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娉沉默不语。柯筑韵默默的看着她，看着她双眸逐渐变冷。
许久，女孩冷笑一声，“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不想让他继续迷惑圣心而已。”
柯筑韵没说话，只是默默的抿了一口酒，嘴唇火辣辣的痛。
楚氏从西域带回来的烧酒烈而辣口，天下能够与楚娉对饮的女孩屈指可数。
柯筑韵淡淡道：“众人都传，九皇子孙鏊将是未来的储君，既然是命定的储君，有什么迷惑不迷惑的。”
院子中另外两个人脸色瞬间变了，雪雁猛地站了起来，冷冷的看了柯筑韵一眼，随后快步走了出去。
楚娉默默的喝了一口酒，皱着眉头，抬头注视着眼前胆大包天之人。
柯筑韵表面上不动声色，背上早已经起了淅淅沥沥一身冷汗。
楚娉为人大大咧咧，记性也差，对于她这样一个小小的庶女，估计是见过就忘了。
她想让楚娉记得她！不口出狂言怎么行呢？
但感觉楚娉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来来回回，如同刀剑一般刺人的时候，柯筑韵心里还是有些怕怕的。
楚娉突然将手中的杯子狠狠一摔，冷笑道：“她们如此胆大包天么？圣上心中尚且犹疑不决，那些人心中倒有了定论！你难道也是这样想的？”
大闹一番之后，楚娉的神色逐渐恢复了平静，她抬头，神色似乎很是疲惫：“抱歉，让姑娘见笑了。我会派人去和你姐姐沟通，让她放你进去。雪雁，送客！”
柯筑韵默默的看着楚娉，心不由得一疼。
原来今日第一次见她发现的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疲惫，并不是自己多心了。
天知道她每日每夜都在焦虑些什么。
纵使白天十分正常，晚上心烦的事全部涌来，便会暴露出来。
刚才去门口转了一圈的雪雁冷着脸过来，柯筑韵没有动，她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楚娉。
“方才我之所以打断了你要做的事，是因为我知道圣上心里是想看九皇子准备的表演的。就算姐姐真有道理，强行打断，圣上表面上虽然不说什么，心里定然也是极其不悦。反而会弄巧成拙，对辛苦准备了一年的九皇子殿下心生歉疚，这对于姐姐原本的心思很是不利。”
柯筑韵抬头，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盯着楚娉看，“姐姐难道不会察言观色么？”
楚娉微微一愣，紧紧的盯着柯筑韵，“你是在帮我？可是，你让三皇子和坤王派来的人一起奏靡靡之音，实在是太过于荒唐······”
柯筑韵淡淡一笑，“我也不只是再帮姐姐。只是实在讨厌孙鏊的为人，又刚好欣赏姐姐的品行，不忍让姐姐陷入尴尬的境地罢了。”
楚娉有些激动，“你也讨厌······”她还真是小看这个相国府庶女了。想不到世间除了宋瑛之外竟还有如此人物，真乃相见恨晚矣。
柯筑韵冷不防打断了楚娉的话，反问道：“今日我在姑娘们当中，偶然听见有人小声议论，说楚大小姐将来意欲进宫为妃，伴随当今圣上左右，不知此言是否属实？”
柯筑韵心里默默祈祷。
不要是真的啊。
楚娉今年也不过二十出头而已，老皇帝却已经五十岁了，且体弱多病，什么时候驾崩都不知道，若真是进宫，岂不是耽误了女孩子的一生？
楚娉冷笑道：“那些人惯喜欢咀嚼些八卦，就知道瞒不了多久。这是真的。如今看柯姑娘与我投缘，就实话相告了吧，我打算明年进宫。”
柯筑韵心头一寒，“千万不要！”
楚娉微微一愣，下意识向那失态出声的女孩子看过去。
只见柯筑韵额头上早已经结起了密密麻麻的汗珠，额角的碎发紧紧的贴在皮肤上。那漆黑的双眸散发出来的关切无比的真挚，让她忍不住要怀疑她们两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了。
楚娉皱了皱眉，淡淡说道：“我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恕不能告诉柯姑娘。”
柯筑韵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我曾听人说起，楚大小姐是个性情中人，对自己的终生大事也是极其看重的，绝对不会贸然进宫，毁掉自己的前程。”
“我曾听说，宋大将军收了三个义子，其中卫齐与大小姐关系甚好，但两年因为牵扯到一桩谋反大案，被九皇子关进了天牢，正遭受着非人的折磨。姐姐可是为了这件事进宫？”
楚娉坐在原地，脸色愈发的苍白，甚至连那隐藏在袖中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突然，面前刀光一闪。
柯筑韵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柄雪白的长剑就抵在了脖间。
雪雁死死的攥着剑柄，神情冷若寒霜。
居高临下盯着她，漆黑的双眸深不见底。
雪雁从小有些自闭的毛病，本应该是青楼里最好的玩偶，却因为不肯服侍大肚肥肠的公府世子，在老鸨手里险些被鞭打丧命，楚娉和她恰好经过，花了几串钱把女孩子买了下来。
大家都说雪雁是个雪人，就算是宋瑛也从来没听过她的声音。
但楚娉每每调笑，都会说“她家雪雁声音可好听了”，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见丫鬟举动偏激，楚娉急忙阻止，“别闹，柯姑娘说的也是事实。”
柯筑韵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脖子处愈来愈近的剑。
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就要血溅三尺了······
柯筑韵看着楚娉，淡淡说道：
“我是想告诉楚小姐，救人不止自残一种方法。”
楚娉猛地一怔，抬头愣愣的看着她。
柯筑韵只觉得脖子间一凉，原来是长剑收了回去，柯筑韵抬眼一看，只见雪雁微微抿着嘴角，双眼中悄悄地满是赞同。
楚娉的身子微微向前倾，问道：“你方才的话什么意思？”
柯筑韵摇头，“入宫是一辈子的事啊，楚大小姐是这么美好的一个人，柯筑韵不忍心看着小姐进宫蹉跎岁月。必然还有别的办法的。”
说着，便站了起来，接过丫鬟手中的披风，“只是我一时间还没想好······改日我再登门拜访，细细探讨这件事。或者你来找我也行。”
楚娉皱眉，“你不过也只是一介女子，我如何能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