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个人便来到了赵姨娘和柯筑水的居所———秋实斋。
一进门柯筑韵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呛得人几欲窒息。
赵姨娘正卧在床上,低头翻看着手中的书册。
当年名动京城的花魁,被相国爷赎身之后做为人妇,轰动一时。如今那床上的妇人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干涸,青丝胡乱的披散下来,十分狼狈,却能够从眉宇当中,依稀看出那时的绝代风华。
柯筑水一见到赵姨娘便红了眼圈,也不行礼,直接坐上了床头,轻轻扶住了赵姨娘的肩膀,
“如今正是午时,娘怎么不多睡会儿,又起来看书了?”
赵姨娘懒懒道:“哪有那么多觉睡,现在睡了,晚上又睡不着了。”她忽然抬头,看到了立在一旁的柯筑韵,眼神凛了凛。
她平日里和胡姨娘交好,是看着柯筑韵长大的。深知道这女孩的不讨喜。
明明只是一个庶女,却从来不愿意安分守己。胳膊肘往外拐,见到嫡子嫡女就往人家身上靠。有一次她正在场,那养尊处优的三姑娘不悦,直接将一碗水泼到了女孩脸上,她顶着一脸水,还朝人家笑呢。真真是一点骨气也没有。
想到这里,赵姨娘淡淡一笑,“这不是四姑娘?怎么有空到姨娘这里来了。”
柯筑韵默然而立,看着赵姨娘眸色忽闪,便已经将女人心中的想法猜到了七八分。“听水妹妹说姨娘病了,来看看。求姨娘原谅韵儿愚昧,这么久了才知道这件事。”
语气柔软诚恳,却不像是之前那个自诩凤凰的女孩子。赵姨娘微微一愣,看了一眼柯筑韵,又偷偷看一眼身旁的女儿。
水儿的眼光,她也是知道的,既然是带回来了,说明人没问题。
但是真的没问题么······
赵姨娘正想着,突然只觉得下腹传来一阵剧痛,一股热流顺着两腿之间汩汩冒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匍在了床上颤抖起来,脸色越发的白。柯筑水在旁边吓了一跳,急忙揭开被子,只见那浅绿色的床单早已经被鲜血染湿了,“娘!你没事吧?来人!”
便有小丫鬟跑了进来,一时间一片混乱。
忙活了许久,赵姨娘的血才勉勉强强止住,她虚弱的趴在床上,对柯筑水说道:“今日我不宜见客,筑水先把你四妹妹送出去吧······这里血腥味浓,恐她闻不惯。”
四周确实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柯筑韵目光往四周淡淡扫去,只见身边抬水端茶的小丫鬟们无不是掩鼻皱眉,有几个娇贵的站的挺远,居然正在克制的干呕。
柯筑水红着眼睛点了点头,站起来想扶柯筑韵,“姐姐好心,但今日我娘的身子的确不宜见客,改日再来吧。”
柯筑韵却没有理会柯筑水的劝谏,而是在榻上缓缓坐了下来,微微抬头,淡淡说道:“一个月前,韵儿曾经下红不止,是和姨娘一个症状。”
声音不大,却惊的赵姨娘和柯筑水险些从床上跳起来。
“姑娘这是什么话,我是因为小产才屡屡见血,姑娘年轻立壮······和我的症状怎么可能一样。”
柯筑韵手指攥着裙摆,眸光渐渐泛寒,
“我为此事做过调查,知道导致这种症状的罪魁祸首,便是膳食里的一种破血药。姨娘小产已经一年又余,身上还未见好,也许······也是这种药的缘故。”
柯筑水早已经不可遏制的双眼中全是敬佩之色,心也砰砰直跳起来。
他们之前请了那么多个大夫,开的药,回复的答案都是千篇一律的,只有这四姐姐说出了和大夫们截然不同的话来。
也说出了她半年以来想说又不敢说出来的疑惑。
柯筑水秀眉微挑,依旧是那样端庄大气的坐姿,但手指去克制不住的死死攥着衣裙,关节也微微发白,双唇微启,激动的有些嗫嚅,“四姐姐的意思是······”
柯筑韵:“立刻停止大厨房送来的膳食!”
“可先先停七日,若是流的血稍微减少了一些,便可印证我的推测。”
赵姨娘蹙眉,抬头看了一眼柯筑韵,“我平日在府里闭门不出,按理说应该没有什么仇人才对,是谁平白无故想要害我。姑娘是多虑了吧。”
她对柯筑韵之前的印象,实在不足以支撑她来相信她。
虽然心中隐隐约约有些触动,但终究还是被犹豫所掩盖了。
柯筑韵讽刺一笑道:“姨娘有了身子,便是得宠,这便是错。”
淡淡的话语如同炸雷一般狠狠的劈在赵姨娘心口上。女人猛地抬头,瞪着眼睛看着那语出惊人的女孩。这是一个年方十四,还未嫁人的姑娘,怎么会懂得这么多?
柯筑韵淡淡回应了赵姨娘一眼,转而对柯筑水说道:“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若是信我便可以试试。姨娘这副模样,前来看病的大夫也是有责任的的,若是医术平庸耽误了病情倒也罢了,若是那大夫效忠于他人,拿了别人的银子做事,那姨娘的性命就危险了。”
“秋实斋一共请了多少个大夫?”
柯筑水愣了一下,“四个。都是府里的医生,孙大夫,冯大夫,马大夫和张大夫。”
柯筑韵心气稍顺。
还好没有李练达在里面。
她微微颔首,“把每个医生开的药方子都抄一份给我,晚上送过来吧。”她握了握柯筑水微微发凉的手,“你放心,我们是同一条绳子上的人,我一定会帮你们的!若是······你们信我的话。”
“姐姐,我信你······”柯筑水紧紧的抓住了柯筑韵的手。
虽然这位四姐姐平日里做过许多让她不齿的事,但是她却是第一个······提出要帮忙的人!
柯筑水忽然含着泪跪了下来,
“若是姐姐真的将我娘救了回来,我······我必然拿整条命来报答!”
女孩动情,让柯筑韵微微吃惊,急忙将柯筑水扶了起来,
“整条命不至于,当我一个朋友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