城,为了防备武田家对远江的侵攻,三河之主德川家康已将本城从冈崎城迁移至此处已有两年。
德川三叶葵飘飞在城头上。
天守阁中的大广间之中。
一柄箔金折扇之马印竖立在盔甲之后,在当中身材看起来颇为矮胖的德川家康,正专心致志地下棋。
德川家康一手持着折扇,目光中露出深思的神情,随即眼前一亮,落下一黑子后,从容地棋盘提起数枚白子,放在手心。
坐在德川家康对面的酒井忠次,见此情况微微摇头,随即将棋坪一推,表示认输。
酒井忠次言道:“主公大人的棋艺,还是一如既往般精湛。”
德川家康笑着言道:“小五郎,你可并非是可以轻易认输之人,我观你这棋局仍有可为,为何放弃?”
酒井忠次摇了摇头,言道:“大龙被杀,形势逆转,从大局之上,除非主公有错手,否则我竭尽全力,亦没有胜算。与其如此,一味负隅顽抗,不辨形势,倒不如推倒重来,再来一局。”
德川家康点点头,言道:“正是如此。”
正当两人准备摆局再下之时,这时突然一名武士急匆匆地奔进天守阁,大声言道:“主公,大事不好了!”
德川家康闻此不快,言道:“遇大事需有静气,你如此慌张,岂辱没了武士之名。”
武士喔地一声,言道:“主公,信玄提甲信之兵,合武田家倾国之力上洛了!”
这名武士话音一落,德川家康身子一震。
随即德川家康手腕一抖,手中棋子一颗一颗叩叩地掉在叠席之上。
“你说什么?信玄当真上洛了?”
“正是。”这名武士重新说了一遍。
德川家康合上双目,沉默许久之后言道:“看来我德川家气数已尽!”
“主公!”
酒井忠次连忙言道:“大战未启,怎可言此丧气之话!”
德川家康睁开双眼,苦笑言道:“信玄此来,乃是倾力一掷,不可正面当之。不说信玄是天下第一兵法家,我家康远远不如,就是国力而论,我德川家全力动员,亦不过一万五千之众,除了守备,能机动野战不过八千军势,如何是武田数万大军之敌手。”
“即犹如刚才这棋局一般,只不过我家康成了不辨形势,负隅顽抗的一方,真是讽刺啊!”
酒井忠次朝棋盘上看了一眼,正色言道:“主公,不过是一盘棋局而已,怎可成谶?”
说道这里,酒井忠次向德川家康跪伏言道:“难道主公忘记了当初执掌松平家时,发下得宏愿吗?你当初说过要振兴我松平家,立于天下的。”
“当然不会忘记!”德川家康站起身霍然言道:“纵使明知不敌信玄,我亦不会退缩,天下只有战死之家康,绝没有屈膝降伏之家康,放心吧,小五郎。”
说到这里,德川家康言道:“传令下去,各城主全力抵抗信玄来战,同时立即派人禀报织田右府,眼下三河的危局,请他速速率领主力前来救援德川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