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尼希德地下宫殿
无边无际的白色雾气笼罩下,黑色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一直随着浓雾延伸到远处,看不到尽头也辨不清具体方向,令人不知不觉间便会迷失其中。
此时轻微响起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凝许久的一片静寂,在雾气朦胧的黑暗中多了一簇时隐时现的幽蓝色烛火,冰冷中透着诡异,它是这片空间里唯一的光亮。
洛依贝紧紧捏住男人衣襟的一角,走过漫长的一段路程后,她终于有些按耐不住心底的忐忑。
“纳尔,你有看到什么吗?”
即便有烛火她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只能依靠纳尔在黑暗里前行。可惜的是男人虽然目视能力极好,却不告诉她都看到了什么。
纳尔或许已经知道地下宫殿的入口,拿着银制烛台的洛依贝自我安慰着不再出声打扰,继续默默跟随。除了身前的纳尔她视线里仅有一片灰雾和手中的蜡烛火焰,她看不清周遭的一切,同样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怪异的东西隐藏在深处。
见鬼……始祖白夜说地下宫殿里有妈妈遗留下的笔记,可他没说艾尼希德的地下宫殿是这副模样。
为照顾纳尔的双眼她才选择了相对较暗的幽蓝色烛火,谁知这火苗与周遭的环境契合度极高。这让洛依贝感觉自己像一位夜半提灯外出寻找鬼魅的少女。
意识里的始祖白夜忍不住嘲笑道:“鬼魅这种东西的确存在,在你的理解范围内我就是典型的鬼,事实上鬼也只是灵体的一种。以你现在的能力,就是真的遇见鬼也该是鬼倒霉,你怕什么?”
可是她……就是怕啊!这种畏惧大概是源自于恐怖片,并且已经深种心底了呀!
洛依贝暗骂自己没出息。
正这么想着,她结结实实地撞上了纳尔宽阔的脊背。男人衣袍上带着淡淡的湿意,嗅上去像是雨后独有的气味,凉润而清新。
纳尔转身抓住洛依贝空着的那只手探向前方,触到的东西冷硬无比,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刺耳的大门敞开声。
“熄灭它。”纳尔简单吩咐道。
洛依贝悄声吹灭蜡烛,纳尔挽弓落箭将数十枚血箭分别整齐钉入宫殿的墙壁内侧,箭矢尾端跃动的血色光芒大致照亮了整座殿宇。
两个人站立在一个狭窄的平台上方,往前几步就是通往下方宫殿内部的层层石阶。
借着血箭散发出的微光,洛依贝能看到地下宫殿内部立着六根巨大的石柱,石柱与石柱间相隔的距离非常远。一排排古老的书架紧靠着环形墙壁边缘,自下而上一直覆盖到了极高处。书架与书架间有着纹饰精美的壁灯以供照明。
这副画面极具视觉冲击力,一眼望去就像完全置身于一个独属于书籍的世界。
这不仅仅是个存放典籍的宫殿,下方的内部空间很大。脚下是材质细腻的地毯,洛依贝逐一望去,其中有着古朴的桌椅用具,铺有柔软丝绒的大床,边缘处是个不算太大的水潭。摆设简单低调而又不失典雅。
洛依贝前往地下宫殿是为寻找母亲遗留下来的笔记,纳尔则是为了那些被艾维拉家族缴获的血族魔法典籍。
针对血族的莫里斯反叛大获全胜后,艾维拉家族并没有就地销毁血族现有的典籍。这些典籍几经辗转在元老院的授意下存放进了只有历任女王与继承者才能进入的地下宫殿深处。
长老们的本意是希望将那些危险的血系魔法典籍暂时存放在最安全的地方,留待今后归纳总结出一些有利于家族魔法。
那些典籍本就尘封在角落里无人问津,纳尔借此机会接触它们也一定是想从中找到提升实力的办法。
关于这一点,洛依贝并不明白。自己修习的魔法均处于第一阶,因此才会渴望快些提升实力。可纳尔已经是能够使用第三阶魔法的强者,为什么也这样急于提升实力呢?
或许是她想多了,她本能地依然选择相信纳尔,相信他只是单纯的要提升实力而不是要针对艾维拉家族。他孤身一人,在家族内处处受制,显然也做不到什么事情。
自从回归家族后,洛依贝忽然发现自己的心思变得沉重许多,这既是因为纳尔的血族身份也是因为从始至终自己都没能看透他的所思所想。每当这种时候,心底里长久隐藏的疑虑都会让她感到害怕。
读取到女孩想法的始祖白夜反而颇为欣慰:“首先,我很开心能看到你的成长,你能站在家族的立场上考虑这件事说明你已经开始履行继承者身份对应的职责。我曾对你说过,血族人擅于欺骗。他的确有很多事瞒着你,但目前为止他对家族没有任何威胁。”
“至于他隐瞒的东西,我不会告诉你,等你自己去探究。”
还真是她意识里的蛔虫,居然连接下来她要说的话都一起回答了。
“那是自然。”始祖白夜毫不谦虚地回应着。
接下来的时间里洛依贝徘徊在各个古老书架间仔细寻找着母亲的笔记。花费一段时间后她最终在接近穹顶的那层书架里看到了一本注明“索菲亚”名讳的书籍。那是本通体墨绿的书籍,仅有一指左右的厚度。
书籍封面有着象征索菲亚女王的金边闪电纹,洛依贝曾在父亲遗留下的那件守护者衣袍上见过这个纹路。
女孩又惊又喜,尝试打开书籍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翻开封面,这不是单纯靠力量就能够办到的事,始祖白夜告诉她这是因为她缺少打开这本笔记的契机。
洛依贝心中略感失望,只能暂时将它收入银送给她的空间戒指内部,留待今后选取合适的时机再开启。
陆陆续续翻看过许多典籍后,洛依贝对宫殿内部摆放的分类书架位置有了大致的印象,眼睛里传来的酸涩感让她不得不停止。
借着这个机会,女孩观察着四周放松双眼,昏暗的地下宫殿被一层血色光芒所笼罩,纳尔射出的血箭数量有限,许多幽暗偏僻的角落依然未被照亮,这样环境始终透着压抑与不安。
她能看到纳尔位于她斜下方的书架前,一支赤红血箭钉入墙壁,而他平稳地坐于上方,神情专注看不出什么异常。
洛依贝不想打扰他,径自托住本源力量凝聚成的光团在穹顶的周围仔细观瞧。
穹顶壁画上描绘的似乎是一场古老的战争。海面上巨浪腾空而起直贯天际,从浪涛中探出了许多怪异的海兽头颅,海浪四周散落着众多身披鳞甲的战士。最上首的人应当是他们的王。那是个女子,头戴水流环绕而成的银冠,身姿柔韧有余。
那是……海族!
那顶水流环绕而成的银冠正是此前海族领主桑熠曾佩戴过的,那是王族的头冠,洛依贝不会认错。
紧接着女孩自然地将目光落于另一边,视线内出现了一个形容内敛的黑袍人。他伫立在天际上,无声俯视着下方的海族部众,以一己之力庇护住了身后的族人,那些翻滚的海浪再怎样肆虐却始终无法穿过那道横亘于海天之间的屏障。
那个人……洛依贝发现自己心底逐渐涌现出一抹柔和的情绪,仿佛自身寻觅到了归属之地。
“那是我。”白夜沉声出言。
“两千年前的我。”
所以……两千年前的始祖白夜就一直保持着他灵体形态的那副模样了?
似乎所有壁画、典籍、雕塑对他容貌的描绘都十分模糊,有的仅仅是一位气息内敛身着黑袍的领袖形象。连家族内部广为使用的纹路也都是他的异兽形态。
“我的容貌只有落儿能看。”白夜一向阴冷的嗓音里不自觉地附上了一抹温情。
他是她的唯一,沧海桑田,时移世易,始终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