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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粉荷,让姨娘喝鸡汤吧。”飘雪直到进屋时才放缓了步子,双眼几不可见地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碗,眸中闪过寒芒。
“嗯,好。”粉荷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便见白芍用托盘端了王卉凝的饭菜进来,正中间躺着的正是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鸡汤。
见到地上的狼藉,白芍先是一愣。快速地把托盘里的饭菜一一摆放在屋中的小圆桌上,便转身蹲在地上收拾。
粉荷视若无睹地跨过水渍,走到桌前一边殷勤地布筷盛汤,一边侧头对王卉凝柔柔地说着:“听说这鸡啊,是那个把小夏子头给打破的小子的爹叫什么李福的,亲自在庄子后的山林子里逮到的。统共逮到两只,一只送给了姨娘,另一只便给了小夏子熬汤喝。当时送过来的时候还是活蹦乱跳的呢,一身红艳艳的毛,倒是十分好看。”
“嗯,是啊是啊,一会儿奴婢去把那鸡毛洗干净放到太阳里去晒,待到干透了,奴婢便为姨娘做上几个毽子,可好看了。”白芍一块一块地捡着水渍里的瓷碎片,听到后立刻回过头来附和,还透着些稚气的脸上带着几分兴奋。
“好!”王卉凝对着白芍清浅一笑,直比屋外的暖阳还令白芍觉得舒坦,竟连碎片刺到了水泡下生出的新肉也不觉得疼。
王卉凝缓步走下床头,神色无异地坐在桌旁的圆凳上,接过粉荷递过来的汤,对着她露出一个未及眼底的浅笑,低头小口小口地喝着鲜美的鸡汤。飘雪则默然地立在一旁,冷眼旁观着粉荷的一举一动。
“姨娘的精神头越来越好了,老天保佑,姨娘就快要好了。”看着王卉凝静静地把一碗鸡汤喝得碗底朝天,粉荷眸底闪过一道异样的光芒,脸上却露出欣喜的笑容,两手合十在胸前,朝天拜了几拜。
“老天最是明察秋毫,会让好人有好报,亦会让坏人无所遁形。”飘雪声音清冷,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敲击在粉荷的心头,却如那平空炸响的惊雷,激起一道难言的波澜。
“不管秦二小姐为何要污了姨娘清白,终有一日老天会还姨娘一个公道的。”就在粉荷眼底闪过慌乱,向飘雪投去试探的眼神时,飘雪却神色如常地盯着桌上的饭菜,淡淡地说出了下半句话,令她在心底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原来,飘雪说的只是秦二小姐。还好,还好!
也是,如果她知道自己被秦二小姐收买下毒的事,定然会告诉姨娘。而姨娘虽然自醒来后对自己有些冷淡了,可凭着她的性子,即使有所改变,也不可能在知道自己害她之后,还能如此平心静气地与自己相对,容自己仍呆在她的身边。
当然,以姨娘的性子,必然会念及旧情,只是小小的惩罚一下罢了。其实,若是姨娘肯帮忙,她又何至于辗转受命于秦二小姐,与她达成交易。
“粉荷?”王卉凝搁下手中的碗筷,墨黑深邃的眸子盯着粉荷呼出长气的还算丰润的双唇,“你想什么呢?为何如此紧张?”
“啊?奴婢……奴婢没想什么啊。”粉荷抓住了两旁的裙摆,眸中泄出几许掩饰不住的慌乱,连忙垂了双眼盯着地上,“奴婢只是在想待会儿给白芍画的花样子。”
对上她低垂眼睑时颤动的黑长睫毛,王卉凝双眼眯了眯,心中冷笑了一声。终归只是一个十几岁的丫头,再会掩饰,也不过如此。她不过一个试探,便显出慌乱来。以前的王姨娘实在单纯,这样的伎俩也能瞒住她。
若不是有飘雪在,怕是等不到冬月二十六,早就被秦含霜受计了。再一次,她为有飘雪在侧而感到欣慰。前途坎坷而不可知,能有一个聪明睿智的人在身侧,不仅能助一臂之力,还能令人心安。
“嗯,既是姜妈妈嘱咐的,你便画上几幅好看的,别让人家瞧着候府里出来的没见识。”掩去眼中的寒芒,王卉凝收回目光,脸上未有一丝怀疑的异色,淡淡地开口,“你尽早画了让白芍拿去给姜妈妈吧,这嫁妆之事不容耽搁。”
“是,姨娘,奴婢这就去。”粉荷忍下要拭额头汗珠的冲动,应了声快步走出屋子去。
“那碗茶水倒是没有异样,却难说她什么时候再下手。”望着粉荷消失的裙角,王卉凝眸中寒光乍现,转头问飘雪,“最近几日她可有什么异样?”
“我与白芍一直注意着,除了与庄子里的一个小丫头显得有些亲密外,暂时没见其他异样。”飘雪轻声回答,眉头微微拧了拧,“她却是不如张平家的好对付,要拿她的错,需得姨娘好好筹划一番。”
王卉凝缓缓地点着头,眸光紧了又紧。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容许一条会咬人的蛇呆在自己的身旁的,何况是一条曾咬死主人的毒蛇。而且,既占了王卉凝的身子,她总得做点什么,才能对得起这一番缘份。只是单纯地把粉荷从身边弄走,岂不是便宜了她。
可是,即便是在这偏远的山庄,也终归是候府里的产业,老夫人和秦含霜又巴不得她不再回到候府里去,若是没个合适的理由,她是无法对粉荷怎么样的。
“刚才是奴婢疏忽了。”飘雪拧紧的眉头因想到白芍与她描绘的上次的情形而拧成了一个川字,“奴婢一定不让她找到机会单独碰姨娘的东西。”
“这不怪你,这样总是支开不是办法,以前我是那般信任于她,突然如此,别说是她,便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出来。”王卉凝的话语中没有丝毫的责怪,有的,只是对飘雪百般维护的感激。
她是个恩怨分明快意恩仇之人,人于她有恩,她定然会尽力偿还,而若是谁想迫害为难于她,她也定然不可能忍气吞声,即便是一时无法还手,也终有一日,她会不声不响地还以狠狠一击。
“如今倒是有一个好差事,可以让她去做。”王卉凝拧着的眉头忽然一松,微抬起头来,透过房门看着屋外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梧桐,“姜妈妈是个聪明的人,帮了她不会白帮的。”
飘雪抬起头来,望着王卉凝闪亮的黑眸,立时明白。恰在此时,姜妈妈穿着件碎花格子棉袄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桌上未收拾的碗筷,腆着一脸的笑意:“呵呵,姨娘还没吃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