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卡梅又嚷起来，“她在学我们！”
“嘘——”
加西亚伸出一根手指压在嘴唇上，他把头凑到妹妹耳边，小声道：“不能说这么大声，会被她听见的，你忘记她刚刚的样子了吗？要是她生气了，我们两个肯定打不过她。”
卡梅也压低了声音，“哥哥我知道了……”
女孩瞅了瞅他俩，慢慢挪到两人身边，张大了嘴，声音却很低，“啊——”
常风摇了摇折扇微笑道：“……看样子她都听见了哦。”
兄妹俩的脸上露出了相似度极高的惊恐表情。
“常风！”
就在常风围观小朋友玩游戏的时候，其余神明凑在一起说了什么，最后推了慈眉善目的伯子期出来，拍了拍常风的肩膀。
“啊，不要意思走神了，我这就加入讨论。”
常风收起折扇，转身面对自己的同伴。
“啊，没关系，讨论已经结束了……”
伯子期挠了挠自己肉乎乎的后脖子，笑得一脸敦厚老实。
“哦，那所以结果呢？”常风眯起眼睛，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家都觉得你最适合照顾小女孩，所以……”
伯子期像尊弥勒佛一样，端着一脸八风不动的慈爱表情，假装没有看见常风逐渐变得危险的笑容。
“所以你们就直接把我安排了吗？”常风冷哼一声，手里折扇一下一下地敲着掌心。
伯子期不吃他这一套，乐呵呵地合掌鞠躬，“有劳月神了。”
“……”
常风考虑了一会儿，甩开折扇掩住自己的下半张脸，“也不是不行……那么，我有事需要外出的时候，就由你们轮流帮我照顾吧，这样没问题吧？”
“那是自然。”
于是，新生的小神明的归属问题就这么草率地决定了。
从那以后，月神常风的生活中就多了一项教育智障小神仙的任务。
不过幸好，常风很快就发现，他们的最后一位神明同伴虽然懵懂无知，简直就和其他自然降生到世界上的生灵一样，对世界对自我都一无所知，但毕竟还是主神鼻骨所化，在智力上远非寻常生灵可以比拟。
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小家伙已经能流畅自如地说话看书写字了。
神明之间是没有写书记录的习惯的。
他们的生命漫漫无期，并且不会遗忘。每一分每一秒的记忆都深刻地印在他们的脑海里，已经过去的每一点喜悦、每一点悲痛，只要他们愿意去想，永远清晰如初。
小家伙看的书，都是喑从其他已经发展起来的人类社会中带回来的。
这个总是阴郁孤僻的灾难之神似乎对小家伙格外得关照，常风还是第一次见他对制造灾难以外的事物这么上心。
“灾难神来看你了。”
常风在门口见到前来探望的喑后，进门和正在画画的小孩说了一声。
“……”
“哦……”
小孩抬头往喑的方向看了几眼，好一会儿才不怎么情愿地应了一声。
大概是天生职能相斥带来的影响吧，小孩对这位灾难神一直很看不过眼。
现在这样的状况都已经是常风耐心教导后的结果了，喑第一天来的时候，小孩看见他站在门口，很直白地就问常风，“我可以不让他进来吗？”
喑似乎也不在意小孩毫不掩饰的抵触态度，径自走进来，在富有东方古韵的雕花椅子上坐下，“取名字了吗？叫什么？”
“还没，”常风摇头的姿态显得有些无奈，“给她想了几个，她都觉得难听。”
小孩在桌子那头小声搭腔道：“是真的很难听……”
喑在两人之间看了一眼，敲了敲小孩面前的桌子，“他都给你想了什么名字？”
小孩睁大一双鲜红的眼睛瞪着他，张嘴的时候露出两侧尖尖的虎牙，“不关你的事，我不想和你说话。”
常风走过来，拿折扇一敲小孩的肩膀，“怎么说话的？忘了我是怎么教你的了？”
小孩不干不脆地哼了一声，趴在桌子上不说话了。
喑把手肘支在椅背上，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面带微笑，好像很乐意看到小孩挨训的场面。
“给你看看我找的名字吧，”常风从桌上堆积成山的纸张里拣出一张来，拎到空的地方摊平摊开，展示给喑看，“我觉得其实还可以。”
喑一目十行地扫过去——
春花、金蓉、吉意、和鸣……
看完这一串，喑朝常风拱了拱手，戏谑道：“好名字！”
常风摇了摇折扇假装没听出来，“我也这么觉得。”
“我完全搞不懂你们两个到底在想什么……明明就很难听。”
小孩在另一边嘟囔着开腔道。
“那我给你取一个？”
喑冲小女孩扬了扬下巴，只得到女孩质疑的眼神。
女孩看起来压根不对他抱任何希望，“只要是你想的我觉得我肯定不会喜欢……”
喑：“……”
真绝情啊。
喑只能假装没听见，“常风和伯子期都是东方的神明，你既然认了常风作师父，那就叫东无笙怎么样？”
“我觉得这名字不太吉利……”
常风自顾自评价完了才发现女孩怎么没出声，扭头一看，就见小家伙一幅有话在心口难开的样子。
被两位长辈盯着注视了一会儿，小女孩才一脸别扭的表情开口道：“好吧……我觉得还不错。”
喑的脸上扯开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那就这么决定下来吧。”
“嗯？就决定叫这个名字了吗？”
常风看上去并不认同，“不觉得这名字不适合小孩吗？”
“比起师父想的那些，还是要好听一点，”东无笙转过身，对着常风摇了摇手里的笔杆。
喑也抬手拍一拍常风的肩膀，“感谢同行兄弟的付出。”
常风：“嗯……”
常风摇着折扇没再搭腔。
常风实际陪在东无笙身边的日子，也就五个月。
在最初的这五个月里，教会了东无笙读书写字、弹琴吟诗，还教会了她怎样使用自己那一身天生的丰沛灵力，除此之外，关于人世间的秩序，他一点都还没来得及教。
一个是因为时间实在过于短暂，还有一个也是常风想不到该怎么教，琴棋书画、刀剑枪戟，这些都好教，但你要他靠口头的几句话给一个半大孩子讲懂，为什么神明要维护人世间的平衡，却要眼睁睁地看着贫穷的人饿死，而不得过多地出手干预——这未免也太为难他了。
于是，当事务越积越多，他不得不离开一段时间时，常风并没有继续拖置，欣然接受，他想着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想想，接下到底应该怎么教导自己的小徒弟。
他本来是安排了伯子期来替他照顾东无笙。
只是没想到，伯子期还没等到，先等来了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