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这一天,过得相当艰难。
先是白诺遇险惊煞众人,再是姜岚招魂凄然致死,对于韩威来讲,还要加上手触老鬼游园惊梦和斧砍尸肢巧夺黑丝这两幕。他在这似真似幻的太虚梦境中走了一遭,便见着了几出大宅深处的龌龊勾当,最后还要被那个什么伍醉娘的惊吓一番……
好累啊……
浑身的皮肤都像被\干硬的黄泥裹住了一样,随意扯动一下肌肉,就会有几块“黄泥”嘎嘣嘎嘣裂开,然后带来一阵细细酥酥、令人惆怅无比的酸胀感。
韩威非常疲惫。
可即使累成这样,他还是熬夜了。
他在被子里瞪大眼睛盯着手机,盯了好久。
先给自己的手机换上新电池,然后发了一条一千多字的新贴,接着便不断刷新刷新刷新,直到距离最后一贴发布已有半个小时,论坛上再无动静后,他才心事重重地将手机放入怀里,轻轻合上眼帘。
睡着前是十分个漫长的过程,虽然身体松懈了下来,但神经却无法控制地活跃着、紧张着,大脑不由自主地思考起白天发生的事情。
当然,这是在死后轮回世界里做演员的人的睡前通病。
姜岚死了。
韩威感到恐慌。姜岚的实力在十三组里不算强的,至少和贺子淑他们相比,她还差了一个等级,但即使这样,她也是活过超过五部恐怖片的资深演员,还有通灵师的身份。她“显”得弱只不过是因为不爱出风头所以不出彩,并不是因为她在面对危机时的应急能力和心理素质不够强硬。但就算是这样的演员,也只和伍醉娘打了一个照面就干净利落地挂掉了……
如果是他韩威遇到这种情况呢?
比起姜岚扮演的大夫人,他所扮演的大少爷陶秀山在这部片子里的地位更加危险——大夫人只是搜了伍醉娘的屋子,还算不得直接坑害她的人,而陶秀山……他几乎可以说是这次恶行的罪魁祸首。
韩威心中惴惴不安,即使闭上眼睛也没睡安稳。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被一具焦黑的尸体追赶。夺命狂奔,心跳加速,可不论如何使劲,两条腿都迈不开大步,只能眼见着那团黑乎乎的影子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那具黑尸,竟然是死去的姜岚!
韩威从床上直挺挺地坐起,额前全是冷汗。
他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浑身都发虚,浑身都冷战,浑身都刺痒,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着,想要挣脱束缚,想要发出令人窒息的颤抖,它要从桎梏的肉\体囚笼中逃出来、逃出来……逃出来!
逃出来做什么呢?
这么折腾,不会是要生病了吧……
韩威又惊又怕地想。
他身体历来强健,若偏偏在拍摄恐怖片的时候生病,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不行,得找郎中开点药,把生病的苗头趁早扼杀在摇篮里。
我没有生病,我健康得很,马上就又能活蹦乱跳的了,我已经得到了诅咒道具,平平安安地度过这部恐怖片,回到十三组里绝对会成为比贺子淑更强大的存在!
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很快,我保证!
可是念头这种东西吧,没生出来还好,一旦生出来,人就逼着自己老要想它。
韩威越想着自己生病了,就越是觉得难受。
第四幕剧本还没来,他就找了个时间去看郎中,但那郎中说他的身体一点问题也没有,脉象正常,面色红润,根本没有吃药的必要。
怎么可能没有问题!症状明明是日益严重了好不好:早上漱口的时候他就觉得牙缝里别着什么东西,怎么吐口水也吐不出去;坐在凳子上的时候,有针尖一样的刺儿扎着屁股,可转头一看,凳子上什么都没有,脱掉外裤亵裤,还是什么都没有;更衣的时候衣服裹在身上,胸口发闷,皮肤绷得发紧,毛孔失去了呼吸和排泄的功能,堵着堵着堵着,憋着憋着憋着,愁死他了,愁死他了……一团野草在心里疯狂地生长,对病痛的恐惧让他甚至无法停止焦躁的踱步行为……
韩威处于一种极度狂躁的状态。
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他应该镇定:多喝水,多调养身体,调整好心态,迎接新的挑战……可是他做不到。
甚至在工人npc们将姜岚的尸体入殓送葬的漫长过程中,他都无法再完美地扮演那个刚刚死去娘亲的儿子的角色,他感受不到悲痛,也表现不出悲痛,思绪总是飘向那缕头发,是的,就是藏在他袖子里的那缕!在祭拜的过程中,他几次因为发愣而念错台词,分数被扣去了不少。
低下头来,他从宽大的袖口中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倏悠”一下,手腕上冒出一圈黑针!
惊!定睛!
然后什么都没有了。
韩威呵呵一笑。
一种念头悄然钻入他的身体,偷偷地驻扎,然后在心窍上滋滋地生长起来:我快死了、我快死了、我快死了、我快死了……
我——快——死——了!
每个“我快死了”都像一粒种子,在他的毛孔、脏器、细胞中生根落户、发芽壮大。生长的力量让肉\体无限度地膨胀:胀!胀!胀!他快胀死了好不好!怒!
第四幕剧本在姜岚死去的第九天,来了。
剧本上一行鲜红的字体格外醒目——“陶秀山举起茶杯,刚饮上几口,便噎住了。梅香大惊道:‘少爷您慢着点!’再凑上前去一瞧,他已经断了气。”
他已经断了气……已经断了气……断了气……
韩威咧开嘴巴笑了。
哈哈哈哈哈,果然猜对了:我就说我快要死了,结果怎么样!
我刚一这么想,这一切就变成现实啦,简直是幻想具现的超能力再现!哈哈哈哈哈!
我太有才啦……
奇怪,他一点都不感到害怕,反而有一种畅快淋漓的愉悦,仿佛小草终于冲破岩石的桎梏,见到初春的阳光。
韩威又气又怒,怒极反笑,笑起来还格外疯狂,把旁边伺候着的罗深雪都吓了一跳:她知道韩威在第四幕中会死,但是……虽然他在十三组里演的片子不算最多的,但以前也被剧本安排过预言性死亡,恐怖片演员的基本素质还是有的,怎么这次表现得这样夸张,难道……难道这也是他计划逃过这一劫而采用的手段么?
不管那么多了,她演好梅香的戏份就成了。这个韩威自私自利,上次还坑了她一下,自己又何必为他操这个心呢?
她连忙按照台词念道:“大少爷,您怎么啦?”
“我惊到了。”韩威神秘兮兮地对她说。
“什么惊……”
“我惊到啦!哈哈哈哈哈!”他放声大笑。
罗深雪,确实被他惊到了,她有点害怕这样疯疯癫癫的韩威:这个家伙,不会被附身了吧?
她企图展开通灵师的探知能力,但精神力刚游离出体外,大脑深处就被猛地刺了一下。她本来就弱小的精神力立刻像被刺激了的含羞草一样,又缩了回去。
不行,探知失败了!
有什么力量在屏蔽通灵师的能力。
罗深雪心中隐隐不安,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因为接下来的台词全是红色的,而第四幕才刚刚开始,不好好按照剧本表演的话,就会不断ng,完全没有意义地ng,然后ng到死!
“大少爷,您赶快喝口茶,先压压惊。”
她按照剧本提示,给韩威端过茶杯。
她内心默默地算着:离韩威的死还有四句台词:
一、陶秀山举起茶杯;
二、刚饮上几口;
三、便噎住了;
四、梅香大惊道……
韩威竟然接过茶杯了!
罗深雪大惊:他到底在想什么?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不采取行动,难道是要老老实实地按照剧本死去么!
她望着韩威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实在不知道对方的自信来自于哪里。
韩威当然有自己的想法,他抬起手来,翻着茶杯盖儿,然后突然间心花怒放:“啊哈,既然我刚想着自己快要死了,剧本就安排我死了,那么一切都好办咯,我只要现在再想想自己能活着,就一定能活下去!”
“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种能力叫‘心想事成’,这么干绝对能行!”
罗深雪看着韩威脸上病态的红晕和亮得不正常的眼神,心里一阵发毛,她悄悄地退开了两步,然后再次试图打开天眼。
天眼即探知,探知即辨识鬼魔的能力,罗深雪也是第十三组的通灵师,虽然是低级的,但这种能力还是有的。
这一次,她成功了!
可是这第三只眼睛刚一睁开,她就被眼前的□吓了一跳!
天眼中的韩威他……他哪里还算一个人,他他他……他简直就是一团茅草。
一团疯长的茅草!
不,说他是茅草都不足以比喻这种狰狞的形态:密密麻麻的黑丝在他体内盘结,一会形成圆滚滚的球体、一会变作尖利可怕的钻头;黑色的细丝到处游走,如一团团刚刚出生地线虫,时而扭曲一下,时而翻滚一下,时而钻进细缝中——那些细缝,有的是两块骨头之间的连接,有的是盘结的血管形成的小孔,还有的甚至只是肌纤维中的断层,别它们硬生生钻出一个个小\洞!
扎入、附着、摄取营养……
这些诡异的黑线如同顽固的寄生虫一般,在韩威体内生长、繁殖、扩散自己的势力,占领更多的资源和地盘,狂嚣而猖獗!
这种充满生命力的情景没有给人带来任何的鼓舞,反之,这简直让人恶心得快要吐出来了。
呕——
罗深雪被这诡异的场景骇得花容失色,她张张嘴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发生在韩威身上另一个诡异的现象给吓得几乎失声了:
有一团黑雾在他眼睛中一闪而过!
“你你你……”
罗深雪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该来的总会来,她没有义务为一个能随时将自己出卖的“队友”付出什么。
她感受到贴在胸口处一柄短刀的冰凉,心中稍稍踏实一些。
韩威没有注意到罗深雪目光中的凝重,他端着茶杯刚饮了几口,便觉得嘴里有什么东西塞住了牙缝,顿时火冒三丈。
他的嗓子沙痒一上午了,现在好像进了什么毛线一样的东西,卡得他难受极了。
他使劲儿哽了哽,想把那团不知名的软物咽下去。
“陶秀山举起茶杯;
刚饮上几口;
便噎住了。”
死亡前的第四句台词,终于到了。
罗深雪哆哆嗦嗦问:“少……少少……少爷,您怎么啦……”
韩威扭过头就想骂她:你到底倒的什么破水,怎么把衣服上的线头都给掉进去啦!
可是他再次哽住了。
罗深雪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黑色的瞳仁中倒映出一个人的身影。
这个身影摇摇晃晃地起了身,站直,走一步,又停了一下——是韩威。他一步一停地向前趔趄了几下,腰弯了,长发散落垂下,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罗深雪手脚并用,在地上缓慢地倒退着,一边退一边观察着韩威的状况——她害怕他暴起伤人。退着退着,撑在后面的手掌就摸到了什么木头做的硬物——这是大门的门槛,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她从怀里掏出了刀子。
这并不是诅咒道具,罗深雪没有诅咒道具,她唯一的能力是通灵师,还是低级的,所以现在的情况对她十分不利。
她拿出匕首是想割破自己的手腕,希望通灵师的血液能够起到驱逐鬼魂的作用——尽管她知道,低级通灵师的血液对真正强大的鬼魂来讲,根本没有什么威胁。
突然,韩威停住了。
罗深雪的呼吸停止了,她死命地瞪着对方,各种念头在脑海中疯狂地叫嚣:他到底怎么样了?还活着么?现在是不是使用血液的最佳时机?我该怎么办!
韩威缓缓地抬起了头。
一张筋脉喷张、鲜红欲滴的脸,从阴影里,慢慢露出来。
微弱的光打在他的脸上、手上、脖子上……那是……虫子?
韩威的身上,但凡能裸\露在外的皮肤全都鼓起了一条条细细的肉线。那细线不但将他的皮肤撑紧了,还像一条条多动的虫子一样,不断在他身上四处游走……对,是虫子!无数条线虫正在他皮肤地下乱窜!
罗深雪吓尿了,她是真的尿了:淡黄色的液体从她身下缓缓蔓延开来,将浅浅的洋灰地染成了一片深色。
不过即使吓尿了,她握住刀子的手指也从未松开过。
害怕归害怕,那只是生理上的反应,但罗深雪心里十分清楚:刀子是她唯一保命的手段。
韩威“呃”、“呃”、“呃”地打了几个响嗝,然后就像喝多了的人一样,突然用手捂住嘴巴。他“咳”、“咳”、“咳”地咳嗽了几下,然后移走了捂住嘴巴的那只手。
摊开手掌,手里竟然是一把黑色的头发。
从他嘴里呕出来的,竟然是头发!
突然,他的两只眼睛爆出两团血花。
然后罗深雪看到:那一团团、一簇簇在他体内疯狂游走着的黑丝突然像找到了出口一样,成千上万条,一同竖起了尖锐细小的头部,在一声号令之下,向外猛地一扎!
瞬间——
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黑发,从韩威的身体中喷了出来。
是的,确实是“喷”出来的:眼睛、鼻孔、嘴巴、耳朵、毛孔……凡是能被称作“洞”的地方都像高压水枪一样源源不绝地“喷出”浓密的黑发。
巨大的压力,使得周围的空气超频率地震动起来,被带动的气流发出刺耳的尖啸。头发、头发、头发!整个世界全是头发:会发疯的头发、会跳舞的头发、会惊叫的头发!
与头发同时喷出来的,还有血线!
人的身体上有多少个毛孔,就有多少个毛孔在流血。韩威发出痛苦的嚎叫,但这种嚎叫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喷涌而出的头发就又把他的嘴巴给堵上了。
“呜呜呜……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噜噜噜……”
从他身上狂涌而出的血与发,糊了罗深雪一脸。她根本来不及将那些头发扒拉下来,新的头发就会再次遮住她的视线,她又惊又怕,身体彻底僵硬了……
不知多长时间过去了,地上发出“扑通”一声闷响,挣扎的动静和微弱的呻吟渐渐减弱,然后,周围一片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
罗深雪双手哆嗦着,从脑袋上面扒下几缕带着血和灰土的头发,——这些都是刚刚从韩威身上喷出来的,浓密而纠结的头发,竟然有两米余长!
再看地上,韩威已经一动不动了。不对,他的背部偶尔还是会鼓动一下的,但那只是因为剩余的头发从他嘴里流出来从而引起的纯物理学上的反应。
他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一个人了,现在的他,完全只是一个毛球。肉\体被千千万万缕青丝缠绕,全身的皮都被那细细袅袅的一根根黑线,戳烂了。
血溅了一地,韩威断了气。
刚好四句台词,韩威死了,第四幕度过了一半。
罗深雪的刀子刚刚划破手腕,她没有机会将血洒出去,韩威就已经死了!
不对,人都已经死了,还管他做什么?
现在应该投入到剧情中!要冷静!
可是,按照接下来的剧情应该有人进来才对……为何门外仍旧没有动静?
“来人啊!来人啊!大少爷出事啦!”
罗深雪只得大声喊叫,她背过身去,却半点也不敢回头看看门那边有没有人过来。刚才那一幕太过骇人,她怕自己一回头,躺在地上的韩威就会再次跳起来,继续呕吐那吐也吐不完的黑丝。
她也不敢踏出门去,因为院落外的天色变了。
她进屋的时候外面还是阳光明媚,现在却是乌云密布,阴沉的天幕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让人心生畏惧。
院外,也不一定安全。
“来人啊!伍掌柜!苏姐姐!三小姐!你们快看看大少爷怎么啦!”
她尽是叫那些资深演员,只希望有个知根知底的人能过来,给自己壮壮胆。
可她近乎嚎啕的声音并没有任何人听到,空荡荡的院落里不断回响着“大少爷怎么啦”几个字,却连那些麻雀的聒噪也听不见了。
本来就紧张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一股阴寒从她的尾椎骨处向上泛起,罗深雪,十三组仅存的五个通灵师之一,终于不再指望其他的人了。
她贴着门框,从地上慢慢站起来。
她手持匕首,再次狠狠往手腕上割了一刀。
通灵师的血液对鬼魂有干扰作用,即使是低级通灵师,只要流的量足够大,也能起到微弱的作用。
当然,只是“微弱”的作用而已。
罗深雪也好、贺子淑也好、已经死去的姜岚也好,她们永远不可能像晋锋一样,用鲜血将鬼魂直接驱逐。
不过现下这种状况,即使能对鬼魂起到一点点干扰作用,罗深雪都会在所不惜。韩威按照剧本死亡了,可该闯进来的人却没能按时到场,这意味着什么?
恐怖片中,即使是剧本没有安排你的死亡,也不代表你就会绝对安全,罗深雪刚才最大的失误就是对韩威状况的判断,她以为对方有万无一失的方法,就想留下来帮忙,毕竟救下该死之人会获得高额的奖励。但是她犯了一个令人绝望的错误:这是真实恐怖片的世界,不是网游或者角色扮演,发现异常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好奇或者算计利益,而是逃命!
罗深雪觉得头上痒痒的。
确切的说,是头皮很痒,痒得几乎要人发疯。
古人不像现代人洗头洗得那么勤快,像罗深雪扮演的这种丫鬟身份的角色,一星期不洗头都是合理的,再加上她头发又长又厚,头皮痒痒也是正常的事情。
但是在这种非正常的状态下,头皮发痒就显得很怪异了。
而且,怎么痒得这样厉害?
这时候,一缕阳光从密布的乌云中探出头来,照在大少爷厢房的院子里,形成一个圆形的、明亮的舞台。
鬼使神差,她忘记刚才阴沉的天气了,她忘记刚才压抑的天空了,她转身跑到院子里——如果能被阳光照着,心里会感觉踏实一些吧。
她不敢用手抓头发,生怕一抓,就会抓出什么可怕的东西。可头皮越发地麻痒难忍了,那种痒,就像被人用蒿草骚着脚板底……渐渐地,瘙痒变成微微的刺痛。
罗深雪终于忍不住了,她颤颤巍巍地用没流血的右手探到脑袋顶上摸了摸。咦?除了两瓣梅花,什么都没有。
正当她想松一口气时——
一抹乌黑从眼前掠过。
罗深雪有一种感觉:什么东西从她脑袋里面被抽出去了,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接着,视线旋转三百六十度,头皮被猛地扯开,眼前一花。
她在人间听到的最后的声音,是“嘎嘣”一声脆响,那是她的颈椎骨断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