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灾厄看见这一幕皆是瞪大了眼，只是碍于怀特此时难看的脸色，没人敢出声。
怀特俯身将板车上的人捞起来，将人的上半身靠在怀里，伸手去拔她后心的那支箭矢。
看着那漆黑的箭头带着点碎肉从伤口里出来，就听她在耳旁闷哼一声，鲜血很快透过衣服涌出来。
东无笙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靠在某个人的怀里，浑身寒毛都炸了一下。
她瞪大了眼睛往旁边看，发现这个人居然还是怀特。
东无笙：“……？”
东无笙在原地懵了一会儿，既不说话，也没什么动作。
怀特低头看见她的表情，沉沉地呼出一口气，开口时音调有些低，“我还以为我劝了小姐那么多，小姐多少能听进去一句，结果您看样子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他将手掌覆在东无笙后背的伤口上，灵力从掌心涌出来，迅速地修复着伤口。
最致命的伤口愈合了，东无笙也觉得舒服一点，听着怀特在耳旁说话，她眨了眨眼，终于有些回神。
“见鬼了……我居然还活着？”
不同于怀特此时的低气压，东无笙现在是对眼前的状况一头雾水，既有劫后余生的惊喜，又对这一切感到不可思议。
她有种好像正在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听到怀特在耳边一声意味复杂的冷笑，东无笙扭头瞥了他一眼，心情颇好地玩笑道：“你怎么这个表情？我当俘虏的价值确实比不上莫莉安，但你要是这么嫌弃我，不如放我走算了。”
说完这话，东无笙明显感觉到身前的青年心情更糟糕了。
东无笙：“……？”
这男人是真的难搞哦？
怀特深吸了一口气才把胸腔里积郁的怒气压下去。
子弹造成的伤口需要先用器械将子弹取出，怀特于是便将东无笙身上弓箭所伤的几处治愈，而后直起身，垂眼看着东无笙，尽可能平静地开口道：“现在我先带您回去，把伤口处理好之后再做其他打算，这样可以吗？”
东无笙点了点头，就见怀特伸手来似乎是打算抱她起来。
东无笙按住他的手臂，起身示意了一下，“我还可以自己走。”
怀特的目光落在东无笙被血浸染的裤腿上。
此时，那几处血迹还在向外扩散。
东无笙顺着他的视线也看见了那几处伤口。
疼当然是疼的，不过东无笙这会儿刚刚“死而复生”，还有点新奇得意，她拍一拍怀特的肩膀，微笑道：“不用担心，心脏中箭我都死不了，我现在感觉状态还不错。”
怀特：“……”
怀特此时一句话都不想和东无笙说，他不由分说地将东无笙拉进怀里抱了起来，然后招呼队伍准备返程。
东无笙好一会儿没说话。
她算是看出来了，她越说话这人越生气。
真见鬼……
想逗这人生气的时候看他脾气好得过分，聊正事的时候反倒是她说什么都能惹他生气。
东无笙感觉自己遭遇了社交史上的滑铁卢。
虽然没想明白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不过东无笙还是意识到自己现在最好还是别说话。
跟在身后的一帮灾厄此时也是不明所以，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却也没人敢吭声，全都安安静静跟在后面往回走。
过了好一会儿，怀特才开口打破了沉默，“您昨晚怎么在神殿？”
“嗯……”
东无笙这会儿被怀特接二连三的怒气打击了一下，有点怀疑人生，说话的时候不由地有点小心，“莫莉安说帮她处理一点事务就请我吃饭。”
“所以您就在那里呆到了半夜？”
“确实……我早该想到的，莫莉安就是个恶魔上司，我就不该相信她还会有一点良心。”
对于自己这次被一个果盘骗了半天劳动力的行为，东无笙自己也觉得痛心悔恨。
太亏了。
早知道会有这么多事情，她至少也要五个果盘！
怀特大概能猜到东无笙此时的心理活动，他沉默了一瞬，叹了口气，“就算您碰巧在神殿，又为什么要这样乱来……”
东无笙：“……”
东无笙感觉自己现在好像正在被教导主任训斥的小学生，于是回答的时候就有点不太情愿，“其实我本来以为可以拖到救兵赶到……”
晨光乍起的时候，视野的尽头出现了一座黑色的城邦。严格地说，是四座城池，分别建立在四座山峰的顶端。
“至少还要爬一座山？你不累吗？”
东无笙安分了一路，已经有点蠢蠢欲动了，“要不然你放我下来？”
她已经被后面这帮灾厄盯着打量了一路了，虽然，由于她这一路无事可做，就一个一个地瞪了回去，现在已经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盯着她看了。
但隐约间还是能感觉到许多窥视的目光。
这感觉太糟糕了。
“还请您认清楚自己的情况吧，小姐。”
怀特毫不客气地回绝了她的后两个问题，“只有他们需要到山顶去，我们只需要在山脚就可以了。”
东无笙这才发现，在四座山峰围绕的盆地上还建有一座庄园。
“嗯……”
东无笙小声叹了口气，不挣扎了。
望见前方目力可及的长生城，身后跟随的一帮灾厄们松了口气。
可算是到地方了……
旁听了一路城主和那个女人家庭会话似的交谈，他们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命不久矣了。
不会被封口吧？
怀特一路将东无笙抱进庄园的医务室，将她放在医务室的床上，这才将空间留给一干女医师，自己退了出去。
看着尖耳朵的女医师为自己挖子弹，东无笙稍稍有些游神。
突然来了这么大一件事，一直到现在她都还没来得及捋一捋。
怀特是长生城这一边的领袖……这个不能说不意外，但也不是很意外。
她原先以为这家伙可能只是有些地位，不然怎么出来干苦力……结果看样子好像是她哪里想错了。
怀特这次的这一番安排，东无笙还是挺能理解的，如果是她在怀特这个位置上，那她也会选择这么做。
为的就是一举击垮人类，不给人类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
人类就是一个野草一样的种族，一把火若是没有烧干净，来年春风里便是四面楚歌。说到底，像灾厄这样断绝了生机的种族，想在这场战争中真正取得胜利实在是太难了。
由于她的介入，怀特这次的决策没能给人类这一方造成什么真正伤筋动骨的损失，已经算是失败了。
东无笙于神殿，不过是一把格外锋锐的刀，既没有超出寻常神殿修士的权力，也还未曾积累足够的声望，少一个她，对神殿来说完全算不上什么致命的打击。
而像这次这样的错误，白灼也没理由再犯第二次。
或许近期的战场上灾厄仍然会是压倒性的胜利，但从长远来看，灾厄这边大势已去，除非人类这边的领袖再做出什么毁灭性的失败决策，否则，人类终将会夺回他们的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