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红河彼岸,异常安静,已没有人再理会穹魃与血烙的战斗,一方面无暇及此,另一方面,欲间对穹魃的实力深信不疑,无需担忧。润心给穹魃的最后命令是——打发了血烙便在岸边守候,确保退路。
这个时候,此岸微微有阴风吹过,随即现出殃者身形。眺望了对岸,没有动静,四下无人,殃者不禁自语道:“不会已被杀了吧?”随即单脚顿地,立有一只沼魈从红土中窜出,摇摆着大木头脑袋,恐怖地盯着殃者。殃者啧了一声,吩咐道:“移开汝之鱼目!速速为吾准备一艘快舰。”沼魈智慧有限,未被收服前,完全靠本能生存,如今除了仍旧依赖本能,便是服从命令,闻言立时又往红土中钻去。不一会儿,红土表面微微荡漾,土质变化,犹如沼泽,只见两只沼魈一前一后,缓缓浮起,抬出一艘小型冥轮鬼渡来,又将之拖至红河中才钻回。殃者满意地跳上鬼渡,迅速向对岸驶去。
来至对岸,仍旧无声无影,殃者便按樗蠡要求,继续前进千里。冥轮鬼渡行至五百里时,渐渐可以看见远方云影中高大对立的身影,再进一百里,重物击打之声便可闻见,一直行完千里,穹魃与血烙的旷世鏖战便近在眼前了。
只见血烙原本满布煞气鬼火的狰狞身躯此时更是黑红一片,身上多处开裂,血肉爆散,一个个如山般的巨大拳印烙在周身,其中鬼脸全都粉碎,化作血水,显然受创颇深。再看穹魃,粗壮的身躯如擎天之柱,难以撼动,尽管如此,也被血烙煞气鬼火熬炼的下半身通红,石质的皮肉不断自本体剥脱,双腿比之初来时细了不少。
双魔正斗的昏天暗地,不可解脱,殃者连忙运起独门魔功,传音与血烙道:“军师有令,速将穹魃引至红河内,自有克制,汝需赶回朽园,听候军师差遣。”血烙闻言,周身鬼脸齐声悲鸣,轰天动地灌顶一击,摆脱穹魃纠缠,随即巨大身躯向万象红河狂奔而去。殃者乘冥轮鬼渡迅速追上,看着这个比魔更像魔的人界异物,搞不清他的意识究竟来自何处,怎会如此通解人意?
穹魃被强力轰退,跌了一跤,却无太大创伤,不久站起,向血烙追去,步伐虽然缓慢,却是一步百里,眨眼便要追上。殃者催动鬼渡,抢先进入红河,随即扬手一抛,将一块闪烁着鳞光的斑斓肉片抛入河中。此时,血烙也已赶到,强势渡河。当他们渡过三分之二红河时,河底便有异动,水流方向开始变化,一抹巨大的暗影渐渐浮上水面。凡是长了眼睛的,此时便该知道,河中势恶,不该下水,可惜穹魃太过高大,头颅深藏万里云霾之中,又不屑弯腰,对地上之物看不真切,这一脚踏入河中,立时波涛汹涌,巨浪翻腾,另一脚刚刚落下,一张巨口倏地冲出河面,一口咬住穹魃下半身,再难松口!
红河之母,河中巨魔,水世界的霸主,本体为何,从无人知晓,身躯究竟有多大,也从无有人见识过,光她这不时浮出水面吐纳的阔口便有数百里宽度,足可容下陆上任何巨魔,连穹魃也不例外。但穹魃毕竟是顶天立地的硬汉,虽陷入血口之中,却让对方吞不下,必须先截成两段方可下咽。红河之母只是被龙肉所吸引,兴奋难以自抑,没想到一口下去咬到铁板,想松开,但龙肉偏偏被水浪冲刷到穹魃上半身上,弃之可惜,又吞不下对方,成了进退两难。穹魃被困,咆哮震天,双臂铁拳不断锤下,却轰不破红河之母坚硬的外皮,怒极发威,头部一道豪芒迸射,击穿云雾而下,烧灼红河之母。
红河之母外表无论多么坚硬,受这力可分海的毁灭一击直接命中,也抵挡不住,表皮焚毁,血肉枯竭,唯留一副球形骨架死死咬住穹魃,森白利齿犹如钢剑,嵌入对手身躯,再难松动。穹魃腰部被咬住,挣脱不得,眼看血烙离去,空自咆哮,无法动转,双臂不断击打利齿,却只让它们嵌入的更深。若再深入,便至脏腑,甚或拦腰而断,穹魃也有危机意识,立时停止,双手撑住利齿,往两边掰开,以他的神力,勉强可以掰得动,但也有限,脱身不易。
殃者见穹魃受困,嘿嘿阴笑两声,但也很好奇红河之母是否死去。血烙已经变成普通人大小,在他身边缓缓飞行,见他不断回顾,便不等他,血光一闪,径往朽园而去。殃者发觉后,不悦道:“人间来的家伙全都自以为是,当真要不得。”话落,亦加速飞回朽园。
联合军入侵第五日,战国、欲间兵将齐备,准备做最后的总攻,一举拿下朽园。此时,隳境军内,一人乘兵车缓缓行出,正是樗蠡。消息很快传至另外两名军师耳中,不破望月与迦慧随即乘冥轮鬼渡至军前,与樗蠡会晤。见到一脸不快的不破望月,樗蠡便笑道:“学弟们连日来辛苦了,可至樗蠡书斋中喝杯茶水,让樗蠡略尽地主之谊。”
不破望月哼道:“会的,在隳境战败之后,以胜利者的姿态与你这阶下囚共饮一杯又何妨。”
樗蠡闻言,哈哈大笑,道:“学弟真会开玩笑,樗蠡用兵如神,怎会让隳境战败呢?就算我肯……”话未说完,迦慧已接道:“学长说的哪里话?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数百年。旧的人物不退,新人如何出头?”樗蠡笑指迦慧,指尖点了一点,随即向不破望月道:“嘴硬又能改变什么?你们今日无非仗着将领繁多,上门欺人,论兵力,还是我方占优势不是吗?”不破望月哼笑道:“兵多无将,只是一盘散沙,任人鱼肉。瞧瞧你的兵,脸上带着恐惧,双腿瑟瑟发抖,眼神不知所措,六神无主,简直与垃圾无异。靠这样的兵卒,能够赢得了什么战争?”
樗蠡望了望己方兵卒,果如不破望月所言,战意全无,不禁扶额道:“唉!原本以为樗蠡一出,军心必然大为振奋,足可力挽狂澜,看来还是高估了我自己,可怜!”不破望月闻言,威严道:“投降吧,可保同窗情谊,顽抗者,翻脸无情。”樗蠡摇头道:“樗蠡可以投降,隳境却不能,我们的战神不会答应。”迦慧便笑道:“连无敌的沉神太子都已落败,隳境哪还有什么战神?学长糊涂了吗?”樗蠡便高声道:“有啊,我们的战神可不比太子殿下弱呢,你们想见识吗?”
不破望月看了盖戮黄泉一眼,随即回道:“无非是地狱者,靠他一人又能改变得了什么?不服便出来受死,总帅会让你看清现实。”樗蠡故作惊讶道:“被看穿了吗?哈哈,那便如你所愿吧。”话落,天无相断持荒神戟而出,屹立虚空,无懈可击。不破望月见了,哼道:“便在三军面前彻底击溃尔等精神支柱!”说完,盖戮黄泉正要出战,迦慧拦道:“总帅有伤在身,何必急着出战?传言地狱者与总帅旗鼓相当,至今未分出胜负,若此时交手落败,岂不可惜?地狱者就算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不如先让我方人马消耗地狱者一些力气,再由总帅出马,便不失公平了。”
樗蠡一听,便笑道:“学弟当真大公无私,毫无利己之心,樗蠡佩服!这便请吧,仍令贵境黑龙出战如何?”迦慧摇头道:“黑瑶只答应牵制沉神太子,此时已然回到欲间,便由三位姐姐代为出战,还请地狱者怜香惜玉,手下留情。”说完,阿雪、诛心、尖吻三魔女飞入战场,围住天无相断。不破望月略微考虑,随即下令全军保持距离观战,不得插手,并向盖戮黄泉及魔刀悄声说道:“抓紧时间养伤,欲间不久便会败阵,到时我会先派赤紫二将出战,为你们争取时间。他们若不敌,你们便要替上,到时说什么也得拿下地狱者,不然这场远征便输了。”
盖戮黄泉不语,魔刀则不以为然道:“怎么会呢?地狱者那小子也就盖戮的水准,赤紫二将只比盖戮差了一点点,无论欲间多么不济,只要他们联手,地狱者必败无疑。”不破望月便说道:“但愿如你所言,若赤紫二将能击败地狱者,隳境败矣,欲间败矣。若地狱者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欲间立时便会败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们知道吗?”
魔刀哈哈笑道:“何必知道呢?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不破望月看向盖戮黄泉,问道:“总帅也这么认为吗?”盖戮黄泉皱眉道:“事实上,吾与地狱者已简单交手数回,不得不说,他变得更加高深莫测了。虽仍与吾打个平手,但吾可以感觉的出,他只是不想赢而已。赤与紫恐怕……不是对手。”魔刀闻言,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那家伙去到人界转生后,形貌丕变,瘦弱许多,怎么反而会变强了?莫要说笑好吗?”
盖戮黄泉不答,不破望月便说道:“轻敌是失败的前兆,魔刀将军请紧记。回到方才的问题,若两位亦不敌地狱者之威,届时联合军必败,因为望月不忿而来,并未做任何准备,而樗蠡运筹帷幄,有足够的时间布局。这是我的过错,以后我会弥补,若仍然经不起樗蠡挑衅,还请两位及时提醒,不可再让望月鲁莽行事,接下来便说说战败后的局面。隳境抵御了联合军入侵,需要至少三日的修养期,时候一到,他们便会大举进攻欲间,届时,战国将变得非常被动,二位能理解吗?”
魔刀皱眉,盖戮黄泉亦沉默,不破望月便说道:“因为迦慧清楚,隳境若灭亡,接下来便轮到欲间,霓虹七将的回归是他的一大隐忧。为了避免这种状况发生,目前他不会全力与隳境为敌,他会诈败,借机隐于幕后,坐看战国与隳境两败俱伤。我为了阻止他,便需派兵援救欲间,不令其隐遁,但效果不会很好,因为欲间不会认真作战,只靠我们去送死,仍旧对他有利。”
魔刀喊暂停道:“等等,你这样说有一个前提,便是隳境会向欲间发兵,但你如何确定呢?樗蠡告诉你了吗?”
不破望月答道:“樗蠡嘴上没说,却也相当于告诉了我。他比我更清楚迦慧的算计,有一场摆在眼前,只要去打必然轻易取胜的仗,他为什么要拒绝?何况只要攻打一处,便能同时消耗两方兵力,远比直接攻打战国要来的划算。最重要的一点,他有先打垮台面上的战国,再击败幕后的欲间的自信,这便是他接下来会选择欲间而非战国的原因。”
魔刀闻言,啧啧连声,不知该说什么好。盖戮黄泉便问道:“那军师有不被樗蠡打败的自信吗?”不破望月严肃道:“五五之数吧,必定会非常艰难,但没有绝对。”盖戮黄泉点头道:“既是如此,且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只要打败地狱者,便无后顾之忧。若真不敌,未来便看军师的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