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骄阳直直下坠,宽厚铁剑袭来。
半空中滑过一道炽热的巨浪,连带着这片空间的温度径直上升。
一道悠扬的剑鸣声忽然于此地响起。
没有像鸟鸣般清脆,反而如寒山宗大殿般恢弘,如大剑本身般厚重。
剑鸣依然在楚元世的身前回荡,然而那柄宽厚大剑已经来到二师兄的面前。
这一剑的速度,竟然快过了声音。
挥出这一剑后,楚元世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力量,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变得虚弱无比。
但他的眼睛无比明亮。
就像那柄散着刺目金光的宽厚大剑。
他紧紧盯着那柄大剑,紧紧盯着远处那道白色身影。
这是他最强的一剑。
无论是谁遇到这一剑,都必须要郑重对待。
没有任何人可以例外。
楚元世想的没有任何错误,因为二师兄确实拿出了认真的态度。
他伸出食指,指了指那道璀璨骄阳。
......
......
半空中的那柄宽厚铁剑,像是感受到某种可怕的意志,剑身忽然开始微微颤抖。
于是,那道璀璨刺目的骄阳,片刻间,光华四处凌乱迸射,隐隐有了溃散之意。
楚元世神色大变,胸口处似乎有一股难以言明的气息涌上喉咙。
这一刹那,他竟然感觉要失去与宽厚铁剑的联系。
但就在下一刻,他的气息渐渐平稳。
于是,那柄大剑恢复正常。
骄阳重燃光芒,轰然下坠。
终究是神圣之境的最强一剑,又岂是二师兄轻轻一指就能击溃?
就算二师兄是天下第二剑圣也不行。
“有些意思。”
二师兄盯着向自己斩来的大剑,忽然摇了摇头。
他不是因为楚元世这一剑很强,而觉得有意思。
而是因为那柄大剑竟然敢违背他的意思,竟然只是微微颤抖一会儿,就敢继续向他袭来。
这对二师兄来很有意思。
因为很新鲜。
然而新鲜的同时,二师兄的眉头微微一挑。
他有些不耐烦了。
他的手指依然指着那柄宽厚大剑,然而脸上却带着不耐烦。
他盯着不断逼近的大剑,皱眉问道:“我宇空要借你一用,你敢不从?”
二师兄觉得那柄大剑的胆子很大,甚至有些放肆。
他是世间最放肆的人,他的剑是世间最放肆的一柄剑,竟然有其他剑敢在他的面前放肆。
真是不要太放肆!
二师兄觉得是时候该教教那柄大剑,该如何做剑。
既然这柄剑这么不听话,那就把它打死好了。
剑怎么样才算死?
断了,自然也就死了。
......
......
二师兄右手指着那柄宽厚大剑。
然后轻轻张了张嘴。
一道响彻千百群山的厉啸自他的唇间迸出。
二师兄大声道:“给我断!”
......
......
二师兄一声长啸。
那几十道跪在地面的寒山宗弟子身上的佩剑忽然齐齐一震。
颤抖不止。
像是在恐惧。
紧接着,无数道凌乱的剑意自那些恐惧的铁剑上激射而出。
竟不受它们主人的控制,反而刺向了寒山宗弟子。
但他们很幸运。
因为二师兄没有想过借他们的剑。
二师兄伸手指的是楚元世的大剑。
所以,寒山宗弟子的剑,只是受到微微波及。
所以,他们自己的剑,没有杀死他们。
但半空中大方金光的宽厚大剑没有那么幸运。
它真的很惨。
......
......
在二师兄那一声长啸之下。
准确的,在二师兄那一声疑惑,“你敢不从?”之下。
那柄属于楚元世的大剑忽然顿在了半空,生生止住了下坠。
然后,剑身开始颤抖。
这一次,颤抖的频率极快,带起了无数大剑本身的残影。
剑鸣声不再悠扬恢弘,而是变作嗡鸣呜咽。
像是在求饶,更多的像是在哭泣。
剑身的那道璀璨金光,就在一刹那轰然溃散,化作无数星星点点,泯灭于半空。
骄阳瞬间消失无影,变回宽厚大剑原先的姿态。
楚元世神色骇然,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那柄铁剑。
然后,那道被他强压下腹中的气息再也控制不住的爆发出来。
一大口鲜血自他的口中喷出。
染红了前襟。
他与大剑的联系竟然被斩断了?
竟然只是一指?
一指便将大修行者的本命物变作无主之物?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等借剑手法?
神仙才有的本事,竟然被人使了出来?
楚元世依然无法相信。
但,还没有完。
二师兄已经决定将那柄大剑打死。
所以,他厉喝出声。
“给我断!”三个字一出,空中那柄无主之剑,竟停止了颤抖。
静止在半空。
风声剑鸣长啸尽去。
整座寒山宗安静到了极点。
只听到“噔”的一声轻响。
那柄宽厚大剑仿佛被某种极其强大的意志切割一般,剑身处悄然露出一道笔直细密的裂缝。
大剑一分为二,直直跌落空地。
楚元世的剑断了。
宽厚大剑被打死了。
二师兄一指打碎骄阳。
二师兄潇洒立于原地不动。
......
......
二师兄的剑依然在平静地向前飞去。
这是他随手教楚元世的一剑。
比三师兄挥出的那一刀强出无数倍。
然后,剑到了。
然后,所有寒山宗弟子最后的希望破碎了。
看着那道快要倒下去的身影,终于有人绝望的哭出了声。
方堪客看着二师兄背影,内心一阵狂呼。
“真他娘的厉害。”
......
......
那柄宽厚笔直泛着光华的大剑,被二师兄一指化作残剑,没有倒卷只有无力的下坠,落在了这片空地上。
那柄大剑即便化为残剑也值得骄傲。
因为它面对的是剑道天赋冠绝天下的二师兄。
能被天下第二剑圣借去一用,足以自傲。
寒山宗门前,一名身着灰色布衣的中年男子,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
那里有一道伤口,是一柄铁剑留下的大血口。
楚元世想起了一些事情。年少时贪玩,竟在机缘巧合下捡到一本剑法秘籍,心生好奇之下从此潜心练剑,以剑入修行,这么多年来一直散落于宋国,不惑之年与一名季姓女子诞下一子,遂撒手不管,与修行者战斗至知天命之年,终于持剑踏入神圣,创立寒山宗。
多年后寻得儿子,那名季姓少年已是丧母,又从未获得父亲关爱,自然不肯相认,楚元世只能暗中照顾,以弥补对儿子的愧疚,后来那名少年竟然寻求他学习剑法,他倾心相授,少年习得剑道,遂去南城挑战。
这一战,少年败,于归途之中被人斩杀。
楚元世怒火攻心,下令诛杀长寿村所有人。
到了此时,他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楚元世低头,看着腹部的那道血口。
血口实在太大,无数鲜血从那道大口中流出,血色的肠子清晰可见,蠕动中缠着他的身体不愿流出。
楚元世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直到肠子不再蠕动,他终于抬头,看着那道白色身影,道:“以前我一直对那些传毫不在意,心想着传始终是传,大多是夸夸其谈,现在看来,原来那些传都是真实的。”
“一开始我纵容凌儿那孩子去南城,如今想想,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二师兄道:“错不在南城之行,南城是天下第一城,自然是欢迎天下人,但是我不喜欢白痴,我的师弟也不喜欢白痴,如果你的儿子没有白痴到挑战破道,如果你没有白痴到纵容你的儿子挑战师弟,也许你的儿子也不会死。”
楚元世沉默一会,看了方堪客一眼,然后收回目光道:“我的儿子死了,但害死他的罪魁祸首还没有死。”
二师兄盯着楚元世,道:“你果然是个白痴。”
楚元世道:“你一剑重伤了我,但杀不死我,到了神圣之境,只要不死,伤势总会恢复。”
二师兄眼神平静。
楚元世道:“他们人都来了,我想我还是不该死去,你就算是个传,也不可能再杀死我。”
二师兄依然平静。
远处有声音响起。
通往寒山宗的那条山道上,忽然涌现出数十道身影,为首的是一个头戴黑色帽子,身着蓝色绸缎服的宦官,他的手上捧着一团蓝色的丝布,像是包裹住了什么珍贵之物。
二师兄像是没有听到,他看向了楚元世的身后。
寒山宗内有一男子缓缓走出。
男子一身青衣,眉目如剑,面容高贵,正一步一步走出。
他走到二师兄的面前,了一句话,语气平静且高贵。
“我姓李,中洲的那个李。”
这个天下有很多强大的势力,比如世间第一强国大秦帝国,比如次之的宋国......
但有些地方只存在于传中,只有极少数人知晓这些势力的存在。
他们都是修行者,而且是极其强大的修行者组成的势力。
他们叫做五宗四姓。
五宗的人分布于世界各地,但四姓只存在于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叫做中洲。
大秦帝国无法进攻之地,大宋帝国不敢进发之地。
中洲只属于四姓。
那名男子姓李,来自中洲。
那便是四姓之一。
二师兄眼神微微改变。
那是看白痴的眼神。
他的内心很疑惑,怎么这个世界,白痴会有那么多?
“姓李,中洲的那个李?”
“真是太过白痴。”
“我还叫宇空,破道的那个宇空!”
“我有骄傲过吗?”
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