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哥狐疑地盯着赵四平看了半晌,忽然咧嘴一笑,“平四哥,你这就不够意思了,这么久没见面,见面就跟老弟我开玩笑,你们那个场子要说偶尔做到这个数,老弟我还是有些相信,每天都做到这个数。。。”说到这他顿了顿,断然道:“那是绝对不可能!”
“风哥不信就当我没说。”赵四平呵呵一笑,“不耽误风哥你办正事,改天再聊。”赵四平知趣地见好就收,跟他打了声招呼,扬长而去。
风哥扭头看着赵四平远去的背影,嘴里“呸”地吐出口唾沫,喃喃道:“每天能做这个数,你就哄鬼去吧,老子信你才怪。”目光却逐渐阴沉了下来。
赵四平甩掉了风哥,一路加快脚步,不久便走到了医院。
一路上还在暗自得意,“二十万就想唬住老子,老子一张嘴就要震死你个****的,跟我斗,哼。”
走进病房,正看到胖坨的父亲周发达半躺在靠门口的病床上听耳机。见赵四平进来,周发达有些意外,大声问道:“四毛,怎么又过来了?”
赵四平笑嘻嘻地问了声好,说道:“反正在家里也没什么事,过来看看胖坨醒来没。”
周发达见赵四平笑嘻嘻地动着嘴皮子,却没听到说什么,这才记起自己正在听评书,耳朵里还塞着耳机呢。赶忙把耳机扯下来,问道:“你说什么?”
赵四平无奈,只得又复述了一遍。周发达这才听清楚了,“哦”了一声,却没起身,往里指了指,说道:“你自己去看吧”。说完又把耳机塞进了耳朵里,兀自摇头晃脑地听了起来。
赵四平似乎对这种待遇早已见怪不怪,径直走到床前,仔细打量起胖坨来。
病床上的胖坨仍是那副嘴角微扬的睡相,似乎在睡梦中无比的快活,脸上皮肤悠扬地舒展着,隐隐泛出润泽的红光,怎么看都不像久卧病床粒米未进的样子。赵四平暗道:“看这小子油光锃亮的样子,确实不像有什么毛病,难道真的会像茵姐说的那样,这两天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醒过来了?”
这个念头一升起,便迅速在心头泛开,让赵四平越发地相信起来。正要伸手去探探胖坨的脑门,忽然听到周发达的声音,“四毛,你坐过来,叔叔有几句话问你。”
抬头一看,周发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身坐到了床边,正一脸郑重地看着自己。
赵四平心里咯噔一下,心道,“该来的终究来了。”
赵四平自己也明白,胖坨跟着自己出去就昏迷至今,要说当爸的对自己这个当事人不闻不问,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眼前这位达叔没什么文化,管教儿女特别是儿子向来只有一招,就是“打”。不论什么错事,逮着了就是一顿狠揍。周胖坨那一身厚实的蟒皮十有八九就是从小被他爸操练出来的。
只不过时至今日,周胖坨已经长成一尊牛高马大的肥汉,他爸周发达早已不是对手,这些年来才免掉了皮肉之苦。周胖坨自打挣脱了他爸的管教,在家里顿时无法无天起来。周发达本不善言辞,自从五年前老婆胡桂香外出打工一去不回后,更是少言寡语,对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几乎不闻不问,颇有些任这小子自生自灭的意思。
周胖坨虽然混账一个,但也知道母亲的离开对他老子的打击相当巨大。有心跟他爸说几句掏心窝的话缓解缓解心里的沉闷,但父子二人十数年来只有肢体沟通,少有精神交流,无数次话到嘴边就是开不了口。整日里看着周发达在家长吁短叹,周胖坨终于忍受不住避出门去。一个月里几乎有二十天睡赵四平家,自己在老周家俨然成了一个过客。
“我是真的怕看到我爸那个样子。”无数次的酒后,周胖坨都会怅惘地说出这句话,目光空洞地望着远方的黑夜。只有这一刻,赵四平才能在这个没心没肺强横霸道的胖子身上看到一丝隐藏极深的害怕和痛苦。或许,正是这种极度压抑的亲情,让这个无处发泄的胖子在街头找到了最好的宣泄之道。
“达叔,有什么话你说。”赵四平走过来,坐在胖坨床边。
面对这位一脸皱纹满身疲惫的中年人,赵四平少有地正经起来。
“那天的事,你再给我说说吧。”周发达说道。
“恩,好。”赵四平稍稍回忆了一下,不疾不徐地说了起来。
那天的事情并不复杂,不一会儿,赵四平已经说完。周发达听了默不作声,良久,问道:“四毛,你这几天有没有觉着哪里不舒服或者感觉哪里比较。。。”他犹豫着,好像在考虑该怎么形容。
“比较。。。有点。。。不对劲的地方?”考虑半天,周发达终于咬牙把这句话说完整了。
“不对劲?”赵四平猛地想起出院前那天晚上自己看到的一幕。心道,“不会是达叔也看到胖坨脑袋冒烟了吧!”
试探着问道:“你是说胖坨?”
“恩!”顿了片刻,周发达终于回应了。他转眼看着病床上的儿子,轻声道:“我发现胖坨这次昏迷后有些地方不蛮对劲。”
赵四平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不过还是有些试探着问道:“你是说胖坨的脑袋。。。那个。。。”说着竖起根手指在自己的脑袋边往天上举了举,心道,“这个他应该是懂的。”
周发达见着这个动作一愣,往赵四平手指上方的天花板看了看,却见天花板上中间这盏无影灯有根灯管不亮,心道,“这灯管亮不亮的跟我说的事有什么关系,这个家伙真是蠢得死。”
没好气地说:“不是这个事。”却是忽略了赵四平话里点出的胖坨的脑袋这个重要提示。
当下周发达想了想,这才又开口说道:“胖坨昏迷了这么久,什么检查都做了,照道理应该是没什么事。但是这么久都没醒来,那就是肯定还有哪里有问题。”他停了一下,声音有些大了起来。
“胖坨住院的这些天,我下班后都会来这里。前几晚我都是睡在这里的。那时候我就发现有几个地方不对劲了。但是跟医生说了,他们都说没事。我就真的不信,只要是正常人,怎么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呢?!”
“什么地方不对劲?”赵四平也来了精神,自己也昏迷了七八天,没听母亲、姐姐们说自己哪里不对劲呀。
“你来看”周发达起身走到胖坨床边,指了指正在熟睡般的儿子,“他平时睡觉鼾声打得雷大。你看现在,一点声音都没有。”
“对!”赵四平深有同感。这个情况他也发现了,但没往深处想,只认为是昏迷跟睡觉的区别。
“还有,你看。”周发达又往背后的墙上一指。赵四平顺势望去,手指的方向只有房间内的空调出风口,没有别的东西。
“看什么呀,达叔?”赵四平不解。
“哦”周发达这才想起这种情况不太容易看出来,解释道:“我早就把房里的空调关掉了。”
“今天晚上也不是很热,确实没必要开空调。”赵四平附和着,心里却是不以为然:“住院的钱都给了,医院的空调不吹白不吹,不吹空调你怕还有钱退啊。”
“我不是说那个”周发达又指了指床上的胖坨,“胖坨最怕热了,这种天气就是对着空调吹,他还是要出汗。你看现在,睡在床上,身上还盖着毯子,一点汗都没出过。”说罢他把手放在胖坨油亮的脑门上,“你来摸摸,身上一点都不热。”
赵四平依言把手贴上去,触手温热,似乎比自己手上的温度还要低一些,放久了隐隐还有点手沾温玉的感觉。
“会不会是昏迷太久了体虚?”赵四平想到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