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若桀看着看着,竟然发出了低沉的笑声,阴阴的,听上去像是从地狱的狭缝里透出来的一丝阴风。
飘雪注意到了许天的存在,眼神愣了一下。
簒不平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下,也注意到了许天。他清咳一声,把飘雪的眼神拉了回来:“为双方主婚人敬酒!”
伏流和束花站了起来,两人一左一右,从顶座上走了下来,宾客又是一阵掌声。
接过酒杯,飘雪和炎阳给两位长辈奉酒,然后双方同饮,共为见证。
两个步骤走完,只剩下最后一个步骤了,簒不平拿起了花台上的玉质权杖,放在了炎阳的手上,交付与他。
“你愿意接受簪阁飘雪吗?”
炎阳笑着应答:“自然愿意。”他的声音也很好听,比他的面容要成熟有磁性。
簒不平笑着点头:“那么把权杖交放给飘雪吧。”
炎阳看了眼飘雪,对方的眼睛一直是那么空灵,甚至死寂,别人说那是冰冷高贵,但是炎阳知道,飘雪是不喜欢他。
两人的结合本来就是一场簪阁和石荒的交易,哪里有什么感情可言,只是他已经习惯了,不就是没有感情的联姻么?在中州大陆,这类的事情太多了,有需要就有手段,早就习以为常。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哪能事事如愿呢?
簪阁需要石荒的支持才能在中州立足,而石荒也需要簪阁在场面上撑住,他们才好复兴故国。
各持所需罢了。
“飘雪?”簒不平已经拿了一枚扳指走到了她的面前,可是她依旧处于走神的状态,于是他只好出言提醒。
飘雪终于回过神来,但是脸上的寒霜依旧,这个不会笑不会哭的寒冰脸看上去就令人疏远。
簒不平问:“你愿意嫁给石荒公子炎阳吗?”
他说两个人名的时候都带上了各自代表的势力,强有力地说明了两者的联盟。毕竟,这两家的联盟没有任何依据,如果凭空就这么办了,谁心里都没有底。
联姻的话就好多了,对外界有交代,对内部是加强。
这点道理飘雪不是不懂,但是她此刻却停住了,时间匆匆过去,簒不平的手悬在半空中,那枚扳指她没有去拿,翠绿的玉晶莹剔透。
宾客都已经准备好了鼓掌,却被突如其来的停顿打乱了计划,孤单清脆的“啪”提早响起,引发一阵尴尬。
在那一刻,短短几秒都像是一个时辰那么长,所有人都很焦急地等待着。唯独飘雪冷冷的,站在那里不动一动。
“飘雪!”簒不平再次提醒,声音急促。
炎阳的笑容也收了一点,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唯独还在真心地笑的只有一个,纳若桀。他已经准备好看好戏了,婚礼的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卡住了,就说明他的眸子里映出的东西没有错。
簒不平有些着急了,他伸出手去,快速抓向飘雪,将她的手拿过来,放上扳指。
“当啷”,扳指却掉到了地上,碎成了碎片,玉石砸在了坚硬的地面,一角被砸开,裂纹像是龟壳上的纹路,蔓延开来。
“戒指……掉了?”宾客中有人低咤道,他们半是惊讶,半是喜悦。出了岔子,石荒和簪阁的面子有损,人们自然爱看。
飘雪俯身,拾起了扳指,仔细看了看,眼中的冰冷更加深了。她狠狠一攥,竟然将扳指捏得粉碎,一瞬间就化为了烟尘。
“我不愿意。”
四个字,像是一根根冰刺在大殿的各处刺出,每个人都感受到了语气中的寒冷和决绝。
不愿意?到了这个时候说不愿意?
伏流愣住了。
他知道飘雪没有嫁人的打算,他为了让簪阁留存下来,为了飘雪日后有所依靠才使了这个法子,这是最最好的安排。
为了让飘雪能够同意,他请了飘雪原来的老师、乳娘、儿时同伴等等一系列可以和飘雪说得上话的人去劝她。
最终的结果是飘雪默许了。
说是默许,伏流现在想来,那时的飘雪其实根本就没有说话的机会,都是他在滔滔不绝的说着,强行牵扯到了一块。说来,错的都是他自己。
黑色的大幕再一次遮蔽了苍穹星域宫,时间戛然而止。宾客们或惊讶,或暗喜,或疑惑,或平淡的表情都暂停在那一刻。
束花喘息着,眼皮下垂:“那孩子怎么反悔了?”
“是我疏忽了,当时太过急躁,忽略了她的意见。”伏流苦笑,他一个瞬身到了束花身后,手臂从后面绕到了束花的前胸,“这孩子,像她母亲。”
“现在不是孩子怎么样的问题。我们两家怎么办?我们的联姻不能让人笑话,更不能让联盟破裂!”束花捏了捏伏流粗糙的手,脸色暗淡。
“我来办吧,你使用时间控制太累了,会撑不住的,休息吧。”
伏流轻轻地擦去束花脸颊上的汗水,宠爱地看着束花。
“我们只要得到我们应得的就行。”一双雪白的手臂勾住了伏流,上了年纪的束花,依旧魅力无限。她娇美的脸蛋凑近伏流,气若幽兰。
“束花。”伏流抚摸着丝绸般柔滑的手,温柔地道。
拍拍她的手,伏流起身走到他的主座:“我们也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惆怅。
时间的禁制一下子解除,绯兰馨、米加尔、簒不平和纳若桀的目光都指向了座位上的束花,刺探之意明晃晃毫不掩饰。
束花面色如常,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劳累,身体内部却已经翻涌如潮,控制时间确实是极为强劲的招数,甚至可以说是变态。但是对于使用的要求极为苛刻,甚至可以说是让人望而生畏。
束花能够使用的极限也就是两次,现在的她外表如常,但是已经虚弱得很了。
一切都要看伏流如何处理。
“飘雪,这里多是你的长辈,玩笑开不得。父亲这里还有一枚戒指,来,拿去。”伏流满面笑意,眼睛微微眯起,刺出了恳求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