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看这个……”侍女面露惊讶之色。
女子顺着侍女手指的方向看去,立刻变了脸色,眼疾手快,直接捏到了碧甸子,连着系线,二话不说就一把抽了出来。
司马澄没能躲开,本就不喜欢旁人近身的他,便立刻皱起了眉头,刚想出言制止,但女子的动作却先行停住了。
“这东西你哪里来的?!”女子的语气骤然一变。
司马澄撇眼,看见了女子手中的碧甸子,那是他临行前,特意请王府中的嬷嬷,缝在衣中之物。
璟王爷说,那是初次遇见司马澄时,散落在他身边的东西,或是他真正的父母,留给他的东西。
多日的鞭刑使得衣襟破损,碧甸子才意外显露出来,此刻,上面还沾有司马澄的血污,暗红与翠绿交织,格外刺眼。
司马澄迟迟没有开口,女子显然已经有些急了,死死地盯着他,眼中带着些许狠劲。
“你快回答我!“女子的话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
到现在为止,这是第一次,司马澄从女子身上感受到怒意,他微微抬眸,目光深邃地回敬对方。
临行前,关于是否要带上这碧甸子,他还略有迟疑。后来,司马澄想着自己是与匈奴人交手,而碧甸子则是胡人之物,就当作护身符似的,带在了身上。
“这东西一直就在在下身上,没有什么从哪里来……“司马澄淡淡地说道。
“所以,这就是你的东西对吧?“女子赶忙追问。
虽然没有人能证明,但璟王爷说是,应该就是自己的东西了吧……司马澄的身体还有些虚弱,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然而,司马澄刚垂下头,脸却被人捧了起来,他一抬头,便是再一次,和女子四目相对,而且,距离更近了。
被人这样追问,司马澄已经感到了异样,然而,他没有刨根问底,便已是隐隐感觉到了什么,更不要说此刻,眼前的女子也已经红了眼眶。
“你……知道我是谁吗?“女子的声音带着些许的颤抖。
“我曾失足落水,所以,不记得被收养之前的事情了。“司马澄如实解释,同时,脸色也沉了一分,“如果姑娘只是想让我抬起头,松开手也可以,中原有句话,叫做‘男女授受不亲’。“
话音刚落,女子脸上的动容明显地僵住,眼中闪过一丝没落,不过,却很快又回过神来,而后松开手,但动作却轻柔了很多。
司马澄五分胡人的模样,再加上这并不常见的,且成色不错的西域之物,他脑海中也曾闪过一丝念想——或许,这一次会离真正的自己更近一些。
见女子欲言又止,这次,司马澄没有立刻低下头,他撑着身体,看着眼前之人,只见她匆忙解开袖口的布条,露出腕子上的饰物。
那也是一串碧甸子!
“我是鲜卑人,名叫匹孤文姬,这个是儿时,母亲给我们姐弟制的碧甸子。”匹孤文姬抬起手。
听到匹孤文姬的话,司马澄不由地睁大了眼睛,此刻,他的碧甸子虽已是颈链,但璟王爷说过,当时,碧甸子的手链已经散落,因为大豫男子又鲜用首饰,所以才在修补时,改成了可以放在衣襟下的颈链。
“我其实有两个弟弟,大弟年幼时,因为流亡,不幸掉入大江,至今生死未卜。“匹孤文姬的语气也变得恭敬起来,”虽然时间有些出入,但不瞒司马公子,你与我的……“
匹孤文姬本不是拐弯抹角的性子,但此刻,她也觉得难以置信,眼前之人,真的会是自己的弟弟?!
其实,匹孤文姬此番前来,是另有目的,也就是一个梦,才让她动了认亲的心思,不过,她也没真抱什么希望,毕竟,都已经过去了十多年,
匹孤文姬是鲜卑人,丁奚城是羯族的地盘,本来两家井水不犯河水,却因为匈奴对中原宣战,胡人各族之间,关系也变得紧张起来。
旧地待不下去,匹孤文姬三人便决定,去投奔北方的鲜卑大国——黛国,一路上山高道远,渐渐地,胡人之间也有了战乱,所以,羯族便生擒了他们鲜卑三人。
匹孤一氏,曾经也鲜卑一部落中的皇族,不过,在部落中站错了派别,从而对方追杀,死了母亲,丢了二儿子。
因为匹孤文姬擅长骑射,尤其是射箭,所以,羯族便觉得她可用,便以她父亲和二弟的性命相挟,强制让她为氐族卖命。
虽然,匹孤文姬一直在想着,如何逃出去,但奈何,父亲重伤未愈,而二弟本就身体孱弱,再加上羯族的严防,事情迟迟没有进展。
匹孤文姬虽然懂汉话,但她并未显露出来,而不久前,她便亲耳听到司马烈,大言不惭地跟别人炫耀,说是自己的出主意,留住了匹孤文姬。
本就对司马烈没什么好感,再听到这一番说辞,匹孤文姬更是恨不得,将司马烈千刀万剐,但碍于他身边的猛士,自己独身一人行刺,还是有些冒险,才只能先按兵不动。
不过,匹孤文姬也没有坐以待毙,转手就查到,司马烈抓来了个人,囚禁于地牢之中。
见司马烈抓了人不杀,匹孤文姬不禁有些疑惑,后来又听人说,司马烈带着猛士进去,独自出来后,里面便会隐约传出惨叫声,由此判断,多半是用了刑。
匹孤文姬听过一句话,叫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她本就打算来会会司马澄,而司马烈反复的折磨,愈发说明,司马澄说不定会是一个“好兄弟“。
所以,匹孤文姬才更要隆重登场,除了清水和饭食,此刻,她的腰间其实还别着伤药。
一开始,匹孤文姬也完全没往认亲方面想,当年也不是没找过,只是大江水流急湍,且支流众多,想要寻到落水之人,就如海底捞针。
然而,就在前两天,匹孤文姬听说,司马澄被押送来时,还蒙着头,所以没人知晓其样貌。
见司马烈如此神秘,匹孤文姬便更加好奇起来,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司马澄青年男子,且为大豫皇室,不过,却是胡人样貌,好像是什么的养子。
匹孤文姬不禁诧异,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然而,就在昨晚,她在梦中见到了许久不曾出现的大弟,是儿时,自己和两个弟弟,三人一同玩耍的场景。
惊醒后,匹孤文姬想着,这或是在暗示什么,但转念一想,她好像又找到了缘由,她的这个弟弟,正是在本月之初所生。
匹孤文姬不禁有些泄气,觉得自己是不是因此,才会梦有所思。然而,就在她怀着复杂的心情,进入地牢时,却从气息奄奄的司马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亲近。
所以,当匹孤文姬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时,她便下意识地,先去擦了司马澄的脸。
“所以,匹孤姑娘觉得,在下是您的弟弟吗?“司马澄直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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