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江雪的话还没说完,墨离便已然明白她的想法。
他直接接过话道:“你这般想的话,可就小瞧我护墨阁的整体实力了。放心吧,我那边少他们四个完全不会有半点的影响,反倒是你身旁多他们几人,我才能安心。”
没有过多的言语,一句“我才能安心”便将心底里头最为真挚的情意表露无疑,韩江雪知道墨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因此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有些过意不去。
她并不希望自己成为他人的累赘,可事实上,如今她的实力当真博弱得无法形容。与刘氏打打嘴皮子仗,斗斗心思什么的还成,真正动刀动枪的时候,她的劣势便一下子暴露无疑。
她明白,自己想要强大到足够与宫里头的那位主叫板,最起码得有一些真正握在手中的硬实力才行,然而这一点却当真并不容易。
微微闪了闪神,韩江雪还是很快便恢复了常态,想了想后朝墨离说道:“好吧,我现在也清楚自己的底细,事关身家性命,所以倒也不与你多做那些矫情客套,这四名隐卫我先收下,反正连性命都欠上你一条了,也就不在乎再多欠更多了。”
她果真不再东想西想,表明态度后再次说道:“我也还是以前那句话,有什么我帮得到忙的地方,或者韩家能够做的事,你只管开口,一定全力而为之!”
墨离也知道韩江雪的心性,并不愿意单纯愿意接受的人,若是不让她做点什么的话,只怕这心里头一直都会有那种过意不去的想法。
因此他倒也顺着这丫头的心思,很快一副认真不已的模样说道:“好吧,既然你这般说了,我这里还真有两件事得让你帮忙才行。”
“真的?”韩江雪一听,顿时开心不已,连忙催促道:“什么事,快说吧,包在我身上了。”
看到这丫头如此神情,墨离亦心中开怀,不过却并没有过多的表露什么,而是继续说道:“第一件事,我知道你们韩家几乎掌管了南通边境那一块的茶丝等生意,所以我想借你们韩家在南通那边的商贸关系一用。”
其实这个请求倒也不算完全是为了让韩江雪安心。墨王府在南通边境那边的势力的确比较博弱,而现在他也需要在那里建立一处特别的联络网。南通边境现在的重要性还没有完全体现出来,不过日后却绝对是个极为特殊而有价值的地方。
而这几年,墨离也早早的开始关注那边,如果不借助韩家在那边势力的话,墨王府照样也能够凭借自身的实力做到这一些,只不过相对来说消耗的时日以及代价当然要大得多。而如今,若是可以借助韩家在那边已有基础,那么自然是事半功倍。
“南通边境?”韩江雪听后,反问一声,当下说道:“那还真是个好地方,当年我外公曾驻守过南通边境。外公说那里进可攻,退可守,中可扼制本土,又边领三国,地理位置极其显著,是个不折不扣的要塞之地。只不过这几十年以来,东明皇室一直将目光盯着西漠与北塞两处,更主要的是,南通边境向来较为安定繁华,各国百姓皆和平安稳,不似西漠与北塞边境的邻国一般贪婪好战,所以那反倒是让人极易忘记那份兵家必争的优势性。”
见韩江雪竟然对南通边境的情况如此了解,墨离倒还真是有些意外,看来谭啸这个外公还真不同于一般长辈,连与外孙女相处时所说的一些东西也都如此的特别。
“你说得一点也没错,韩家以往十多年也是因为借助了你外公驻守之势,所以才会在那里占据着最为有利的优势。”墨离笑了笑,也没隐瞒什么,继而朝韩江雪坦言道:“打通南通边境那条联络通道的话,我所要做的事自然不是普通商贸之举,而是要增加一份与东明皇室相抗的筹码,制约了他们的同时自然也就等于给自己这一方取得了多方面的利好与优势。同时,也等于是替墨王府再多添一处最终有可能用得到的安全退路。”
墨离的话已经说得相当明白,而韩江雪自然也听懂了那个中看似简单却又极为复杂的交错关连。她不由得看向眼前之人,心中暗生佩服之情。
她从头到尾所做的一切,为的都只不过是一步步化解眼前之危,一步步的想要改变着前世的那些个人命运,即使已经抱着与东明皇室相抗的坚定心意也不过是被逼出来的,顶破了天就是那种见招折招,永不妥协罢了。
而墨离则完全不同,这个只比她大了几岁的男子,却早有好些年以前便看清楚了整个的时局,并且用他卓越的眼光、过人的心智提前做出了反攻的准备与布局。
墨离的相抗,并不受限于皇室的摆布与控制,更不用去理会皇室出招的步伐与招数,他更像一个下棋之人,而不仅仅只是皇室所想要吞掉的棋子。
他将一切都想在前头,算在前头,一早便将皇室与墨王府之间必然的对立做为最终的结局,从而把整个一盘棋全都牢牢的控制在他的掌握之中。不论将来皇室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撕破这层最后的脸面,他都能够从容应对化解,甚至于反扑!
对!反扑!
想到这个词时,韩江雪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然不受控制的狂热了一把,当人家把刀架到你脖子上的时候,不反扑才怪!
到那时,管对方是谁,皇室又如何?不给别人生路,难不成还指望别人老老实实的伸长脖子让你为砍吗?
“墨离,若是有一天,皇上不再有任何的顾及,而是君要臣死之际,你当如何?”韩江雪目光如炬,直直的盯着墨离隐隐有着几分兴奋之色。
看到韩江雪眼中的狂热,墨离反倒是收起了先前脸上的笑意,同样极为关注的盯着韩江雪,片刻后却是应声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墨离却并不是那种愚忠之臣,更不会拜那昏残之君。若到了那等绝境之际,必定携全力相制约,若制约还不够,那么……”
说到这,他停了下来,脸上是毫无隐瞒的坦白与从容,冲着韩江雪傲然而道:“若制约还不能够让昏残之君停步反省,那么,反了这天下又如何!”
反了这天下又如何!
韩江雪心怔神激,有种说不出来的畅快冲向周身。自古以来,君君臣臣本就非一成不变,当年四家三王追随东明祖帝征战四野,开疆拓地之际,不也是反了那个时候所谓的天下吗?
墨离向来不是那种只会说说了事的人,不论什么话,只要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必然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而关乎到天下这般大的事情更是如此。
韩江雪知道,眼前的男子所拥有的胸怀与气魄足够配得起这样的话,而墨离也才是四王三家里头,真正有这等手腕与心志之人。
这一世,她没有错过这么一个精彩不凡的人物崛起,是她之幸!
四家三王安逸得太久,数百年前的那种血性与意志已经被富贵荣华打磨得所剩无几。唯独墨王府内那并不惹眼的深处却还深藏着这么一号将令整个东明皇室,令整个天下震惊的强势所在!
墨离并没有在她面前掩饰那份甚至于可以称之为野心的东西,这样的信任超乎一切,也不仅仅只是信任,更是一份无可替代的交付。
韩江雪没有再多问南通边境那边,墨离所要具体做的事情,。而是爽快的应了下来,待回去后交由兄长具体派人与墨离那边的人单独联系便是。反正不论什么样的要求,只要他们这边做得到的一律无条件办到。
而墨离所说的第二件事情也显得有些神秘。墨离将紫月手中的那些暗卫全数要了过去。除去今日与黑衣人交战的那十五人以外,另外还让韩江雪从韩家挑出二十个信得过的护卫一并交给他。
墨离并没有具体表明他要这些人做什么,但说最多五个月后便会将这些人悉数归还,一个都不会少。
韩江雪见状,自然也没有不同意的,更没有过多的追问墨离要这些人去做什么,总之在她看来能够帮到忙便好,也没有必要过多的干涉墨离的事情。
一通谈话之后,墨离再次将话题转到了今日之事上来。刘氏身份特殊,所以若是处理不当的话,反倒容易让韩江雪自身陷入麻烦之中,所以墨离还是有些担心此事的后续发展,觉得韩家还是尽快将刘氏给清除才好。
纵使没有了刘氏,宫里头的那位主还是会用其他方式打压韩家,但是于韩家而言性质却完全改变。
最少韩家当家人再也不会犹犹豫豫,再也不会受那些不必要的东西的干扰,也不会再对那个所谓的君主抱有任何的幻想。韩家当家人的态度一旦真正强硬起来,那么韩江雪身上所肩负的担子也会相应轻松一些,他日所积蓄的力量也更将饱满得多。
知道墨离是担心自己,所以韩江雪也并没有隐瞒,微微理了理,便将自己的打算一一说道给墨离听。
听罢这后,墨离倒是不由得点了点头,韩江雪的想法与他很是相近,两人又交换了一下细枝末叶后,此事他这才没有再去多提。
见时候不早了,两人也没有再在寺中久留,临走之际,墨离将贴身所挂的玉佩取了下来送给韩江雪,说是给她的生辰礼物。
他也知道韩江雪从来不在真正生辰那天过生日,所以借着今日这个时候送出倒也合适。
同样也是玉佩,与那次武试时张浩成随身摘下递给她被拒的命运完全不一样,韩江雪只是略微顿了顿,便伸手接过了墨离递给她的那块玉佩。
玉佩是最为上等的玉质,式样却是最为简单的祥云图案,只不过正中间刻着一个醒目的“离”字,上头还带着墨离的体温,看着便让人觉得喜欢。
“上一回你赌输了随手摘下了手上的扳指,这一回我过生辰你又随手扯下这么一块玉佩,看来日后你出门身上可得多带些好东西,不然碰上事多人多的话,怕是送都送不过来了。”
她心里开心,嘴上却故意打趣着墨离,说话的功夫已然将玉佩给收入怀中。
墨离见状,不由轻笑,神情愉悦万分,很快出声回道:“除了你以外,我从没将任何贴身之物送人,以前没有,日后也不会有。况且,我长这么大身上一直带的总共就是那两样东西,如今都到了你那里了。”
“扳指的话倒还普通,只是近几年才戴的,那块玉佩……是我五岁时父王送给我的。”墨离的脸上闪才一抹怀念与温暖,而后却是现冲着韩江雪笑了笑道:“若是我父王还在的话,我想他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听到这些,韩江雪心中亦涌现出一道暖流,那块玉佩承载着墨离对其父亲的思念与情感寄托,这样的感受,她十分明白!
而如今,墨离将那块对他来说最为紧要的玉佩送给了她,这其中所代表的情意自然不言而喻。
所以,她也没多想,看了墨离一眼,很快便将从小到大,一直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心型小玉坠取了下来。
取下来后,韩江雪也没急着有所行动,同样颇有感触的盯着手中的心型小玉坠喃喃说道:“这是我娘亲怀我的时候特意给我准备的,形状大小都是特意为我小时候而寻的。我娘亲过世后,爹爹便将这条玉坠给我带上,一直到现在,哪怕我长大了,哪怕它显得那么的小,哪怕上头的红线不知换了多少根,但它却始终陪着我。”
她微微叹了口气,脸上并无难过之色,反倒却是闪过一道温柔。片刻之后,她抬起了头,再次看向墨离,露出一抹愉悦的笑意肯定地说道:“若是我娘亲还在的话,我想她也一定会很喜欢你的。所以,我将她留给我的这块小玉坠送给你。”
说着,她亲自将那块心型小玉坠戴到了墨离的脖子上,眼中带着几分朦胧的泪意。那不是悲伤,不是难过,那是一瞬间的感动,为娘亲,为墨离,也为自己。
墨离心中一怔,这一刻的韩江雪让他无比动容。
他伸手摸着那块小小的玉坠子,每一下都带着说不出来的温柔与珍惜。他以前从来不曾想过,这世上竟然真会有一个这样的女子与他心意相通。他总有种曾经与韩江雪险些失之交臂的错觉感,所以如今无论如何也不会错过这个因为上天眷顾而让他幸运碰到的独一无二的女子!
“我也会一直贴身戴着它,像你一样的珍惜!”他没有说太多,但那目光之中的情意却是无法替代。有的时候,话不必太多,真正用心便足够。
两物相换,无需多言,却是定情!
五华寺一来一回之间,整整花费了近三个时辰,等韩江雪回到韩家时,韩敬这会还没有回来,而一家之主韩风同样也不在家中。
一进门,韩江雪便带着紫月直接往自己院子而去,与以往一般,父亲不在的话,连派人向刘氏知会一声都费事省去了。
刚进后院便看到韩雅静带着弟弟韩端在一旁的亭子里头下棋,姐弟两个说说笑笑的看上去极其的融洽不已。
韩端很快便看到了韩江雪,脸上的笑意更显亲切,边叫着大姐边直接起身直接往韩江雪那边跑了过去。
听到韩端叫大姐,韩雅静却是吓了一跳,立马扭头朝韩端所跑的方向看去。
与韩端神情完全不同的是,看到韩江雪的瞬间,韩雅静整个人顿时如同见到了鬼一般难看到了极点,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亦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
“端儿这么早下学堂了?”韩江雪没有理会韩雅静那如同见了鬼似的目光,而是自然不已的摸了摸已然跑到自己跟着的韩端的脑袋询问着,完全如平日一样,并没有显露出并丝的异样。
韩端自然是什么都不知情的,只知道今日大姐去寺里头上香去了,这会回来碰上了,所以便跑过来,并不曾多想其他。
“刚刚下学堂呢,正跟二姐在下棋玩。”韩端人不大,却也算聪明懂事,简单回过韩江雪的话后便关心地说道:“大姐今日出门一定累了吧,端儿送你回去休息吧。”
“端儿真是越来越懂事了,如今还知道心疼大姐了,真是我的好弟弟。大姐是有点累了,所以这就回屋去休息了,也不用你送,你自己去玩就行了。等改天有空时,大姐一定带你去溜马!”韩江雪倒是真心的夸赞,对于韩端自然不会与刘氏母女放在一起的。
韩端听说改天能够跟韩江雪去溜马,当下更是开心不已,连声谢过大姐,心满意足的跑回去继续找二姐下棋去了。
“二姐,你怎么啦?”见大姐已经走远不见了,二姐却还定定的站在那里望着大姐离开的方向发呆,韩端不由得拉了拉韩雅静的袖子,显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虽说他也知道二姐与大姐如今之间的关系不太好,所以刚才两人连招呼都没打,可是二姐突然这般神情却还是极不正常的。
“端儿,二姐有些累了,先不陪你玩了,你去找庆儿他们玩吧。”韩雅静这会哪里还有心思呆在这里陪韩端下棋,径直打发韩敬去找二房、三房几个叔叔的孩子去玩。
话音刚落,韩雅静便提着裙摆,小跑似的快速离开去找刘氏了。
看到韩雅静如此匆忙的身影,韩端不由得嘟嘴摇了摇头,而后倒也没追什么,吩咐下人将棋给收了,而后去找自己那几个年纪相访的唐兄弟玩去了。
韩雅静一头钻进刘氏屋子后,二话不说便将屋子里头的人全都赶了出去,又气又恨的朝着刘氏说道:“娘,怎么回事,韩江雪怎么没有死?她怎么没有死?”
“静儿,你说什么?韩江雪没死?”刘氏一听,顿时也大惊不已,连忙反问道:“你先别急,慢慢说清楚,你怎么知道韩江雪没死?”
虽然这会暗衣那边还没有人送消息过来,不过刘氏却并不觉得暗衣会失手,最多不过是动手的时间有所调整,所以那头还没这么快将好消息给送进来。
而自己女儿这会却是突然冲了进来,气急败坏的说韩江雪还没有死,这可是怎么能让她不担心。
“怎么知道、怎么知道!我刚才都亲眼看到她回来了,活生生的回来了,连一点伤都没有,甚至于一点受到惊吓的样子都没有!难不成会见鬼吗?”
韩雅静恨得不行,想起韩江雪竟然没事人一样好端端的,她怎么可能忍得住心中的怒火,连声质问起刘氏来:“娘,那些暗衣是怎么办事的?我看他们压根就没有动手,不然的话,韩江雪怎么可能像个没事人一样,根本就没有半点的异常!您赶紧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些人到底怎么办事的?”
“好好好,静儿你先别着急,我这就派人去查!”听女儿说亲眼看到韩江雪活生生,毫发无伤的回来了,甚至于像是根本就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刘氏这会也是坐不住了。
她立马便唤来了亲信,令其亲自去联络暗衣,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如女儿所言,除非暗衣根本就没有动手,不然的话,韩江雪不可能会毫发无损,半点惊吓都没有。难不成,中途发生了什么突变,所以才会导致暗衣不得不临时中止计划吗?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最少她应该得到消息才对,可为什么如今韩江雪都已经安危无恙的回来,暗衣那边却是半点消息都没有呢?
刘氏心中焦急,却不得强行冷静,一边安抚好女儿,一边想着对策。
而刘氏所派出的亲信刚刚出府,一道鬼魅般的身影便无声无息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