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袍师徒离了黄山,倒也未走远,直驱九华山就落了遁光。崔盈难免觉得有些奇怪,问道:“师父,怎得才行这么点路就停了下来?且百蛮山在南,这里却是往北。莫不是这里也有你的红颜知己在此隐修?你访友也就罢了,可别再拿徒弟做筏子,拿我的这点东西去送人。这点东西虽多,可也经不得你多送几家。”
老怪笑道:“不想你倒是个财迷,不过拿你点东西,这就记着了。你那虽有百余件宝物,可想来也是你那先前的师父自己胡乱炼的。着实没一件堪称大用的,亏你还当宝贝。”
崔盈闻言,笑嘻嘻的道:“师尊的眼力自然是顶好的,可如今徒弟穷得很,略微好点的东西也只能拿了当宝了。若是师尊送我几件好点的法宝当拜师礼,我也就不会守着这些东西不放了。”
绿袍老怪知道自己这小徒弟是个给根竹竿就能往上爬的主,又没什么敬畏。摇了摇头,不愿再和她扯这事。领着她转到九华后山醉仙崖。
如今正是酷暑,满山红叶是看不到了。只是山风吹得那满山枫树,绿叶招展,倒生出些清凉之意。
崔盈见老怪不肯接自己话头,老大没趣。眼珠子一转,问道:“师父,您是道德高隆,清心寡欲的有道之士,喜怒不见于色。今日见了那矮老丑物,怎得发那么大火。一嘴巴子将那老儿的牙都打掉了,莫不是这人犯了您甚忌讳?”
绿袍老怪闻言,脸色微微一沉,道:“倒不是他犯忌,只是正好赶上为师心绪不好罢了。”
崔盈见老怪面色不渝,吐吐舌头,不敢再追问。暗想那朱梅被老怪喝破行藏现身前,这老怪还是有说有笑的,何来心情不好一说?那朱梅现身也才说了一句话,老怪脸色就不好了,抬手就打,着实难解。
此时绿袍老怪走上崖头,指着下头道:“这里有前辈高人镇压了一条美人蟒在此,此怪于我有大用。昔年我奈何它不得,故此未曾动它,今日到了这里,正好擒回去备用。等会你也留心些,莫要一时大意被它跑了。”
崔盈方知老怪到此的缘故,笑道:“只要师父不要徒弟拿东西出来送人,你做什么都好。我闻那美人蟒是上古异种,厉害得很,徒弟这细胳膊细腿的可不够它塞牙缝的。一会儿打起来,徒弟远远看着就是,免得碍手碍脚,误了师父的事。”说完,果真嘻嘻哈哈跑得远远的。
绿袍老怪为之气结,骂道:“人家是师父有事弟子服起劳。我倒好,収个徒弟,不特不为出力,还躲得远远的看热闹。”
那崔盈跑得老远,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取出个小巧銅镜。只顾着照镜弄姿,只将绿袍老怪的话当了耳边风,充耳不闻。
绿袍老怪也就骂她两句罢了,倒也没真指望她帮多大忙,摇着头自行施为。他知道这蛇怪也非寻常。拿颗丹药含了,又远远抛了颗给那不省心的徒弟。
那崔盈这会倒是眼明目聪了,抄手接住,甜甜一笑,远远叫道:“多谢师尊,还是师尊疼我。一会师父若打不过那蛇,可要提醒徒儿先走。您在后头抵挡一二,可别光顾着自己跑。”
绿袍好悬没给她气得吐血,哼哼两声,不理会这货。自行飞落崖下勘探。这蛇洞所在人迹罕至,虽然过去许多年,倒也没太大变化。绿袍老怪见得实了,自地上取了个石块,嗖得一下,弹射过去。
但见得黄影一晃,一个人头自洞中忽的冲了出来,一口咬住那好大石头。那美人蟒随即觉得嘴中的东西不对味,张口吐了出来。又看清绿袍老怪,冲着他呱呱大叫,那脑袋不住摇晃,连带着它一头黄发挥舞,显是怒极。看来一过两百载,这东西还记得眼前这可恶人类。
绿袍老怪淡笑一声,扬手就是一记大五行灭绝神雷。但闻得霹雳一声巨震,那山崖都塌了一大块,将那蛇怪埋在里头,也不知生死。
老怪等得一阵,正要上前查看,却见泥沙、石块飞起,那美人蟒从中蹿了出来。老怪暗赞一声,照着蛇头又是一记雷打了过去。那蛇怪被打得一个翻滚,僵在地上生死不知。
老怪也不多看,取出金蛛网将蛇怪兜了,拍了几道禁制上去。略为収拾一番,直往崖上而去。他在下头忙活了个把时辰,上边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原来绿袍老怪下崖捉蛇,崔盈坐在石上等着。她对自己这位师父倒是很有信心,故此一点也不担心。正贪看些山景,却见前山那边转出个人来。却是个小小孩童,看去不过四五岁的光景。蹦蹦跳跳跑了过来,还不时回头张望。
到这童儿近得前了,但见他着实生得好,粉妆玉琢,若同观音画中的善财童子一般。崔盈暗道,这九华山虽是名胜所在,可也很是险峻。这么个小小孩童,怎生到得此处?只怕也是有些来历的。
这童儿也没想道这九华后山还有人在,眨巴着眼睛看着崔盈。崔盈见他这模样可爱,忍不住笑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怎么就你一个人到这里玩,你家大人呢?”
这童儿摸摸脑袋,回答起来却是很清楚:“我叫齐金蝉,就住在前山,我和姐姐在躲猫猫玩。你又是哪个?我怎么没见过你?”
崔盈笑道:“你才多大,怎么就能见过我啊?”
齐金蝉晃着脑袋答道:“我娘在这九华山修行,来这里的人都会去拜会她,我也就认得人多了,但我从没见过你。听我姐姐说,这九华山附近有妖人盘踞,他们不是我们一路的。我爹娘在正教中很有名望,来这的人都要去拜会她,你没去,那你一定是和那些妖人一伙的。”
崔盈闻言目瞪口呆,张嘴结舌,失笑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怎学得这般歪理?不去拜会你娘就是妖人,天底下哪有这个理?”
齐金蝉又抓了抓脑袋,他虽小,倒也不笨,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说不通。可他自小听周围的人说得多,虽然不是这么个说法,可意思相类。也不知如何分辨。
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崔盈见他愁着幅小脸,有些过意不去。她已是活了百多岁了,总不能跟个小孩分见识,争个高低。笑道:“小家伙,来,姐姐这里有几个果子,给你吃。”从身上掏出几个红彤彤的异果,想要递给这小孩。却是她自幻波池随手摘来的灵果,她自己吃了也就是图个口腹,对这么个小孩子却还是有些益处的。
小孩一般都没什么长性,这齐金蝉见这果子香气诱人,倒忘了心头想的,就待去接。却见得眼前光华一闪,落下两个人来。
却是个三十许的妇人带着个约摸双十年华的女子。这妇人面貌详和,略带几分雍容华贵。那女子一身素白,俏脸星眸、双眉入鬓、朱唇琼鼻、细腰酥胸。俗言说女要俏,一身孝。这女子人本就是绝色,加上这打扮,正是相得益彰。
崔盈见这两人眉目间有几分相似,正自猜测两人来历。那齐金蝉已是大呼小叫起来:“娘,姐姐,你们怎么都来了。”
那妇人不动声色上前一步,拉着这小童的手,有意无意的将崔盈和这齐金蝉隔了开。笑着对崔盈一稽,道:“小儿顽劣,给道友添麻烦了。”
崔盈早已起身回礼,笑道:“令公子可爱的紧,我正无聊,他倒走来添了些乐子,说甚么麻烦?只是恕我眼生,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那妇人笑道:“贫道俗名荀兰因,后随外子拜在先师长眉真人座下,随了外子的道号,也叫妙一。这是我女儿和儿子齐灵云、齐金蝉。却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说话间也让女儿、儿子上前见了礼。她见崔盈功行不弱,又像是旁门中人,故此算平辈论交,女儿、儿子也就低了一辈。
崔盈倒是听说过这位,又行了一礼,笑道:“原来是妙一夫人当面,久闻贤夫妇大名,贫道崔盈见过道友。”
妙一夫人闻言,心头一跳,暗道原来是她,怪不得这般绝艳,只是闻得此人被她师父锁困幻波池,却不知几时脱身出来了。当下打起精神,小心提防。口中淡淡道:“原来是崔道友,向闻道友在幻波池闭关苦修,足不出户,不想有雅兴来我九华一游。”
崔盈听得心头冒火,自己被前师镇锁幻波池,着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人当面揭短,偏偏又故意说得含糊不清,让自己无从发作。不想这世间也有和自己一般机巧人物,只得按下怒意,堆起笑脸道:“我这人浑身哪有半分雅骨?是我师父要到此地办事,强拉了我来的。”
只是她这笑脸也太假了点,正所谓皮笑肉不笑也。将那旁边一直暗暗打量崔盈的齐灵云看得心生纳闷。这齐灵云本是个大美女,可见了艳娘子也生出几分不如之感来,少不得暗中比较一番。见这人神情,再看自己母亲态度,也就明白了几分:两家怕是有些不对路。
妙一夫人心下疑惑,问道:“可是圣姑前辈到此一行?”
崔盈笑嘻嘻的道:“她老人家哪有这闲功夫,这是我新近拜得一位师父。他老人家路过幻波池,看我可怜。随手击破幻波池禁制,将我搭救出来。是我厚着脸皮,死乞白赖的缠着他収了我做个徒弟。他老人家到这有事,我便跟来了。”
这艳娘子着实是个尤物,嘴中说话,眼波流转,媚态横生。说到新拜师父那语气、那眼神,倒像是在说自己的情郎一般。面前听她说话的还好是俩个女子和一个不知事的小童,不然怕是魂都得被她勾了去。
就这样,齐灵云也只觉得面皮发烧,还是她母亲妙一夫人干咳一声才让她醒过神来。忍不住在心底暗骂一句:“好一对不知羞的狗男女。”
可怜绿袍老怪尚不知自己一世英名被这混帐徒弟败了个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