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爷从小妹传回来好消息的时候,就让我置备东西,哥儿姐儿的都预备一套,穿的,用的,吃的,玩的,准备了五六口大箱子,那劲头,待外甥比自己的儿子还尽心。这不,上个月一传回来小妹生了个姐儿,当天下午就点齐了东西派人往贵阳府去了。……哎,虽然姐儿也挺好,若是个哥儿就……”后半句话,范氏依旧撑着笑脸说得大方,心里却是有计较。掌家的宗妇,比别的媳妇更有压力,其中大头就体现在生子上,姐儿不算,定是要生下了哥儿才是交待,最好是赶在妯娌之前,生下下一辈的长男,才算是在夫家立下了根基。现在,知道沈家存着给沈二爷高门求贵女的态度,陆瑅更需要一个男丁傍身。
陆瑅去年五月嫁入沈家,八月就传出好消息,那个效率是和当年的思伊有得一拼,今年四月生下个女孩子。在严重的重男轻女时代,当然是美中不足的事。说到重男轻女,在大力宣扬男女平等的时代,依然有不少人奉行,何况是在男女摆明了不平等的时代。生男生女从基础上决定了一个家族的延续,传承,和睦,团结,兴盛,强大!就算再清楚儿子的重要性,思伽身为女子,还是要为女子呐喊,笑道:“祖母当初连得了两个姑母,我们这辈,也是大姐领头,沈家几代人了,都是姐姐带着弟弟跑。姐儿怎么了,姐儿才招人疼,哥儿都是糙的。就我觉得吧,虽然爹爹有儿子,不过也就那样了,呵呵,我知道爹爹疼爱的还是我们姐妹几个,尤其是我。大哥二哥,在家的时候绝对越不过我去。也就是我现在嫁了,不能时时在爹爹面前晃荡,可能长久以往的要便宜了他们。”
思伽说的乖趣,把范氏逗笑了:“我家爷派过去的人,前几天回来了,在我家爷面前描绘,姐儿生得健壮,满月的时候,已经长到九斤,姑爷给起的乳名,叫宝姐儿。亲家老太太,太太都发话了,让养在小妹身边。”
陆瑅嫁入沈家一年,传回来的消息,没有说沈家不好的,这次借着姐儿满月,亲自去沈家看了,果然都是好的,老太太丁氏有了年纪,平时念念佛,读读经,闷了就和身边人玩笑一回,并不难伺候,赵氏就更不必说了,听说当初是赵氏立主的婚事,对小妹如亲闺女一样。这次小妹有了身孕,两重婆婆都没有往小妹屋里放人,就是小妹贤惠,抬了一个身边的丫鬟出来,姑爷也没有去过几次,都在外面跟着亲家老爷跑。
这样的日子,已经称得上舒心了,哪儿像自己,进了陆家门后,就没有消停过。早年下面的三房人看着兄妹俩儿年幼,家私暗中不知道倾吞了多少,是算不清楚,追不回来了,就是侯爷依着传承顺序立了嫡长孙为世子,要是少了那么一点机警,到时候传到手里,也只是一个永嘉侯府的空架子。自己进了门就急着掌家,怀了孩子也不敢放手,要是陆家有一半沈家的清明,也不至如此。实在是没法子,家里没一个省心的。儿子的满日宴上,刺啦啦的送上两个美人,虽是借着别人的名头,也能看出来私地下是谁的手笔,一群上不了抬面的东西,拼着面子不要,也不能再让他们蹦达了。
“范姐姐,想什么呢,那么出神,可是惦念着我那没见过面的侄女?”正说着,前头杜氏派了丫鬟来问思伽一句话,思伽说了,回头就看见范氏陷入沉思。
范氏收回心神,感慨的道:“小妹嫁入了好人家,我们当哥嫂的就放心了。”陆家人自己杀起来,不管谁输谁赢,永嘉侯府必定要倒退,忠毅伯府却是风头正劲,当年议亲的时候,小妹算是“下”嫁,没几年功夫,就说不了这个话了,好在沈家是好人家。
永嘉侯府的风云,思伽也知道一点,思伽执着范氏的手真诚的道:“不是我为娘家脸上贴金子,看看我家十年走过的路,就知道,我们家是有气节二字的。我娘说过,挑中大嫂,完全是看中了大嫂的品行,至于别的,能锦上添花固然好,没有也无碍,人最重要。”
此后一个月,永嘉侯府开始崩塌,陆二老爷被御史参奏在任期间贪污粮饷,罪名属实,夺了原来五城兵马司的差事,下放到苑马寺。虽然还挂了个头衔,去苑马寺其实和流放差不多,直接放到辽东养马,没两年就病死在辽东。陆三老爷因罪被圈回祖籍,陆四老爷躲得快,不用人动手,干脆的致仕回老家。虽然侯爷,侯夫人健在,陆家还是提早分了家,不到深秋,原来看着人丁兴旺的诺大府邸,就剩下了那么几口子。虽然永嘉侯爷还硬挺着虎贲后卫军的指挥使,到底伤了元气,没有了原来的体面煊赫。一庙念经,各自道场,早散早了,当陆家这一连串事件尘埃落定之后,思伽淡然的想,此都是后续,不一一详表。
而在当时,思仟看到思伽和范氏的亲热劲,很不是滋味。同是姐妹,思伽一口一个“范姐姐”,“范姐姐”,自己却是要生疏的称“陆大奶奶”,杵着许久,范氏眼里也没有自己,难免落寞,思仟也有自己的骄傲,并不强者搭关系,站起来欲往外走,却是突然一下发昏,往后倒,撞在桌几上,下意识的用手撑着桌面挺着身子。原本唬了一下的思伽和范氏回神,赶紧着奔出来左右抱住思仟的身子。思仟也就眼前黑了一下,马上转醒,额头出了一层汗,喝了半碗茶汗就收了,脸色的气色也是回转过来,恢复如初。不过,到底不敢大意,单独的安置到偏厅里去,沈莹在待客抽不出身来,特意吩咐了请大夫,并遣了儿媳妇杜氏过来看着。
不时来了一个瑞仁堂的大夫,双手都诊了脉息,才道是一场喜事,只是当事人一时疲乏,才恍惚了一下,开了几方安胎的药,又嘱付了头三个月不能操劳,多进点滋补血气的东西云云,就被邱家人赏了二十两银子,带了出去。
思仟听得自己再次又孕,一而喜,再而忧,三而喜。头喜是为母最直接的反应,哪个女子不想生孩子,思仟膝下现在只有一女。忧者,却是孩子一来,原来的心思,只能歇了,孩子一上身就晕倒,上个孩子可没有这个反应,思仟自然不敢马虎。再喜,却是迎头,看到了思伽空瘪瘪的肚子,欣然而笑。
后面的席面,思仟是出不来了,原说立马送回崇安侯府去,却是不妥。看着就到饭点了,怎么也是不能让客人空着肚子来,空着肚子坐着马车回,自然要另抬了饭食让人用了,外头的天儿也正大热,不急着挪回去,偏厅到底不安静。最后,杜氏整治出了自己院子里的一间厢房,让思仟卧半天。
范氏和思伽不急着往席上去,看着思仟安置好了,才双双从杜氏院子里出来。范氏看着思伽娴静淡然的样子,似乎是没有注意思仟刚刚投在她身上自得的一笑,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化作无言,只在心里把冯三奶奶又埋汰了几分。沈家长房三姐妹,思伊深居简出,范氏至今只在陆瑅婚宴上见过一次,不好专断。这位冯三奶奶,一两年来倒是在各种场合见了多次了,虽说是个庶出的,自幼也是养在老太太身边,一眼瞧着,的确是个鲜亮人物,言行举步,不比嫡出的姑娘们差,容貌形态,也是上等之姿,可惜庶出的还是改不了小妇的习气,今日一番留意,果然还是个面子货。对于思伽,她们姐妹十几年,该是晓得彼此的德行,不用外人指点,倒是那件事情的确要紧。
申时末,昌平伯府的热闹才散场,迎着落日的余辉,韩昭旭和思伽回到了苍擎院。
“二奶奶,老太太那里传你过去。”夏果给思伽换衣服,回禀了善年堂那边的话。
郑氏召唤,思伽不感耽搁,加紧了动作就要过去。
韩昭旭想着老太太刚从宫里出来,多了心思,随同过去。
郑氏躺在铺了渑的炕上,闭目养神,看见韩昭旭和思伽一同进来,眉眼上带出笑来:“我让你媳妇陪我说说话,听听邱府上的新鲜事,你来干什么,有兴致听我们说八卦么。”
韩昭旭和郑氏是有养出几分祖孙情,笑道:“没什么事,我一边坐着,看你们说话。”
韩昭旭和思伽左右挨着郑氏坐了,思伽繁简得宜的说了几件事,少不得把二姐思仟有孕的好消息说了。
郑氏正好接着话头道:“城北有座观音庙,说是那里的送子观音最旺,我们明天过去拜拜,人不用动太多,就我们去就成了,我是要出去散散。”
韩昭旭一直垂头,把玩着腰间玉佩,闻言轻轻笑出了声。
思伽平时不事神佛,特受邀去拜送子观音,瞬间顿悟了,小声道:“我是该去观音驾前许个愿。”
郑氏瞟了眼韩昭旭道:“神佛之事,心诚则灵,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气盛,有些不大信这个,也要想想家里的老人。旭哥,你明天也去,好好敬几柱香。”
“今儿换了一天假出来,明天只怕不得闲。”韩昭旭沉吟了片刻道。
郑氏无奈的拍着韩昭旭的手,道:“若是这样,明天我先和沈氏去许愿,你改天抽空再去,拜佛也不是一次就了的事。”
韩昭旭应了,夫妻二人从善年堂出来,一路上,韩昭旭悄悄对思伽说了几句话,思伽羞着脸回到苍擎院,让于嬷嬷和莫嬷嬷看着预备东西。
郑氏在两夫妻走后,想起近日在慈宁公和太后的续话,太后身边一直坐着恭顺的怀阳公主,不禁摇头叹道:“孽缘!”
作者有话要说:我里频繁用一招闻到鱼腥味女人就吐了不要诊脉就知道怀孕了我很想说其实胃不好的人也有这个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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