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旁边有一块巨石,也不知是何用途,但显然放在那里已经很久,巨石底部,已经有一部分陷入了泥土之中,整块巨石,就似乎是从地底下长出来的一样。零点看书
韩漠在众人鄙视不屑的目光中,走到那巨石旁边,微一沉吟,终是弯下腰,两只手在那巨石上摸了一摸,心知这块石头怎么说也有三百斤重,一般人还真是搬不起来。
众人见到韩漠道到了石头边,一时间也不知道韩漠究竟想做什么,目光都集中在韩漠的身上。
夏侯德摸着胡须冷冷一笑,心中暗想:“难不成这小子还想移动这块石头?”
这块巨石重量不轻,就是在西北军中,那也是少有人能移动,若说这样一个年轻斯文的世家子弟能够移动这块石头,夏侯德那是绝对不相信的。
众人一时间屏住呼吸,看着韩漠弯下身子抱住那块巨石,都睁大了眼睛,想看看韩漠是不是真有那个能耐将石头移开。
不少人更是做好了笑话的准备。
其实韩漠心中还真不愿意在这帮人面前显示自己的本领,但是夏侯德咄咄逼人,在这么多将士面前故意刁难,自己若是示弱,反而会叫将士们更为瞧不起,韩氏家族子弟无能的名声想必也会被一些有心人故意在边关散播。
该出手时就出手,既然夏侯德咄咄逼人,韩漠却反倒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让这帮将士悄悄韩家子弟的本事。
军人服气的,就是实力,你若是比他们强,在他们眼中,便会生出尊敬之心。
如果自己显示一下手段,让将士们生出一两分尊敬之心,倒也没什么不可以,说不定将士们日后传扬开来,自己反倒能够在西北军中留下一个好名声。
……
众人只见到韩漠低声吼了一声,正惊奇间,却见到韩漠松开手,手头动也没动,韩漠站起身子来,拍了拍手,又开始绕着巨石转了两圈,随即摇了摇头。
韩漠这是故意调动这些人的情绪,夏侯德和兵士们却以为韩漠这是自承不济,顿时人群中便有人哄笑起来。
夏侯德也哈哈笑起来,高声道:“韩将军,实在不行,就不要难为自己了!”
韩漠抬起头,望着夏侯德笑道:“总兵大人,韩漠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可惜这么好的巨石没能用去修筑城墙!”他再不犹豫,双手一抱巨石,这一次那是不敢有失,《长生经》气劲涌起,身体里充满了家族世代秘密相传的无穷力量,低吼一声,那巨石的根部竟然缓缓从泥土里面冒出来。
人群中已经传出惊呼声。
几乎没有人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真的能够扳动巨石,这块巨石的分量,别说从泥土里拔出来,一般的兵士便是连推也推不动一下子。
众目睽睽之下,韩漠竟真的将那巨石从土里慢慢地拔了出来。
夏侯德本来脸上那种古怪的笑容也开始变得有些滑稽,本来一直在抚摸胡须的手,此时却停在下颚,忘记了抚动。
韩漠并不魁梧的身体,抱着那块巨石,缓缓走动,走了十来步远,这才将巨石放在地上,尔后站直身子,轻轻拍了拍手。
众人有些发愣,呆呆看着韩漠之时,韩漠已经走到一名弓兵身畔,伸出手,温和笑道:“借弓一用!”
西北将士,时刻处于戒备状态,无论是步军还是弓兵,武器都时刻地准备在自己身边。
那弓兵见韩漠要借弓箭,急忙从旁边取过自己的长弓,只不过是一石硬弓。
韩漠也不多说,接过一石硬弓,随即接过对方呈上来的羽箭,目光到处,看到不远处树立的一根旗杆,旗杆上挂着一面旗帜,上面写着大大的“夏侯”二字,在火光之下,那二字显得很是清晰,旗帜亦是在夜风中飘扬。
韩漠往后退了十多步,离那旗杆已经很有一段距离,比之边军弓兵平日训练的距离还要远上好几米。
弯弓搭箭,拉满了弓,对准了旗杆,韩漠深吸一口气,捏着箭尾的两只轻轻一松,那羽箭就如同流星一般,直往那旗杆射过去。
“哒!”
所有人分明看见,那羽箭正中旗杆之上,更令人惊讶的是,羽箭竟是深入一半,可见这支羽箭射出时的力量也是令人恐怖的。
韩漠连露两手,更是一箭中杆,将士们愣了一下,随即有人情不自禁地叫起来:“射得好!”那是弓兵队的一名好手,自然是一眼就瞧出箭术的好坏。
将士们见到这位年轻将军竟是真的有着不错的手段,一时间纷纷叫起好来。
韩漠这才微笑着将长弓交还给那名兵士,笑道:“这把是好弓!”
夏侯德终是缓过神来,叹道:“弓未必是好弓,只不过这本领却是真本领!”他走上前来,带着微笑,竟是没有顾忌地拍了拍韩漠的肩头,长者般地道:“韩将军,好样的,没给咱们燕国武士丢脸,这才是我燕国的将军!”
夏侯德并不是讨厌世家子弟,对他来说,他所讨厌的对象是那些没有真本事,只凭着身世背景平步青云的贵族子弟。
若是世家子弟有着真本事,他自然也是不会反感的,就好像如今的西北大将军萧怀玉,那亦是世家子弟出身,但是能力却是强悍无匹,夏侯德那是敬畏万分的。
韩漠露了两手,就如同韩漠自己所料,包括夏侯德在内的这帮西北将士,对于韩漠的印象大为改观,先前还以为这位公子哥儿似地人物只是一只小绵羊,此时才发现是一头凶悍的雄鹰。
“这些三脚猫的把式,不过一人敌的功夫而已!”韩漠谦虚道:“像总兵大人这般统帅上万将士,将他们一个个脸的如狼似虎,这才是我大燕真正的将军!”
夏侯德哈哈笑了笑,摆手道:“统兵的门道,太过深奥,我只是学会皮毛。”凑近韩漠耳边,压低声音道:“不瞒韩将军,夏侯德大字识不得几个,要看军报,还得贴身文吏给我念出来。我领兵的法子,一来是这么多年自己慢慢摸出道儿来,另外也是大将军时时赐教,这才有所长进的。”
韩漠倒也看过不少兵书,行军布阵在兵书上却也有不少介绍,但是他更知道,自己哪怕读了十步兵书,恐怕都没有夏侯德打上一两场战争的经验有用。
所谓纸上谈兵,那是远及不上这类上过战场通过铁血拼杀得来的经验。
“总兵大人谦虚了!”二人出了营寨,上马并肩而行:“其实韩漠还真想向总兵大人请教一番统军之道,只可惜明日就要离开这里,时间不允许,当真遗憾!”
夏侯德笑道:“韩将军,如今天下已经开始动乱,我大燕迟早还是要与敌开战的。你还年轻,要学统兵之道,时间有的是。”顿了顿,勒住马,抬头向巍峨的涢水关关隘城墙上望去,随即又遥望着连绵的营寨,沉吟许久,终是转视韩漠,“韩将军,论起用兵,每一名将领都有自己在疆场上的一套法子。有些熟悉水战,有些熟悉丛林战,有些喜欢打山脉地带的战争,有些则喜欢在平原开战。论起战法,有些喜欢伏击,有些喜欢打后勤,有些善于圈围打点……!”
韩漠静静地看着夏侯德,仔细聆听他的言语。
“就在我的麾下,不少将领都是各有奇才,有的善于运用骑兵突击,有些则喜欢使用弓兵,他们都有着各自的才能,不少将领都能够充分利用所处环境的地形和气候,做出正确的军事判断……!”夏侯德看着韩漠,平静道:“当年我初从军时,只是知道勇猛杀敌,也不知道这些套路,但是日子久了,慢慢就熟悉了。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苦思如何在山地进行骑兵作战,恰好被大将军发现,夸赞我知道上进,最后却告诉我,一个真正的将领,知道如何用兵自然是不可或缺,但是更为重要的,却是知道如何用人,更要知道如何让手底下的弟兄如何令行禁止,号令如一!”
韩漠听夏侯德如此说,反倒开始对这位夏侯总兵生出几分好感,之前夏侯德给他带来的不快,早就烟消云散。
这夏侯德虽然位居一路总兵的高位,但是却并没有多大的架子,而且性情倒也算是直率,之前还对自己满怀不屑,自己显露两手,这位总兵大人的态度立刻便改观,显然是个重视真才实学的将领,此时更是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通禀心得说出来,确实不是心机狡诈之辈。
夏侯德沉吟了一下,才问道:“韩将军,依你之见,该如何让手底下的兄弟拧成一股绳子呢?你可要知道,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猪,也不是羊。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有自己的性情,有自己的抱负,他们的家乡分属大燕六郡,各有各的习惯,让上万乃至十几万不同的头脑凝结在一起,合成一个拳头,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韩漠微微点头。
正如夏侯德所言,真正的统兵,并不像一些人所想象的,令旗一挥,手底下的将士都是奋勇向前,大家都惟命是从。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一个士兵就是一个头脑,一个士兵就是一个性情,如果只靠那些森严的军规来约束这无数的头脑,绝不可能让这些人从心底里真的团结在一起。
无论进行什么战争,无论运用什么战法,首要一点,自然是要麾下的将士同心同德,保证军令能够畅通无阻,否则一位将领即使有天才的战术头脑,却不能让手底下的将士同心同德,那么再好的战术也不可能得到充分的实施发挥。
夏侯德几句话,却是点出了用兵的根本,韩漠深以为然。
“韩漠愚昧,还请总兵大人指教!”韩漠拱手道。
夏侯德微笑道:“其实说白了,一个将军要让自己手下的将士听从号令,就必须让自己手下的将士们吃饱饭。”他抬起手,摸着粗粗的胡须道:“如同大将军当初对我的交待的那八个字!”
“哪八个字?”
“奖罚分明,任人唯才!”夏侯德凝视韩漠,一字一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