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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 第一百五十二章 献祭(1 / 1)

夜暮降临,万籁俱寂,月黑风高,秋风瑟瑟,一行人步履蹒跚、颤颤巍巍的行走于山道上,众人面色惊恐地瞧望着四周的森林,周遭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能依靠几盏微弱的灯光照明指路,走在前头的人胆战心惊地提着白灯笼,后方几位轿夫惴栗地抬着喜轿,越是前行,越是恐惧,而那轿子里头不时传来女子的啜泣声,彷佛怨魂涕泣,犹如丧家行进。

霎时,突忽狂风大作,烟雾弥漫,林间响起嘎嘎的鸦啼声和野兽的嚎叫声,一时间鬼火狐鸣、鬼影幢幢,吓得轿夫全丢下轿子连滚带爬的逃走了,独留下喜轿中的少女,泣声也骤然歇止。

得得……得得……

蓦地,在黑夜之中传来得得的马蹄声响,鬼魅般地忽远忽近,四周顿时鸦雀无声,静得耳朵只听得嗡嗡的刺耳声,轿中的少女穿着一身喜服,她害怕得握紧手中的小刀,双眼直牢牢地盯着前方,若是轿帘被掀开了,就算是死,也要拼了命的猛刺过去!

得得……得得……

马蹄声响越来越弱,似乎是远离了,少女吓得浑身冷汗,紧握着小刀坐在轿中片刻些许,外头未有任何动静,终于,少女紧绷的情绪松懈开来,喘息几下。

倏忽,喜轿轰地一声崩裂开来,似乎是被刀刃所劈斩,吓得少女尖声惨叫,手中的小刀不慎掉落,少女顾不得去寻拾,害怕得拔腿就跑。

得得……得得……

后方传来了马蹄声,越来越近,越响越大,少女惊恐地回头一望,赫然见得后方出现一匹皮肉不全、骨骼裸-露的尸马,坐在尸马背上的,是位身穿铠甲、手握弯刀的将领,将领驱使尸马以破风之速快速冲向奔逃的少女,将领一伸手,一把抓起哭叫的少女,继续朝森林深处奔驰而去,遁隐无踪,少女的惨呼声响彻林间。

随后,阒寂无声……

“来!喝下这碗孟婆汤,忘去前世烦恼吧!喝了之后就去投胎轮回,迎接崭新的一生吧!”

“不!我不喝!我不要忘了宋郎!宋郎!宋郎──!”

一位女子抗拒饮汤,嘶叫着情郎之名,原本面容和蔼慈祥的孟婆,脸色骤然阴沉,指着女子怒斥道:“来到醧忘台岂有不喝汤的道理?鬼卒,押住她!老身要将汤灌入她口中!”

押解鬼魂的鬼卒立时扣住女子的胳膊,孟婆撬开女子的嘴,硬是将迷汤灌入,女子奋力挣扎,泪流满面,喉咙呜呜咽咽地发出哭声抗拒,但仍无法摆脱鬼卒和孟婆的强行压制,没多久,女子变得双眼失神,表情呆滞,情绪也和缓许多,孟婆喝令鬼卒将女魂带过去,勿让转轮王久等,鬼卒带着失魂落魄的女子,逐步前往转轮台。

鬼卒带领女魂离开醧忘台,踏上转轮台七七四十九阶的阶梯,阶梯终点是道由青石砌成的狭长通道,通道尽头有一只巨大的金轮横卧于空,周遭漆黑一片,四周飘摇着宛如星点的磷火,金轮有六条轮辐,辐间充斥着无色无味的液体,未有底板承载,液体竟悬浮于轮辐之间,辐间对应的轮圈处有白、赤、黄、碧、青、黑六色,六色代表六道,即天道、阿修罗道、人间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此轮便是能使三界生灵投胎转生的“六道转生轮”,而中央轮轴之处伫立着一位头戴紫玉冠、身穿紫金华服、一头素丝及膝的男子,那便是司掌轮回转生的十殿阎罗之一──转轮王,转轮王闭着双眼,犹如沉思。

“启禀大王,今日最后一位等待投胎的女魂已饮汤带来,恳请大王示下。”

听得鬼卒的禀报,转轮王缓缓睁开双眼,一双碧绿如玉的眼眸见得女魂,倾刻间,女魂的历世记忆侵入转轮王的脑海中,令转轮王痛苦得低头抚额、皱眉闭眼,另一手撑在腿上,弯腰喘息,似乎很是疲累与痛苦,看得鬼卒胆战心惊,颤栗地询问:“大、大王……”

转轮王喘息片刻,稳定情绪,开口回道:“无妨。”随后挺回身子,仍是闭着眼,六道转生轮喀喀喀地转动了起来,直到碧轮转到通道口才停止,转轮王闭目下令:“将她投入池中。”

鬼卒听得命令,立刻推女魂入池,女魂在池中载沉载浮,神志仍是恍惚,六道转生轮又开始慢慢地转动,当转生轮转过一圈后,女魂已经没入池里,池水清澈透明,女魂早已消失无踪。

转轮王累得喘气不止,施力驱动轮辐对准通道处,抚额说着:“扶本王……回转劫殿。”鬼卒听得转轮王的命令,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深怕转轮王突忽一个情绪失控,又失手打散鬼卒的魂魄,但王命又不得不遵从,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小心地扶着已经行使轮回转生一整日的转轮王回转劫殿休息。

转轮王闭着双眼,靠着鬼卒的搀扶缓慢地踏下阶梯,行经醧忘台,孟婆弯腰低头,恭送转轮王离去,当转轮王行经她的前方时,孟婆微微抬头瞄向转轮王的身影,胸口一阵悸动,待转轮王离开醧忘台后,孟婆这才抬起头,想起她初来幽冥之时,奉酆都大帝之命前来协助转轮王行使轮回转生之事,她记得那时的转轮王待人温和,碧绿的双眸美丽无比,让她心生欢喜,渐生情愫,但她将这份情意深埋心中,因为她知晓自己与转轮王的地位悬殊,她又是一副苍老婆子的容貌,怎敢对转轮王有所表示?只希望转轮王过得好,她便觉得心喜,但她看见转轮王逐渐受到凡尘累世的记忆侵扰而性情丕变,时常暴怒失控,心中虽焦急发慌、百般不忍,但她对转轮王承受的痛苦却是莫可奈何、束手无策,她无法分担,更无法消除转轮王的痛苦,只能求转轮王能少受点折磨,但这份折磨,却是转轮王永远无法免去的痛楚……

孟婆深深地叹口气,那叹息蕴含着无奈与不舍。

回到转劫殿座上歇息的转轮王,仍是闭目喘息着,殿内只有他,没其他鬼魂,转劫殿内空荡荡,只听得他自己的喘气声。

转轮王知晓自己受“视灵忆”这项能力所苦,但这又是行使轮回转生之时不得不用的能力,他依鬼魂的历代遭遇而判定下一世要前往之处,同时也可确认前来投胎的鬼魂无误,避免押错鬼魂而投错胎,但长久下来,他受不了这样的记忆侵扰而逐渐发狂,世间灵魂遭遇过的种种一切,在侵入脑海之时,彷佛自己也同样遭受过,而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所见的鬼魂记忆,多是些悲苦惨痛的事,令他苦不堪言,挥之不去,也因此在行使轮回转生之时,时常暴怒失控,好几次将鬼魂踢入池中,因而投错胎,甚至也有鬼卒被打落池里,而转生轮正好在运作中,就这么阴错阳差的投胎了,转生之后虽记不得在阴间当差之事,却因为没喝孟婆汤而记得在当鬼卒之前的前世记忆,使得世间偶有声称记得前世状况的人……转轮王的左掌上又有行使销毁灵魂之责的“散魂印”,在失控之时,常无意打中周遭鬼魂,至今已经打散过许多鬼卒、鬼魂的魂魄,也曾打伤过卞城王……

数千年来承受三界生灵的历世记忆,又时常受到其他阎罗和鬼卒的记忆侵袭,各处地狱折磨罪鬼的刑罚、哭嚎惨叫声不断,彷佛他也亲身走过一遭,这样的痛苦逐渐令他神志崩溃,不只使鬼魂投错胎、打散魂魄,之前还曾试图要以指刺瞎双眼,所幸最后被其他阎罗阻止,这般失控的自残行为终于惊醒沉眠的酆都大帝,酆都大帝命令宋帝王以操控鬼傀儡的“傀儡布”,开发出可以让转轮王遮蔽双眼、避免魂忆侵扰又不失视力的咒布,减少平时无意瞥见魂灵记忆的痛苦。宋帝王也心知让转轮王这般失控下去,迟早会发生不可挽救的后果,既然得到酆都大帝的力量相助,宋帝王苦心钻研多时,终于开发出一条黄色咒布,上头画有用朱砂所写的符箓,交给转轮王绑上遮目,虽然视力大损,只能见得隐约的鬼魂轮廓和模糊的景物,但因为看不清楚事物而不会启动“视灵忆”这项能力,不会受记忆侵扰,多少让转轮王失控的举动逐渐减少,所以今日行使轮回完毕还能保有神志,不至于打散鬼卒的魂魄,否则之前行使轮回转生后,总是会发狂失控,又打散了许多鬼卒的魂魄,害得五官王又要聚魂救回。

转轮王休息片刻,想起他已许久未到望乡台去,不知白雪仙与九尾石狐在阳间的状况如何?既然眼下无事,便绑上宋帝王给他的遮眼布,传唤鬼卒领他前去望乡台。

虽然宋帝王给他的遮眼布可以避免记忆侵扰,但毕竟所见的事物模糊不清,行走也显得迟滞,若他要出宫,就会传唤鬼卒领路,将右手搭在鬼卒肩上缓慢而行,虽然这般模样像极盲者,有失王者尊严,但对转轮王来说好过记忆侵扰的痛苦,因此他并不放在心上,况且鬼卒见到转轮王绑上遮眼布,也较放心接近。

鬼卒领路来到纠伦宫森罗殿前,踏上殿前阶梯时,见得黑白无常浑身是伤,气喘嘘嘘地走下阶道,黑白无常惊见转轮王意外到来,自然是不敢怠慢,停下脚步拱手拜见,转轮王心感困惑,黑白无常的本领可算是鬼差中最敏捷的,身上有不少阎罗给他们的制鬼法宝,能让他们受伤,想必也非泛泛之辈,便开口询问:“尔等为何如此?”

白无常拱手禀报:“启禀转轮王,我等奉秦广王之命前去阳间缉拿久未前来幽冥报到、反倒为害人间的恶鬼,却不料这恶鬼心怀极大的怨恨,还吸食了许多魂灵,力量大增,我们与他激斗多时仍无法将他拿下,反而双双负伤,那恶鬼还自号‘鬼王’,十分狂妄,此事秦广王已移转给阎罗王处理,适才我们向阎罗王通报情况,看日后要如何定夺。”

听得是阳间有恶鬼作乱,转轮王却是嗤笑一声,“又是一个妄想称王的恶鬼啊……”得知状况后,此事并非他所辖,他也无意插手,转轮王喝令鬼卒继续前进,迈步前往望乡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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