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光医院的医生单人办公室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大约二十六岁的年轻男(亹)人,长相清秀身材匀称,穿着一身清新的休闲服,但神色却较为凝重——这个人自然是来医院检查身体的ken;而另一个人是这里的医生,一身白大褂下包裹着高挑干练的女性身躯,她黑色的长发如绸缎般披散在肩头,戴一双金框眼镜,眼镜下是一对狭长的细眼,深色的瞳孔在反光下竟然呈现出淡淡的紫。()『*首*发』
这个女(亹)人的腿很修长,虽然她只是随意地坐在转椅上,但依照腿的长度计算,踩上高跟鞋站起来恐怕不必ken矮多少。
ken,《怨胎》男主,扮演者七组白诺。
jessica,《怨胎》男主的大学同学兼闺蜜,目前在友光医院妇产科做医生,扮演者六组乔若离。
两个人都是出演过三部片子以上的资深者,六组和七组的来往并不多,这次竟然是第一回合作,所以两边的演员都对对方充满了好奇:乔若离一手转着钢笔,装作随意的模样,实则在用眼睛打量白诺;而白诺双手捧着血检报告,神情严肃,实际上视线早已越过报告书,落在她的身上。
第三幕的台词在这种古怪的氛围下开始了。
ken微微皱起眉头:“jesi,这份报告是从哪里来的?”
jessica的声音是那种稍显低沉的女中音:“那还用说,从你的血里验出来的呗!”
“普通的血检怎么会有检查hcg(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结构之一)值这一项?”
jessica耸耸肩膀:“啊,这不是你让人家帮着查查怀孕状况吗?我看到化验室里有血样就顺道做了个测试呗。说实话……”她的声音突然降了下来,“这份报告可真吓了我一跳,你知道b-hcg高于9oo意味着什么?”
ken面无表情地答道:“普通人的b-hcg浓度不会超过3.1μ每毫升,超过5就有怀孕的可能,超过1o就证明已经怀孕超过三周,高于9oo的话,大概就已经有六周的孕期了,个别案例的数值还会更高些。”
“真令人遗憾,我还以为你不干这行了就把以前学的东西都忘光了呢。”
“这是常识好不好。”
“但是男性的b-hcg浓度能够超过9oo可不是你所说的,嗯,常识吧……”
jessica玩味地看着“闺蜜”兼老同学,似乎一点也不为对方这种情况而担心,反而是ken有些焦躁得坐不住了。
大学三年,jessica和ken是一对铁哥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但互相帮过的忙都是大忙。jessica知道ken的性向,也是最早维护开导他正确认知这一点的人。当然,铁哥们一般都是互损的,他们两个人从见面起就习惯于互戳痛脚,这种唇枪舌剑的说话方式直到毕业分离后都没改变过。
但是损归损,jessica也知道当朋友的应该怎么掌握开玩笑的尺度。在短暂的揶揄之后,她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件事情你必须谨慎对待。”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ken疲惫地说,“呕吐、嗜睡、焦躁……其实这些反应已经足够明显,只是我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一般男(亹)人遇到这种事情都不会往那方面想吧。”
“也许这正好说明你与众不同,或者说天赋异禀?”
“jesi!”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只是看你太紧张想缓解一下气氛嘛。”jessica笑着摆摆手,“说正经的了,这种情况,你打算怎么跟他说?”
jessica口中的“他”,自然是指陪着ken一起来友光医院检查身体,并且现在正在屋外等待着的jey。jessica把ken叫来自己的私人空间是以老朋友见面的名义,所以jey并不知道ken很有可能已经怀孕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件事情,更别提该如何面对他了。『*首*发』”
jessica见一向温吞的好友如此茫然无措,心知对方是真的被打击到了。他们两个人相交多年,现在朋友有难,她必然要挺身而出,为他出谋划策。
“孩子的……我是说如果它真的存在的话,”jessica稍微酝酿了一下氛围,然后快速地问出了这个令人难堪的问题,“孩子的父亲是谁?”
ken苦着脸:“还能是谁?如果精子能和精子弄出受精卵来,那孩子的父亲只能是与我同居的jey而已。可是jesi,你确定这份检查结果没有偏差吗?我是男人,根本没有可以怀孕的部位啊!”
“谁知道是怎么回事?血检结果出错的可能性不大,而且你的数值超标这么多,显然不是误差。如果你还不信的话,我们最好做个b超试试看,那样的话说不定可以看得更直观一些。”
“b超……吗?”
“怎么样,做,还是不做。”
ken犹豫了一会儿,这才缓缓答道:“做吧,但是不论结果如何,都请你暂时替我保密,好嘛?”
jessica重重地叹了口气,一伸手从背后的塑料包装盒里拿出一个纸杯递给ken:“我在三层等你,先去把水喝饱吧,等憋足了尿就可以做b超了,具体度量你自己掌握。”
说罢,她拿出抽屉里的一把钥匙走到了房门前,在打开门之前,她回过头来问ken:“对了,一会儿你老公问起你的事,我该怎么说?”
ken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就说我只是因为最近工作压力过大而患了消化性胃溃疡吧,要是他问你这个病该怎么治,你就稍微跟他讲讲食疗调整作息那套,放心,他听不出问题的。”
“ok!”jessica用手指比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然后踏着六厘米的高跟鞋“咯噔咯噔”地离开了。
……
b超的结果惊人而又不出所料:ken胃部下方、十二指肠上方的空腔里有一团类似于子宫的梨状肉团。正是这团肉顶在胃部下方,才会导致胃部受到压迫,然后不断产生干呕的欲(亹)望。按理说这样的东西最多能被称为腔外瘤,只要手术得当就可以将之切除,让病人恢复健康。但是这个类似子宫的东西长着十多根触手一样的爪牙,深深地扎根在ken的消化道附近,在b超镜下竟然还在汩汩地涌动着,仿佛婴儿在吸收母体的营养一般,着实令两人毛骨悚然。
也许,正是这个肉球会不断吸收小肠、胃部血管的营养,ken才会变得易于疲惫、身心憔悴,症状就像怀了孕的人一样。
jessica的意见是:尽早做手术切除。
但令人大吃一惊的是,身为毒瘤受害者的ken本人竟然不愿意现在就切除它。尽管jessica费尽心思对他陈述了拖延手术时间的害处,可他还是说要考虑一下。
“我不明白了,你到底在犹豫什么?你肚子里长的只是个肿瘤而已,虽然形状有点怪异,但我敢保证它绝对不会变成一个婴儿。难道你呕吐了几天就真把自己当做怀孕的女(亹)人啦?你怎么这么糊涂,竟然这样护着一个可能害你性命的东西?”
jessica的话向来直白不留情面,但每每她把话说得重的时候,明白这一点,他也知道jessica的意见是最正确的,但是,他就是不想这么快就把这个“孩子”打掉。
他甚至还想和这个“孩子”多待一会儿,他有个疯狂的念头——说不定这个“孩子”是神的恩赐,是无限的幸运,是流有他和jey血脉的一条可爱小生命呢。
……
演到这个地步,白诺已经忍不住想要抽死这个片的编剧了——你他妈的这不是坑爹呢吗!肚子里长个瘤不赶紧想着切掉,竟然还真的想留着下崽——男主好赖是个学医的,怎么连这种基本的常识都没有?
其实,ken的这种做法,白诺仔细想想还是能够理解的:对于同志来讲,尤其是有东方文化背景的同志,后代是一个难以提及的话题。性别相同的人恋爱是无法拥有孩子的,白诺在接受了自己的性向后就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说白了,白诺自己对小孩其实无感,但他也明白,很多同志是非常喜欢小孩子的。尤其是像ken这样文艺的男同,在“可能拥有一个孩子”的诱(亹)惑面前,往往容易优柔寡断、最终沦陷。
不过,理解归理解,白诺不可能因为理解对方的感受就答应把这个毒瘤留下,他之所以按照台词念下去,完全是因为剧本这部分内容是用红色标注的。
切,连打胎都不让么?这个毒瘤分明就是本部片子中的“怨胎”,此时不趁着它还在萌芽的时候就将其掐灭又更待何时?如果不是担心胡搞会让病情恶化造成意外的伤害,他就是蹦极、跳绳、飞车,也要趁早把这个“孩子”给搞死在腹中。
既然无力改变这一切,白诺只能接受这样的设定。他大致明白这部片子的走向了:男主坚持走不作死不成活的伟大道路,一路上脑残智障坑爹无数,把好基友、好哥们、路人甲乙丙丁一干人等一起拖进险境,然后在影片结尾来个冲突激烈、矛盾激化的大高(亹)潮——这大概就是生路和死路同时之所在——最后,就看演员们一起发招能不能把boss小鬼给干掉:干掉了大家活命结局就是he,被干掉大家死翘就是be。
这是经典的港恐路线,如果白诺没猜错的话,之前遇到的邻居女应该是很快就会遭遇第一杀的炮灰角色,而被怨胎缠身的ken则在最后一幕会逃不开死亡的危机,接着是警官(陈警官)、妹妹(maggie)、男友(jey)、闺蜜(jessica)、预言者(小瓶盖)、芳心暗许的女学生(sunny)——看看这些角色设定,所有人都和ken有着特定的关系,他们个个都妥妥地是为愚蠢的主角挡枪的命儿啊。
恐怖片中最常用的套路就是:一切罪恶的源头往往能活到最后一幕,再以一种异常惨烈、颇具创意的方式挂掉;而之前那些想要救他的人大多不自量力,死在主角通往作死大道的路上。逻辑不重要——笑话,连男(亹)人都能生孩子了,逻辑君早就死在男主的子宫里好么——重要的是音乐和剪辑要弄得一惊一乍,最好营造出几个非常经典的恐怖镜头,然后把观众吓坏。当然,在希望之峰的影片中,这种恐怖镜头存在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把演员给吓死。
白诺知道自己这是在无理取闹地吐槽,但他确实开始沉不住气了,只能依靠这种发泄式的心理活动缓解巨大的精神压力。
如果是和杜蕾莎、美发尸、恶魔千代、甚至是小丑恶魔那种变换身份的鬼魂较量,他有的是手段,因为恶鬼是恶鬼,他是他,斗恶鬼和斗恶人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只不过手段不同而已;而现在,恶鬼就长在自己的身体里,他却迫于剧本要求对其无可奈何——这种一步步走向死亡深渊的设定,和剧本安排某人死亡的“死亡预告”的设定是一个道理,都是让演员自己先尝尽恐慌和痛苦进而精神崩溃,做出不理智的选择。
首先,不能慌。
吐槽过后,白诺心里总算舒服了一些,他终于有心情分析一下完整的第三幕剧本了。
除了确定男主怀孕这个信息之外,第三幕里还出现了一个重要的角色——
小瓶盖。
一个jessica从街上捡来的奇怪小孩,自称十八岁,被捡来的时候正和一群野狗争夺垃圾桶里的食物而弄得一身青青紫紫的瘀伤,jessica好心将他带到医院里包扎,谁知这个小孩怎么也不肯说出自己的来历,问他父母是谁就插(亹)科打诨转移话题,竟然死活赖在jessica身不肯走了。
“你这个小鬼头,我在干正事,你怎么连个招呼就不打就进来了。”
jessica正在b超室里戴着手套往ken的肚皮上抹超声耦合剂,结果锁死的大门竟然“嘎吱”吓得差点赶紧把帘子拉上,而jessica在看清来者的真面目后终于愤怒地爆发了:“我明明把门锁上了,你到底是怎么……”
小瓶盖灵巧的手指摆弄着两个黑色的发卡,得意洋洋地说:“这种门锁也叫锁吗?随随便便一(亹)捅就开了。既然门是开着的,我进来又有什么不对?”
他身形小巧瘦弱,说起话来油腔滑调,明明自称是成年男(亹)人,但个头却不到一米六,和踩上高跟鞋将近一米八身高的jessica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个男(亹)人,或者说,这个男孩,梳着一条歪歪斜斜的小马尾,圆圆的脸蛋和大大的眼睛带着孩童的稚气,只是那滴溜溜转动的乌色眼珠却暴露出了主人真正的心思。
这个小屁孩吃她的霸王餐,却不听她的话,还险些坏了好友的大事——jessica对这种恩将仇报的顽劣行径十分不满,于是怒斥道:“小瓶盖,这里是医生给病人做检查的诊疗室,你冒冒失失闯进来惊到了我的病人又算是怎么回事?还不赶紧给我滚出去!”
小瓶盖眼角笑弯弯,他竟然不顾jessica的阻拦,一把撩起了遮住ken的帘子,然后用一种十分下(亹)流的音调吹了一声口哨:“哟,竟然是一个男(亹)人,怎么,现在男(亹)人也要用b超来看小宝宝吗?”
jessica简直被他气乐了:“无知,又不是只有孕妇需要做b超,检查肝功能也可以做的好不好。拜托你赶紧消失在我眼前,否则我就把你大卸八块!”
jessica说风就是雨,她麻利地脱(亹)下胶皮手套一把丢在地上,然后火冒三丈地揪起小瓶盖的衣领,当即就要将他丢出去。
小瓶盖比jessica矮上很多,他被对方捉在手里就如同一只被捉住脖颈的猫儿,凌空着手脚只能胡乱挣扎。他一边挣扎,一边哇哇大叫:“诶诶诶!别介啊!我可是铁齿铜牙半瓶仙,天眼鬼眼黄金眼,说话半分不带含糊的!你这个男(亹)人的肚子下面长了个带触手的鬼娃娃,要是按照你们医生的做法胡乱割掉,那可是要一尸两命的啊!”
“什么一尸两命一尸三命的,别在这里瞎碍事!”
jessica将小瓶盖“biu”地一下丢出了b超室,然后“砰”地把门关上,满意地拍拍手:“这个世界总算安静了,我们继续做……咦,你这是怎么了,ken?”
她刚刚转过头,就发现ken自己把超声探头贴在了肚皮上,接着,黑白的屏幕上出现了惊人的一幕——他胃部下方三寸处的腹腔内竟然真的有个类似于胎儿的肉团,这肉团和小瓶盖刚刚形容的模样十分相似,十几条狰狞的触手从肉团里向他体内的四面八方伸出,然后恶狠狠地寄生在ken脆弱的脏器上。
jessica和ken两人面面相觑,都呆住了:难道那个小瓶盖真是个懂法术的仙人,还能用肉眼看到肚子里面的模样么?
……
截止此处,《怨胎》简介中的占卜师,已经出现了,十有八(亹)九就是这个小瓶盖。
小瓶盖的扮演者是和乔若离同组的王子矜,他本人的形象和这次扮演角色的形象极为相似,也是这样瘦瘦小小、机灵可爱的样子。只不过在戏外,他和乔若离是一对儿老牌搭档——乔若离在89757区的外号是言咒师,因为看过亡灵之书而拥有言灵术,属于拥有特殊诅咒道具能力的一线演员;而王子矜最著名的诅咒道具是奥赖温神弓,别看他年纪小、个头小,但却是六组著名的远程攻击手,一直以乔若离的保护者身份出现。
能够攻击鬼魂的弓箭手的价值如何?这种事情不言而喻——在大家都必须近身贴近才能攻击到鬼魂的年代,一个远程攻击手的价值甚至可以媲美中级通灵师。所以在《怨胎》的别组资深演员中,看起来比较弱小的王子矜反而是七组这次重点关注的对象。
当然,这也与他扮演的角色有关,小瓶盖在第三幕初登荧屏,一上镜就认领了“占卜师”的身份,还说了三句听起来十分关键的话——
1、小瓶盖这个角色有香港恐怖片中常见的神棍属性;
2、ken的肚子里确实怀着鬼胎;
3、要是真的趁着剧本空白期做手术把鬼胎堕掉,反而可能会害死白诺。
剧本借“占卜师”之口说出了这三个信息,虽然它们是否百分百正确还有待考究,但至少绝了白诺靠运动自行堕胎的糟糕念头。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白诺有些愁苦。
第三幕的戏份已经结束,所以从今天下午到晚上就都是剧本空白期了,不如趁这个机会想办法和晋锋商量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