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冷笑一声,直接抬腿走去,提着冷冽长刀上前,作势便要砍死方堪客。
徐江起身伸手挡住了他。
他望向方堪客,道:“面生的紧,不是本地人吧?”
方堪客没有丝会他,只是继续盯着那名捕快,神情极度认真,重复道:“你是不是想死?”
徐江呵呵一笑,脸色冷漠,寒意逼人,道:“年轻人有股冲劲是好事,但过头了便是祸,我劝你还是不要管这门闲事。”
“闲事?”
方堪客望向徐江道:“我不认为这是闲事。”
徐江缓缓坐下,似乎有些不在意,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道:“难道你还跟同福客栈有瓜葛不成?”
方堪客走了进来,微笑看了一眼伍子快,扯过一张椅子,与徐江对立而坐,平静道:“以前没有,现在有了。”
徐江眼眸泛寒,冷声道:“什么意思?”
方堪客道:“看不惯你们。”
“有些意思。”
徐江眼中的寒意更甚,嘴角微扬,然后望向伍子快,指着方堪客道:“这就是你搬来的救兵?”
然后他望向方堪客,冷笑道:“我就算是欺负你们同福客栈,你又能如何?”
“有些意思。”
方堪客笑了笑,平静道:“在老子家乡那边,从来都是我们欺负别人,谁要是敢欺负到我们的头上,恐怕是要被至少一万名强盗碾成血块。”
方堪客的神情很是认真,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仿佛是在一个实话。
只要他或他家乡的人被欺负了,就好像真的会有至少一万名强盗过来,将那些人尽数碾成血沫一般。
一阵哈哈大笑传来,两名捕快与几名随从听到这话,都是嘴角一撇,眼神盯着方堪客,充满了嘲弄讥讽。
徐江右手指着方堪客,左手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角甚至都笑出了眼泪。
然后他忽然收敛笑容,盯着方堪客,道:“真是个猖狂的年轻人呀。”
方堪客摇了摇头,道:“真是个白痴的中年人呀。”
徐江脸色一沉,如漆黑的墨,眼眸深处有杀机闪烁。
“年纪不大,嘴巴倒是利索,年轻人太过气盛,可是要挨打的。”徐江道。
方堪客望了徐江一眼,然后目光落向他后方的随从,一个一个看过去。
然后落在了那两名捕快的身上。
然后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无趣。
他没有话。
但他的摇头的动作,无趣的神情,已经明了一切。
他的意思很明显:他不会挨打。
因为他觉得就算所有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他。
徐江一下子便明白过来,笑容愈发冷冽,却是到了中年,有着沉稳的心性,没有发作出来。
那两名县衙的捕快脸上瞬间露出怒容,山阴县内有哪些人敢对他们不敬?再的官也是官,民与官斗,岂不是找死的行为?
他们直接上前,手持长刀,围在方堪客的身边,脑海中闪过几道念头,便要随便找个理由,将方堪客缉拿到衙门。
方堪客看了他们一眼,道:“两天后,你们就有机会吃牢饭了。”
徐江轻笑道:“我不知道两天后他们会如何,但我知道这个同福客栈,一定会被上封条。”
方堪客不疾不徐地倒了一碗茶水,喝下后,抬头望向对面,道:“倒是挺自以为是。”
徐江不再言语,深深看了方堪客一眼,朝随从作了个手势,起身便要离开。
“茶水钱付了。”
方堪客盯着徐江的背影道。
徐江转过身来,眉头微挑,丢了几个铜板过去,忽然望向了伍子快,道:“我倒是很想看看,你这个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瞎子,两天后到底是怎么拼命的。”
......
......
姜超等人的脸色有些发烫,低着头满脸都是羞愧,觉得好生丢脸。
本来打算要拼一把将徐江等人赶出客栈,但谁想到那两名捕快只是拔出了长刀,一声厉喝,就把他们吓得丢了武器,不敢动弹?
想到这,几人愈发觉得丢脸。
方堪客笑了笑,过去拍了拍姜超的肩膀,道:“姜大哥,我今天饿一天了,能不能给我去做些吃的?”
姜超抬头,紧紧盯着方堪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许久,他终于还是开口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怕他们?”
方堪客挠了挠头,道:“害怕是人的本能,我怎么可能不怕?”
姜超道:“那你......”
方堪客道:“他们总不见得真的会杀了我,只要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就好。”
然后他悄悄望了一眼伍子快,拍了拍胸口,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模样,低头对姜超等人轻声道:“其实我刚才心里怕的要死,怕那个捕快直接一刀砍了我,到底还是我死要面子,强撑着罢了。”
姜超等人露出了然之色,方堪客这么,他们的心情一下子便舒展开来。
“想吃什么,姜大哥就给你做什么。”姜超捡起掉落在地的大铁勺,冲着方堪客嘿嘿一笑道。
方堪客道:“红烧鲤鱼吧。”
姜超应了一声:“好嘞。”
方堪客轻轻一笑,走向了角落那处柜台,看着心情沉闷的伍子快。
“伍叔,刚才要是我不来,你该不会就要拿着这把刀去杀了他们吧?”
方堪客解开包袱的结,将里面的朴刀握在手中,打量了一番,指尖触碰之下,依旧锋利无比。
他嘿嘿一笑,道:“刀倒是好刀,但用来杀那些人也太不值得了。”
伍子快尽管知道方堪客有信心,但他的心中终归还是有一丝不放心,十多年没有回过南城,而且人到中年,都选择了安生,无论是性格还是其他,都内敛了许多。
到底,依然还是没有太大自信。
因为他实在想不出来,除了跟对方拼命,方堪客到底能找到什么办法来解决文证的事情。
伍子快道:“能跟伍叔你到底是想到了什么办法?”
“没什么不能的。”
方堪客嘿嘿一笑,道:“就是忽悠别人,靠行骗的手段,差不多就是这个方法。”
伍子快愣住,问道:“你难道能把吴世平忽悠住?”
方堪客摇了摇头,道:“我忽悠的不是他,是另一个人。”
既然不是吴世平,那么有那个能力能够解决同福客栈麻烦的人,就只剩下了一个......
伍子快有些无法置信,那位大人别是上一句话,便是见上一面都是极困难的事情,他当时想尽办法去求见,最后还是被申师爷轰了出来。
方堪客又怎么可能忽悠到那位大人?
伍子快看了方堪客一眼,有些不确定地问道:“是柳州刺史?”
方堪客点了点头,笑道:“就是他。”
伍子快神色一肃,认真道:“你可不要诓伍叔,刺史大人避人不见,你又怎么可能有机会见到他?”
方堪客嘿嘿一笑,满不在乎地道:“我今天就忽悠了他身边的申师爷,明天就该忽悠这柳州刺史了。”
伍子快瞪起了右眼,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当真忽悠了刺史大人身边的幕僚?”
方堪客点了点头,想到自己装神棍的样子,把申师爷唬得一愣一愣的,神色颇为得意,笑道:“看今天的模样,我应该是把他忽悠住了。”
伍子快眼睛瞪得更大了,道:“你怎么忽悠的?”
方堪客笑道:“装出一副道门神棍的模样,只要脸上表情认真严肃些,再些他们一知半解,听上去却极有道理的话,就能忽悠住。”
伍子快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方堪客的肩膀,道:“你的本事倒是比伍叔强出不少,不像伍叔,只是一个死瞎子,没读过什么书,出了事情就想着拿刀拼命。”
方堪客嘿嘿一笑,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往怀里掏了掏,拿出一叠银票,轻轻放在柜台上。
“伍叔,这是还你的钱。”方堪客将银票向前推了推,道。
伍子快摇了摇头,他本就没想过要方堪客还钱,能替同福客栈解决麻烦,这份恩情,可远远不止五百两银子。
当他准备把银票推还给方堪客时,忽然愣住,然后低头看去,手指摸索数了几下,完全没想到足足有三千两银票,顿时大为惊异。
伍子快抬头望向方堪客,低呼道:“怎么有三千两银票?”
方堪客神色极为得意,嘿嘿笑道:“忽悠来的。”
伍子快怔住,浑然不知道该些什么,这忽悠的本事也太厉害了吧?
然后他想到了一个问题,道:“要是被你忽悠的人发现自己被骗了,拉你见官,要你把钱还他怎么办?”
方堪客看上去极为开怀,嘴角微微上扬,道:“我凭本事骗来的钱,为什么要还?”
然后他又道:“放心吧伍叔,我的忽悠本事可是很强的,他可是求着我收钱的。”
伍子快点了点头,放下心来,道:“这钱你拿回去自己收好,伍叔那五百两银子不用你还。”
方堪客摇头道:“伍叔,这钱就当我存你这里,当做急用,以后这同福客栈挣来的银子分我一部分就好。”
“这是一种投资。”
伍子快没有听懂这一句话,不过他大概懂了意思,张嘴还想再什么,方堪客已经朝着门口走去。
温暖的阳光自天穹笼罩而下,倾洒在山阴县,为这个泛着寒意的初冬带来了足够的温热。
如果这时候躺在木制摇椅上,嗑着瓜子,晒着太阳,大概是极为惬意的事情。
“天气真好啊......”
方堪客将手挡在额间,暖阳洒在脸上,很是舒适,然后他忽然转头看向伍子快,嘴角一咧,露出一道极为自信的笑容。
“伍叔,明天我就去好好忽悠那个柳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