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吞噬的过程中,布吉感觉自己在强大的吸引之下几乎要灵魂出窍,在它的忍耐到达极点之后,一切感觉随着光体的完全吸入,一同消逝。
但这种消逝只是消逝了感官,像是连接感觉的思线崩断了,痛觉消失了,乃至痛苦,悲伤,愤怒这种情绪都在巨大的引力之下被吸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完全冰冷,而且没有情绪起伏的思维区块在按部就班的运转着。
剥离了情绪之后的布吉,一时间感到极为不适应,但这种自然滋生的不适应,几乎在生成的一瞬间就被机械的思维运转给冲没了。
在这种只有思维运转而不参入情绪元素的思考状态下,布吉只感一切变得更快,更清晰且直接,虽然似乎少了点什么,但这种残缺感也被思维齿轮的转动给瞬间压成齑粉。
在这种神魂剥离的状态下,布吉最初还能捕捉到一星半点的情绪火花,可没过多久,一切原应让它感到惊讶,惶惑,甚至恐惧的事物,都在相遇的时刻逃遁而去,布吉的思维成了一种没有情绪的上帝,在树精的体内游走着。
一切,都褪去了包装,变得有迹可循而可观其本源。
虽然布吉已经失去了作为本体的光球,但它在肉体死亡之前,所有的记忆和想法都完全保存在了中忽散忽聚的意识动流之中。
只是无论是原先让它气愤,苦恼,困惑的事情,在这个状态下都只剩下了程序性的前因后果。
为什么这件事情发生了,发生这件事物是因为什么?而这件事情下,又给自己带来了什么情绪起伏?最后这种情绪波动如何变化,这些造成情绪波动的问题,有没有在之后得到解决,或者找到其中的原因。
而这些事情,又具有什么意义?
事后,是否让自己产生了感悟,是否让自己对事物有了新的理解,参悟了一定的道理。
疙瘩怪的脑子很轴,是因为它们都受到了意识形态的固化,强制程序性思维下只能做出规定的事情。
然而布吉则是在经历过五味杂陈后,摆脱了原先优柔寡断,杞人忧天,慌张失措等有干扰情绪的影响,彻底以一个上帝的视角来观察自己先前的一举一动,并量化做出总结。
这或许不能算特别完美,毕竟失去了属于一个生物的天生的灵性,却让它昔日面临的一个个“成长问题”抽丝剥茧,剥开繁琐的细节和心结,只留下最精华的成分。
在这种状态下,一切都变得死板,可在死弄之下,经验与知识,却又死去活来,熔炼成了更有深度的思考能力。
事情剥开重重迷雾,开始变得清晰简单明了,万千信息的残片,被布吉去旧拣新地拼装成了直达本质的武器。
它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完自己要统治这一片森林,并按照自己意愿地完成革新,而它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掌握属于这一片森林中,树精共通的生物密码。
既然疙瘩怪可以被树精的一种生物指令强行遏制思维,那么一定存在一种指令也可以反向控制树精,为了达到这一点,布吉的计划便是,现阶段蛰伏在这一个树精的体内。
布吉的意识,已经自己和本体剥离,并且变得冰冷而机械,却和附体的树精若即若离,它虽然无法摆脱这个树精的躯体,却可以在她身躯内的每一处游走。
它不仅可以处理属于自己的记忆骨架,还可以透过树精的外层,直接看到内部的结构组成,似乎树精体内的每一个成分,在它如今这个状态下都活过来了。
这种活泛不是生物活性,而是一种可以与它进行直接沟通交流的“活”,在布吉的视角中,树精体内的每一个成分都可以透过表层看到其内在的组成,用途。
它往上游动,来到这树精庞大的叶之脑中,它在万千叶片之间随意穿行,能够看到每一片叶片上细密的纹路,纹路之下似乎还微微闪光。
这微光不是自然光照耀之下散射的光星,而是在树精叶之脑中灵动的思维之光。
布吉巡着光亮而动,那思维之光中裹挟的复杂情绪,乃至对树精目睹或者经历事情的情节碎片,都在布吉的上帝视角下洞察得彻彻底底。
布吉融入了这流动的光泽之中,它随着光流的急速游动而同步移动着,它的思维获取频率和树精几乎一致了。
每一次光流回转,就是树精新的一个思维拐点,而几个光泽汇聚一同,便是这个树精思考的开始,当细小的光流和汇聚入主道时,便是这树精豁然开朗的时刻。
布吉渐渐适应了这种附体的生活,在这个状态下,布吉能够看清楚这树精生活的每一丝细节,还能洞穿它时刻变动的思维,它体内的每一个组成都在一段时间内,被布吉调查透彻。
麦茨听到这里忽然感到八面阴风,这个情节虽然魔幻得有些不真实,可布吉如此细腻的描述,相必是它深有体会与感触,不然不可能将如此抽象的事情,描绘得这般有画面感。
麦茨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布吉所描述的一幕幕,顿时感觉细思极恐,而就在这时他心念急转。
之所以布吉能够融入普通树木的体内,并让其短时间内激活,并完成树体上的进化,会不会就和布吉蛰伏在它寄生树精体内,对那个树精树体内每一丝成分有细致入微的了解,有很大关系?
不过麦茨这个念想只是一闪即逝,而布吉却忽然间捕捉到了麦茨这一个想法。
原本布吉还在继续描述的事情,十分突兀地停了,几乎是回应般地抛出来一句话。
“是的,确实有很大关系。”
布吉着一句话让麦茨浑身巨震,毕竟实在太过意外,加之思维似电,大部分情况下快过了具体动作,麦茨一下子说话结巴了。
然而还没等麦茨把舌头捋直,布吉继续回道“是的,我确实可以捕捉某种你某种程度下的想法,这一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和我,当年处于树精体内魂魄游离时经历有关。”
“但是,事到如今,我只能说,人类,相比起树精,让我觉得并没有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