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宋太-祖赵匡胤解除宵禁后,各地城镇的夜市蓬勃发展,夕市接夜市,夜市接早市,整天均有市集活动。坊市合一,随处可见得小贩林立、物品交易,车水马龙,熙来攘往,通宵达旦,热闹非凡,明人翟宋吉更写诗描绘杭州夜市的繁华盛况:“销金小伞揭高标,江藉青梅满担挑,依旧承平风景在,街头吹彻卖场箫。”
一入夜,白雪仙拉着石挤入夜市人潮中,虽然石不喜人潮热闹,但还是陪着白雪仙闲逛游玩。
白雪仙像个孩子般拉着石穿梭在摊贩间,见到什么都感到新奇,不时品尝当地小吃,还下意识的询问石也要不要吃?但石无法饮食,只能苦笑摇头婉拒,静静地在旁微笑陪伴。
锣鼓喧天,人声鼎沸,不时可见木偶戏、皮影戏的演出,还能看见杂耍特技,白雪仙还拖着石大老远跑去看碑亭、大雁塔、芙蓉湖、曲江池,等逛得满身疲累,赶回客栈所处的市集,正好遇上灯会活动,白雪仙还买了一盏小灯笼来提,另一手拿着冰糖葫芦吃,朝投宿的客栈方向走去,准备休息就寝。
一路上,韩洛始终保持距离跟着两人,沉默不语,未有任何动静,两人也不予理会,自顾游玩。
时近亥时,夜市将歇,人们纷纷归家,一时毂击肩摩,挤得水泄不通,突然,白雪仙惊叫一声,脸色困窘。
“雪仙,你怎么了?”石关心询问,白雪仙双颊微红,难以启齿,“我……”
不等白雪仙说出,一旁传来男人的惨叫声,一位中年汉子看着自己发黑的掌心,瞧白雪仙一眼,像是见到毒蛇猛兽般地惊慌呼喊:“这女人身上有毒啊!”
立时,周遭的人避之危恐不及,吓得纷纷闪远,原先得意与白雪仙有肢体摩擦接触的男人,也吓得掀开衣衫,瞧自己的皮肤是否也有发黑。
“这……”石正疑惑为何会有这般骚动,瞥见远处的韩洛面有愠色,立时明白是韩洛做的。
只是韩洛不是毒-药用尽?此时又怎能下毒?石猜想定是用蛊所致。
“我们还是快回去吧,这里人挤人的,难保不会有……唔!”石话说到一半,突然窒言不语,脸皮涨红。
“你怎么了?”白雪仙见到石异状神情,关心询问。
石表情尴尬,轻挥衣袖回道:“不……没……什么,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白雪仙看石的模样,知道一定有事,但石怎样也不肯说,不再追究,缓步走回客栈。
石这才明白为何白雪仙会突然尖叫的原因,原来是有不肖之徒趁着人潮拥挤,伸出咸猪手捏臀……
“噗嗤!”远观看到事发过程的韩洛忍不住喷笑出来,急忙摀嘴憋住,石看到韩洛在取笑他,虽心里有气,但也无可奈何。
回到客栈房内,白雪仙向石讨了乾坤袋,取出逛市集时所购买的绳索,抬头看到石打开窗户,已经一脚跨出窗槛,急忙惊问:“石大哥你做什么?”
“啊?”石停下动作转头望来,右脚还是跨在窗外,并未收回,“我要上屋顶看夜景……”
“你……”白雪仙没想到石在白天说的话竟然说真,急道:“你不必如此,快把脚收回来!”
“可是……”石仍有疑虑,道:“与妳共处一室,恐怕会使妳心中不悦,我又是男子,还是回避得好。”
“难不成你打算这几天都上屋顶看星星吗?”
“嗯……对。”石的回话,让白雪仙差点晕倒,略微气愤道:“你说过你虽为仙体可数日不睡,但一段时日仍需休息睡眠,昨晚你守着韩洛整夜没睡,前天你还元神受损,应该多加休息,我怎么可能会赶你出去不让你睡?”
石看到白雪仙说得有些动怒,吓得发愣呆住,“呃……不如……我上屋顶睡也行。”
白雪仙摆摆手,“你快把脚放下来,不用出去。”
“唔……”石虽心中不解,但仍照做,将脚收回,整理衣裳后指着桌椅道:“不然……我趴在桌上休息便是。”
“不必,你去躺床。”
“啊?”石睁眼愣住,他没听错吧?“妳是女子,床当由妳睡……”石未说完话,看到白雪仙将手中的绳索系在两旁墙上的挂勾,似乎是书上说的晒衣绳,疑惑问:“雪仙,妳要在房里晒衣?”
白雪仙摇头,笑着回道:“我要睡在这绳索上!”
“啊?”石吃惊得瞠目结舌,他没听错吧?
“你不信?”白雪仙见石似乎是在怀疑她的话,解释着:“我师门武功以轻功见长,又以绳技为主,凌空睡在绳索上是天天有的事,行走于绳索上更是家常便饭,所以你去躺床,我睡绳索!”说罢,白雪仙踏地轻轻跃起,正要横卧在绳上,却突然一个不稳,摔了下去,尖声一叫,“啊!”
白雪仙摔得屁股疼,坐在地上喊痛,石见状赶紧过来关切,急道:“我趴桌上睡便是,妳何必勉强自己?”
听出石还是在怀疑她睡绳之事,白雪仙一手揉着屁股反驳说:“才不是!我以前睡都没事,怎么今日就……”
轰——!
突然一声巨响,墙壁被砍碎轰裂,石和白雪仙见到韩洛手拿赤剑从隔壁房冲了过来,韩洛见到两人蹲坐在地上,瞠目呆住,双方愣眼相觑了一会,石这才开口质问:“你闯进来做什么?”
“唔?我闯进来做什么?”韩洛惊醒回神,立刻朝石挥剑砍去,“当然是要杀你啊!”
韩洛忽然杀来,石和白雪仙急忙起身闪避,让韩洛挥剑落空,劈裂木桌。
“快逃!”突如其来的攻击,石朝韩洛挥手施术,从地面迅速窜出藤蔓缠勒韩洛,让他一时无法动弹,白雪仙急忙拿取掉在地上的乾坤袋,与石一同跳窗逃跑。
“可恶!这什么东西?死金毛!给我站住!”韩洛挣扎几下,并且挥动赤剑,斩断藤蔓的束缚,也跳窗追去。
听到声响的店小二赶来时,看到房间遭到破坏,吓得哀声惨叫。
逃离客栈后的两人,无奈地走在逐渐冷清的街道上,被韩洛这么一闹,这下连个休息的地方都没有,城门又已闭上,无法出城到郊外树林,恐怕今晚真要露宿街头了。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两人正烦恼之时,撞见一名老翁坐在路边哀呼,询问之后得知是被恶人索钱不成而被打断腿,无法动弹,白雪仙见了心有不忍,拜托石替老翁治疗,石见四周无人,便施以灵疗法将老翁的腿伤治好,老翁感到惊奇,石敷衍说是道法仙术,也告诫老翁别张扬出去,老翁为了报答二人,诚心邀请到寒舍招待留宿,两人正愁没有落脚之处,欣然前往,解决了夜宿问题。
隔日一早,两人向老翁答谢辞别后,到早市闲逛。
端午将至,一路上均可看见家家户户在门旁悬挂艾草菖蒲,贩卖粽子香包的摊位变多,正巧有个卖生肖香包的小贩,白雪仙见其样式十分地喜爱,买了自己的生肖蛇香包佩戴在身上,因石的生辰不明,万年前也没有生肖概念,白雪仙索性买了跟狐狸相像的狗香包赠送给石。
石虽然讨厌狗,但收到白雪仙送给他的东西,心里高兴,若不是白雪仙坚持要他配戴在身上,石只好照做挂在腰间,恐怕这小狗香包便宝贝似地永远收进袖里。
两人也发现韩洛依旧尾随在附近,虽对昨晚之事感到愤怒,但只能作罢不去计较。
西安为丝路起-点,为东西商旅往来的枢纽,各地不同的粽子均有贩卖,诸如八宝粽、豆沙粽、碱粽、肉粽、白粽、枣粽……等,其中以西安闻名特有的“蜂蜜凉粽”最受欢迎。蜂蜜凉粽由唐代的“赐绯含香粽”演变而来,其特色以白糯米为料,完全不包馅,裹芦苇叶蒸熟后荫凉,形似菱角,莹白如玉,切成小片淋上西安盛产的蜂蜜,或是沾裹桂花酱、玫瑰露等,其滋味软嫩可口、芳香甘甜、沁凉如冰,在暑热的仲夏,实为消暑的圣品,唐代元稹更以“彩缕碧筠粽,香粳白玉团。”一句,来描述雪白的蜂蜜凉粽。
白雪仙见到清凉香甜的蜂蜜凉粽,当然也买了几个品尝,入口的滋味彷佛徜徉在云端般地享受,又似浸浴在溪水般感到沁凉无比,不禁赞叹人间有如此美食真好!
两人继续闲逛,正巧看到戏台上演着越剧戏曲《白蛇传》,台下挤满许多看戏的民众,两人也伫足观看,主演白娘子的花旦本是闻名遐迩的美人,不少人是为了一睹美貌而来,视线全停留在花旦上,没人发觉站在外围的石与白雪仙。
此时台上的戏子正好上演《端午现形》,只见演许仙的小生朗声唱道:“石榴花开红似火,龙舟竞渡遂金波。一年易过已端阳,剑蒲角黍满窗户。”所唱之词,恰好搭配时令,与台下四周景色相符,接着演至许仙得知白娘子有孕,正要去买帖安胎药时,僧人法海出现,指出白娘子是只千年白蛇妖,许仙原是不信,但最后仍照着法海的指示喂雄黄酒给白娘子喝,见到白娘子化成白蛇,台下观众哗然惊叹,即使是布偶所制,仍让观众为之胆颤。
“啊呀!蛇妖!”许仙小生瞠目大叫,立时晕倒在台上,精湛的演技,让观众感受到那股惊吓感。
白雪仙见了,暗想幸好她牢记先师的教诲,这几天都没接下别人递送的雄黄酒,也因为知晓石只能饮些清水而没劝他喝,但还是好奇的低声询问:“石大哥,你喝雄黄酒也会现形吗?”
“啊?这……”石皱眉想了想,小声回道:“我从未饮酒,无法得知,何况我已修成仙体,连变回原形都需自损元神,小小一杯雄黄酒……料想应该不会。”
“喔?那就好。”白雪仙听了放下心来,就算石被热情的百姓硬灌喝酒,也不会有现形的风险,转过头继续看戏。
戏台上一路演着昆仑盗草、水漫金山,之后白娘子被镇于雷峰塔下二十年,终于得救,母子相见,饰演白娘子的花旦模样楚楚可怜、哀凄唱腔,一表骨肉分离之苦,令不少人为之鼻酸、拭泪同情,感叹世有无情人,却有深情妖,妖比人深情,情深无怨悔。
两人看戏看得忘我,时近正午也浑然不知,白雪仙看得十分同情,难过道:“石大哥,许仙这个负心汉真可恶!枉费白娘子对他一往情深,却因为她是妖而跑去找法海收她……害得她被压在雷峰塔底下二十年才母子相聚!”
白雪仙望向石,恳求道:“我们等一下去西湖雷峰塔救她!好不好?”
石在旁安慰道:“雪仙,这只是戏曲,并非真实,白娘子也只是虚构,并没有被压在塔下,无须难过。”
“要是真有白娘子呢?”白雪仙疑惑道:“我以前不信有鬼神的存在,想必是些危言耸听,可自从与你到阴间一趟后……我相信这世上真有鬼怪神仙,既然会有《白蛇传》这戏曲,说不定真有白娘子啊!虽然戏曲提到他们母子相聚,但又不知法海是否又找她麻烦?要是她还被压在雷峰塔底下呢?”
“这……”石知晓《白蛇传》是民间戏曲,但若如同白雪仙所言,说不准真有白娘子的存在,否则也不会有这故事流传下来,见白雪仙十分担心,口头劝说也未必能让她放心,索性点头应允:“既如此,我们接下来就去浙江杭州,去寻那西湖雷峰塔,若塔下真压着白娘子,我会将她救出。”
白雪仙高兴笑道:“真的?太好了!”
“嗯。”石点头,他心中欣慰白雪仙心地善良,不因他是“非人”而厌恶,但也感叹白娘子至少与许仙相爱过,可他呢?
石无奈叹气,眼神流露出忧伤悲愁,这一叹,竟引来台上的花旦注意,赫然发现竟有男人生得如此绝色容颜,不禁失神愣住,忘了她正在台上唱曲演戏,台上其他戏子发觉花旦的异常,顺着眼神方向望去,见到石与白雪仙二人也愣自出神,底下正嚷着“倒塔!”的观众不明所以,也跟着往后瞧,惊觉世间竟有比花旦更出尘脱俗的美人!而身旁的金发男子更是绝世罕见!
“嗯?”石与白雪仙惊觉周遭的人都在看他们,其中有一人揉了几下眼睛,猛盯着石瞧,脸色大变,指着石惊呼道:“这个金发男人是之前在‘有间客栈’杀人的妖怪!”
众人一听,吓得惊慌失措、纷纷躲离,惨呼着看白蛇现形的戏曲,竟然真的出现妖怪!石惊觉不妙,正要与白雪仙离开此地时,已听得远处传来一声呼喊:“妖怪在那?”没多久,一群百姓拿着农具、菜刀跟在一些道士、僧人身后吆呼叫喊着:“杀妖怪!杀妖怪!”四面八方涌来人群,将他们两人的去路给围堵住。
白雪仙见群情激愤、来势汹汹,惊慌地问:“石大哥,这该怎么办?”
石望着围来的人潮提神戒备,出言安抚:“别慌,此时的我已归入仙籍,并非妖怪,看他们能拿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