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殷声音虽然轻柔,但是话中的意思,就是透着那么一股子杀气,经过事的倒也罢了,那些小官小吏却是畏惧的很,府外就有上百“狼甲营”武士,那可是一把一把杀人的刀。
萧幕瓒立刻起身上前跪下,身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他心中明白,自己的裁决很快就会出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而恭敬:“下官无能,有负圣恩,万死不能恕也!”
萧幕瓒这样一说,在场的官员除了靠坐在朱漆大椅上的萧同光外,余下俱都起身跪在堂下,埋头撅腚,或真或伪地作出胆战心惊的姿态。
“一个人办差了事儿,总会有相应的惩罚。”曹殷说话时,脸上依旧带着笑,那种不应该出现在男人脸孔上的艳如妖的笑:“我想你们都懂这句话的意思。”
众人匍匐在地,不敢说话。
“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本侯虽然明白你们办事尽心尽力,但是……哎,这次税银被劫,内阁商议,圣上裁决,已经下来了旨意!”曹殷平静地道,忽地瞅向一旁恹恹欲睡的萧同光:“萧侍郎,宣旨吧!”
萧同光昏昏欲睡的眼睛立刻睁开,起身向曹殷行了一礼,这才高声道:“请旨!”
旁边立刻有一名护卫托着一直长形小金盒奉上前来,萧同光亲手打开金盒,咳嗽一声,这才缓缓打开金黄色的圣旨,沉声道:“圣旨到,接旨!”
众官立时齐声道:“臣等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东海郡税银被窃一案,朕甚不安,东海之郡,燕国重地,王化之民,出此耸人听闻之恶行,国何以安?东海郡守萧幕瓒,用人不当,遇事不明,罪无可恕,免去东海郡守之职,接旨回京,由刑部吏部联名议处。东海子民,温厚良善,为体民心,特令东海韩族下海采珠,奉珠三千,以补缴税银。上天达听,命昌德候曹殷,户部侍郎萧同光协助采珠事宜,钦此!”萧同光宣完,合起圣旨,冷冷地看了萧幕瓒一眼,眼中说不出的厌恶。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官高叫。
萧幕瓒只觉得全身发软,眼前有些发黑,这种结果他是早就预料到的,但是圣旨中对于税银被劫的后续动作并没有半分提及,他也知道这封圣旨是京中几大世家互相斗争互相权衡甚至是互相妥协而达成的结果,换句话说,税银被劫一事很有可能在燕京暗箱操作达成其它的共识,那么萧景的仇,一时半会儿是没法子报了。
韩玄昌听闻可以以珠代税,不由松了口气,虽然朝廷所索取的珍珠数量太过庞大,但比起激起民变的收税,显然这是比较理想的结果。
他也知道,曹殷和萧同光所谓的“协助处理采珠事宜”,不过是朝廷派来的四只眼睛,就是怕韩家这次大肆采珠中会出现变故。
……
萧幕瓒伸手颤巍巍地接过圣旨,黯然道:“微臣谢旨!”
“赶快收拾一下,速速回京。”萧同光对于萧幕瓒这次的失误显然是很不满,如此一来,萧家在东海郡安插的这颗钉子就此轻易地被内阁其他家族联手除去,其他家族固然担心萧家势力蔓延过大,而萧家自身这次颜面扫地,自然也没有脸更没有威信再往这边派人来。
萧幕瓒落寞退下,曹殷便起身过来,亲自扶起韩玄昌,微笑道:“韩大人,东海郡守一职,吏部正在商议,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有新官上任,这边的事务暂且先烦劳韩大人多加处理了。至于采珠的事儿,韩大人也需尽快安排,圣上对此很是忧心,若是税银入不了库,我东燕许多事儿可就办不成了,韩大人,你说可是?”
“臣等失职令圣上忧心,实乃我等臣子的罪过。”韩玄昌立刻道:“圣上的旨意,侯爷的期盼,下官敢不肝脑涂地,竭诚以报!”
曹殷很满意韩玄昌的反应,轻轻拍了拍他肩膀,温言道:“大宗主二宗主一向可好?身子骨可还硬朗?”
“大伯和家父俱都是心胸开阔之人,修身养性,身体却也很好,有劳侯爷挂念着,我韩家感激不尽!”
“那就好。”曹殷微微点头,若有所思,轻轻道:“两位宗主如今都是年过六旬,迟暮之年,本侯来东海之前,圣上宣我进宫,令本侯要好生看看两位宗主。他二人为国尽忠,几十年如一日,实乃忠臣之楷模,亦是我东燕国的基石,回头本侯是定要拜见二位宗主的。”
韩玄昌感激涕零,连连谢恩。
四周大小官吏有大半是韩氏族人,见昌德候对韩家表露出亲昵之意,虽然有些疑惑,却也欢喜。
萧同光冷眼旁观,神色平静,依旧是一副恹恹欲睡酒色过度的姿态,但是心中却也有些纳闷,不知道昌德候所代表的王族为何如此直白地向韩家表示亲切,难不成王族想拉拢韩家,启用韩家的势力,但也用不上如此直白,反而让人起了戒心。
在萧幕瓒交出官印摘下乌纱后,回到自己的院中,他当初从燕京带来的下人已经收拾好行囊,搬运上车,随时准备启程赴京。
“我他妈就是一条狗!”萧幕瓒望着东海郡上空的青天,冷笑着自语:“扑过来咬人,反而折了自己,最后还是灰溜溜的离开东海郡,像一条丧家犬!”
他不怨恨萧太师没有保住自己的郡守之位,却恨萧太师不能动用萧家的势力调查税银失窃的案子,不能为萧景报仇。
萧太师显然是不想和位居九大世家之三的苏家正面翻脸,所以萧景之死,就像一种春秋笔法,忽略过去。
“苏家的狗杂种们,总有一天,你们会和韩家一样,都消失在燕国的姓氏中。”吐了一口吐沫,萧幕瓒带着仇恨,黯然地离开了东海郡。
在萧幕瓒尚未出城之时,郡守府内鼓乐阵阵,觥筹交错,为昌德候曹殷和户部侍郎萧同光接风洗尘。
“韩大人,本侯很早之前在京里就听说你们家里的一件趣事。”曹殷手中捏着白色的丝帕,虽然并没有饮酒用菜,却时不时地擦拭着嘴角,显然是有很深的洁癖:“听说你有一子,出生之时便有三根手指色泽如金,都称是天上的财神爷投胎转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这倒也是一件稀罕事。”
韩玄昌恭敬道:“这财神爷下凡,那是市井流言,做不得真。不过犬子出生之时,右手却是生有异相,除去大拇指与食指,其它三指与常人不同,有些金黄,想来是皮肤就那个样子而已,并无什么稀罕的。”
“事非寻常必有因。”曹殷摆手笑道:“说不定真是财神爷下凡,那也未必不可能。”
一旁的萧同光已经是两壶酒下肚,脸上通红,看起来醉醺醺的,咧嘴笑道:“韩家坐靠东海,海下满是珍珠珊瑚,那都是宝物,有个财神爷镇宅,倒也寻常,倒也寻常!”
“说笑了,说笑了。”韩玄昌知道这个看似醉酒的萧同光是什么心思,不过是想挑拨韩家与王族的关系,雕虫小技,只是含笑回应。
韩玄昌作为东海主人,自然是要尽到地主之谊的,虽然知道萧同光居心叵测,但在韩玄昌眼中,那些无法撼动韩家根本利益的言行,是不值得去敲打的。
真要到了需要韩家出手敲打的时候,就不是小事了。
桌子上,萧同光明显是借着酒意的掩饰,东一句西一句地说着一些无谓的话,隐隐带有挑衅甚至是污蔑韩家的意思,但是这种举止,非但让韩家大小官吏咬牙切齿恨之入骨,看在曹殷的眼中,亦是极其厌恶。
若非萧同光是萧家核心人物,是萧太师的亲弟弟,曹殷只怕早就发作了。
反倒是韩玄昌心平气和。
真正的老练之人,在这种情况下,只会笑里藏刀,而不会亮出并不锋利的刀刃,萧同光的一番言行,让韩玄昌更加确定此人只是一些小聪明,酒色过度的无能之辈,怪不得都说萧同光与他的哥哥萧太师相比,差距不是一星半点,此言诚不欺人!
韩家众人知道如何去堵住这一张废话太多的臭嘴,带着恭敬之色,纷纷敬酒,只片刻间,萧同光又是几壶酒下肚,忍不住“哇”地吐出来,丑态毕露,尔后伏在桌子上,醉醺醺地睡过去。
韩玄昌心中冷笑,他倒真想看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这位被安排在曹殷下面的钦差副使,会如何对韩家玩花样。
“希望你能毫发无伤地离开东海郡!”韩玄昌心中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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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昌德候是个很有意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