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宋都临安迎来了一个人。
城门外,一名身着华贵白衣弱冠之年的男子静静站立,看了一眼城墙上的两个大字,然后脚步迈开,不疾不徐地走了进去。
宋都临安,距离皇宫不远处某座气派的大院里。
大院内房屋众多,多为大气雅致,彼此间相隔不远。
能在皇宫近处扎下大院,院子主人的身份不是身临高位的朝廷重臣,便是立下汗马功劳戍守边关的大将军。
大院里往来人并不是很多,丫鬟倒是不少,大多低眉快步行走着,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似乎在赶忙着什么。
院子足够大,花草树木当然不会缺少,不知是什么缘故,秋意仿佛没有降落这片空间,所有的植被竟然充满了绿意,到处是生机盎然的景象。
大院深处,有一座的湖,那是朝廷派工部开凿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开凿出来的。湖水很清澈,泛着绿光,倒映着湖畔边的景色,清楚地可以看见这片空地上有一座怪石堆积成的假山。
假山旁有一座棋盘,棋盘上布满了黑白两色棋子。
有两名中年男子相对而坐,伸手抚须间目光始终落在下方,眼中露出智慧之色,似在认真的思索着。
身着青衣的廉箫大师右手向前一伸,取出一枚黑棋后轻点棋盘,那颗棋子便落在了高目处,随后一条大龙自棋盘内升起。
廉箫大师指着那弯湖水,又指了指棋盘,抚须微微一笑,道:“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如今我的黑棋已成大龙,灵气尽出,看你如何抵挡。”
来通先生微微摇头,道:“不过是大龙而已,自有仙人来降服,且看我的手段。”
着,来通大手一挥,一枚白棋向下飞去,落在了棋盘之上,廉箫身后的假山仿佛产生了灵性,似乎能看到一股仙人之气自其间升起,最后落入棋盘内,两两相呼应。
来通抚摸着棋子,微笑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廉箫大笑,道:“看是你的仙人厉害,还是我的大龙更甚一筹。”
两人你一棋,我一子,寸步不让。
......
......
临安城的南门口,二师兄一身白衣,神色平静,轻步踏入城内。
假山处,两人还在对弈。
来通哈哈大笑,道:“如今你我纹枰论道,但是......”
话还没完,来通先生忽然神色大变,右手生生停在了半空,白棋再无法落下。
与此同时,正与来通对弈,准备好生嘲讽来通即将输棋的廉箫大师也是神情一凝,脸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转头看向那弯湖水。
湖水中有白光闪烁,似乎昭示着什么。
这方湖水由工部花了几个月时间开凿而出,当然不是如表面上看去那么简单。
湖中深处别有洞天,不但是一条直通皇宫的暗道,还是宋都临安藏匿阵眼之处,廉箫大师与来通先生便是负责守住此地,守住此地,便可清晰地看到整个帝都临安。
廉箫大师猛地起身,看着湖中还在闪烁甚至越来越亮的白光,神色极为凝重。
他看着对面的来通道:“这气息太强,你我加起来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究竟是谁?”
来通先生深吸口气,道:“莫非是魔宗宗主亲至?”
廉箫大师转头看向皇宫,强压下内心的震撼,道:“不论是谁,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人已经足够强大,甚至已经威胁到圣上的安危。”
来通先生右手一招,湖中有一类似圆盘之物落入他的手中,来通将圆盘轻放在棋盘上,眉头紧紧皱着,急忙道:“你去守着圣上,我去召集所有修行者,务必要守好皇宫,圣上不容有失。”
廉箫大师重重点头,沉默着拿起棋盘上的圆盘,将之抱在怀中,然后快步向着皇宫走去。
来通先生眉头依然皱着,冷声自语:“那人要是胡来,临安城恐怕要大乱,李家的人为何还不去看着那人!”
虽然内心愤怒,但来通先生却也无可奈何,中洲的李家,并不是他所能指挥得动,那方珍贵棋盘没有收,甚至连落在地上的黑白棋子都没时间去捡,他便朝着大院门口走去。
如今,圣上的安危才是最为紧要,他想试着看住那人。
......
......
二师兄没有去皇宫,也没有去杀宋皇,而是漫无目的的行走在临安城的街上。
他在看这座城市,除了十多年前与师兄来过一次,他便再也没有感受过此地的风土人情,只是纯粹的因为不喜,所以二师兄不愿意多待这里一天,催促着大师兄赶紧离开。
今日再次踏足临安,他依然不喜欢,虽然这里是宋国的帝都,但在二师兄的眼里,比之南城实在相差甚远。
南城人从来都是自信骄傲的,但绝不会轻易展现在脸上,他们的骄傲自信,让他们大气的接受所有外来之客,以招呼南城人的方式来对待那些人,他们的骄傲自信从不担心外来之客会喧宾夺主,甚至还能将那些外来之人同化为南城人,让他们也心生骄傲。
而宋都的人也是骄傲的,他们却把骄傲放在脸上,遇到外乡来人嫌弃的不想话,总是将自己安在高人一等的位置,一副看不起其他人的模样,外来从商之人不得不赔笑脸,低声下气的谄媚,尽管内心恨得牙痒痒。
二师兄当然不喜欢,虽然南城的历史文化底蕴没有宋都临安丰富,但他还是不喜欢。
二师兄沉默着走着,来到一处还算干净的摊子,坐在了方形木桌上,挥手道:“给我来碗卤肉面。”
二师兄刚完,有名中年男子招呼了贩。
贩没有理会二师兄,而是满脸赔笑来到来到另一处桌子,亲切地问那名中年男子要吃些什么。
明明是二师兄先招呼要了一碗面,贩却丝毫不加理会,自然是看出二师兄不是本地人,而那名中年男子作为临安人当然要郑重对待。
二师兄摇头,没有话。
只是越发不喜欢宋都的人。
吃完面,二师兄丢下几块铜板便要离开。
然后,他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忽然发现真的很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这座城市。
他要赶紧杀完那些人,然后赶紧离开这里。
有一名衣着简朴的青年文士缓缓走来,他的脸上带着微笑,朝着贩拱手见礼,十分礼貌地问道:“请问大兴街怎么走?”
贩没有话,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而是伸手指了指西北方向。
青年文士再次拱手拜谢:“多谢兄台指路。”
大兴街明明在临安的东面,贩却偏偏指向西北,而那名文士还不知自己被骗,依然保持着礼貌,拱手行礼。
最可气的是那名还在吃面的中年男子也不出言提醒,任由青年文士被骗。
二师兄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恼火。
有一根筷子不知道从哪里飞出,像一支利箭呼啸,转瞬间来到贩身前。
贩食指指着西北,筷子飞掠,所以他的食指断了,疼痛一瞬间侵染了贩的脑海,盯着右手大喊出声。
他看着消失不见的半截指头,又看了看周围,神情紧张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二师兄懒得看贩一眼,而是走到青年文士的身前,看着他脸上有些惊吓的模样,道:“我刚好要去大兴街做些事情,你就跟着我吧。”
青年文士看着面前与自己年纪相仿,却异常沉稳平静的谦谦君子,有些不确定的问道:“公子也要去大兴街?”
二师兄沉默点头,然后转身走去。
青年文士道了一声谢,便紧紧跟上路白衣男子的脚步。
但没走多远,青年文士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明明那个贩指的是西北面,而身前的白衣男子走得方向却是东面。
见他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青年文士连忙上前拦住了他,问道:“大兴街难道不是在临安城的西北处?为何公子走得方向却是城东?”
二师兄道:“大兴街确实在城东,那名贩伸手乱指,所以他的手指断了也是正常。”
青年文士微微点头,暗道原来如此,便继续跟着二师兄的脚步走去。
但没走几步,他又想起了什么,看向二师兄的白色背影忽然内心掀起轩然大波。
读书人的智慧往往不会太差,青年文士一下子猜出了原来贩那根断指是面前的白衣男子所为,连他都没有看清楚发生了什么,贩的食指便消失不见.......
......
......
青年文士寻得他的同伴后,再次拜谢二师兄后便离开,二师兄还在缓步行走,依然平静沉稳。
大兴街多是人流涌动之地,商贩自然不少,吆喝声也是不断,各种店铺林立,不时有人走进去,或带着兴奋,或带着失望走出来。
二师兄沉默地站在大街上。
他的前方,有几辆奢华的马车缓缓前来。
一根一尺长的毛笔出现在了空中。
二师兄眼睛盯着前方,沉默着看着越驶越近的马车。
然后,二师兄伸出修长的右手。
然后,他握住了那支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