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也许说不上经济重镇,好在有个春香阁。南来的淑女,北来的佳丽,还有西域的风情,都在此聚齐。琼玉楼不仅装饰奢华,丽人更是各具风韵,多少才子为之颠倒,多少商人因此破产。“一双玉碗千人枕,半口来唇万人尝。”花前月下,美人帐前,果真是销魂风流夜,石榴裙下死。
春香阁能够成南北名燥一时,靠得是其严格的等级制度。香春阁女子分三等,第一等佳丽名内人,居宜春院,乃阁楼上雅阁单间,内人风华绝代,文采非凡,即使王侯将相也不能肆意侵犯,内人平素不见客,客人的选择完全自主,自是春香阁的金字招牌。第二等佳丽名宫人,居云韶院,也是阁楼单间,只是房间,房间略小,宫人琴棋书画也各有造诣,是文人商贾的最爱。第三等则是卑屑妓,只要你有钱便可以相陪,她们身份低贱,几乎没有尊严,居住饮食更是简陋之极。
春香阁布局精巧之极,进门便是一个搭建精致的台面,台后又楼梯直上,半途又分向两旁,楼上来往佳丽,摇臀摆尾,很是耀眼。台上面铺设锦缎红绸,台上至阁顶下摆流苏,花边奕奕,台下左右是各个座位,海棠木雕刻,都是名家之手。秋日的夜晚来的早些,这是天空已经开始初现星辰,而晚上正式青楼的良宵。此时台上有个大蛋,白色,但是很没关。所有人的眼光都是朝向大蛋,显然必有大戏将在上面演出。
鼓声三响,所有客人惊叫起来,只见大蛋的蛋壳四向分开,里面露出一个精致的女子。女子穿着五色绣罗的宽袍,头戴胡帽,帽上有金铃,腰系饰银腰带,眼神顾盼有致。而让乞儿惊讶的是,这个人就是娇娘。鼓声动,娇娘便随鼓声舞动,蛋壳四瓣分开像一朵莲花,她站在莲花中间,四朵花瓣便是四个鼓点。娇娘袖子一点,长袖击打花瓣,花瓣随之声响。声音清脆,动听之极。随之舞动的速度越来越快,鼓声也越来越急切,她一圈一圈的旋转着,袖子在空中绕成了一个圆环。而更为迷人的是娇娘的眼光,她充满的神韵的目光似乎从每一个人身上流过,那双娇瞳好像清澈的水,一下子就把人化了。舞袖时而高扬,时而低垂,伴随着金铃声上下翻飞。娇娘婀娜的身姿让动态的舞蹈中显得飘逸灵动。台下的缠头则是成堆成堆的相上送。
乞儿看过娇娘的惊鸿舞,自以为那曲舞已经是世上仅有的,没想到这只舞更让人留恋,那自该是天上的。娇娘舞毕,**走上台去。“这柘枝舞乃是乃是西域石国传过来的,经我们娇娘那优美的舞姿,迷人的身段,就像是天上的舞蹈一样。”台下欢声一边,当然是喝彩了。
一双手拍了下乞儿,乞儿正为娇娘的舞蹈陶醉,没想到有人来打扰,心中下来一跳。他一回首,一个翩翩公子站在眼前,白皙的肌肤,眉毛若黛,但是细看发现是之前救他的绿萝女。不过此时他一身书生打扮,加上性格冷淡,不经意还真的很难认出来。
“姐姐。”乞儿欢喜叫道。
绿萝女看着娇娘道:“这女孩跳得真好。”
**有开始说话了,乞儿不得不把目光投向舞台。“娇娘可是我们这里的头牌,虽然小,但是是个十足的美人痞子,而且舞技更是一绝。今日我们娇娘心情好,愿意放下身段,随侍诸位。就等大家出价了。”
诸客人都叫好,有客人忙叫:“娇儿姑娘多少钱啊?”
乞儿愤恨地望着叫价的客人,他想不到不久前还能够一起相聚聊天的娇娘现在就要沦为众人手中万物,他心中痛苦起来。对他而言,他和娇娘虽然只是一次意外,但是年少的他断然忘记的第一次。
“三百钱起价。”**淡淡的说道。
“四百。”
“五百”
……
“一贯。!”价钱很快就有人出到惊人的一贯。台上娇娘看着场下群人为她争价,脸上呆滞,好似在看一场闹剧。陈乞儿再也不能等待了,他望向绿萝女羞愧道:“姐姐,能不能帮我。”
绿萝女好像看透了陈乞儿,她抿嘴道:“何须用钱。”
夜晚,雅阁单间,娇娘默坐胡凳上,双手抚琴,琴声悠悠,如同天籁。她年纪轻轻就已经达到如此造诣,不得不说天赋非常。在琴的另一头是个身穿绫罗的商贾李宏,他凶狠暴戾,在战乱靠高利贷盘剥而富甲一方,即使在官府间也有勾结。可谓荆州的权势人物。此时他正携杯品酒,色迷迷的看着娇娘。美人在前,在动听的琴声也显得多余,甚至是杂音。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娇娘。
娇娘受惊,缩成一团,用手拨开李宏的手以不然他接近。但是李宏力气越来越大,虽然娇娘极力反抗,但是李宏老羞成怒,一巴掌拍在她娇嫩的脸上,一个鲜红的手掌印火辣辣的贴在她脸颊。娇娘受痛哭泣。李宏伸出右手,意图帮娇娘解衣。
“啊”。李宏手被一根长长的绣花针穿透而过。
娇娘抬头,眼前只见一个身穿红衣的的冷若冰霜的女子。一旁受痛的李宏道:“你是谁,敢动老子。”
“男人,没几个好东西。”红衣女停顿一下继续道:“而你更不是东西。”
“你信不信,我让你生不如死。”李宏左手抓着右手,流氓习气让他习惯于仗势欺人。
又一根绣花针从李宏左臂飞去,但是红衣女好像没有动过一般。李宏倒在地上来回滚动,叫声惨烈。红衣女只是啐了一句道:“滚,再敢来。你便见不到下一日的黎明。”
李宏听此,胆都下破了,忙慌慌张张的爬出去。李宏刚走,红衣女冷冷道:“出来吧。”然后坐在桌前倒茶小抿。
一直紧抓窗棂的乞儿适时的打开窗子跳下来。他跑到绿萝女前躬了个礼,称了声谢,但是绿萝女没有理他。到时候娇娘很惊讶地叫了句:“公子。”
乞儿回收问娇娘:“你怎么会陪客呢?”
娇娘啜泣道:“公子走后,卫大人便把我送回春香阁。妈妈知道我**公子,嫌我没有长进,因此逼我见客。我不从,结果……”娇娘露出双臂,手臂娇小的像根筷子,但是雪白是手臂上却是鞭打的痕迹。
乞儿看到心中酸楚,这么小的女孩,**怎么下得去手,不过想到这事自己的原因,心中的更添了几分自责。绿萝女虽然心肠似铁,但是眼神也黯然了些。
“我带你走吧。”乞儿一把扯住娇娘的手。
娇娘没想到乞儿一下子这么冲动,他示意了一下乞儿,乞儿放手。娇娘道:“我乃风尘女,本就是风中枯叶。又能去哪。跟何况,我从小被买卖在这,离开这里我爷不知道能干些啥,这里姐妹妈妈对我挺好,我已经习惯了。是断不会走的。”
绿萝女站起,走到娇娘前,似劝飞劝道:“风尘女怎么了,总比外表斯文,内心奸恶的人来得干净。”
乞儿不知道如何回答绿萝女,但是这句话似乎另有所指。这时绿萝女又提道:“既然你不想走,那我也不逼你。我自去交代一下**,想以后她也不敢这么对你。”
乞儿见娇娘执意不行,从脖子上去下挂着的香袋,他打开香袋,从里取出一只已经压扁的草蝉。蝉上穿着根长长才秀发,还有红绳裹着。乞儿抚摸了下蝉。
就在这时叫娇娘忽道:“蝉。你怎么有这个?”
乞儿一震,他就是因为送了馒头给那个下跪的女孩,女孩才送这个蝉的给他的,他一直把这个蝉当做自己的护身符,只是因为见娇娘可怜,自己一无所有所以才想送这个蝉给她。而娇娘的惊讶让乞儿惊愕不已。正在纳闷间,娇娘破涕嬉笑道:“原来你居然玩这么幼稚的东西。”
乞儿深情望着娇娘手中的蝉道:“这是我最重要的宝贝,也许你看是件小东西,但对我来说却是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那个唐州小镇,小女孩被欺凌的景象,自己四处逃命的情景又重现心头。虽然两人是一见之缘,但是确实乞儿心中留下的唯一各个同龄朋友,受到的唯一一份朋友相赠的礼物。
“那我一定好好珍藏。”娇娘也许不知道乞儿心中的秘密,但是她从乞儿脸上的神态也看出了这份礼物的无价。
绿萝女对这一景象无动于衷,她冷冷的面孔不由道:“别磨蹭,有什么事快点解决。”
乞儿笑道:“那娇娘你跟我们一起走吧。我带你会八岭山。”
娇娘这时候忽然感觉自己有了归宿,点点头。笑容也更加甜了。
接下来绿萝女像鬼一样出现在**面前,之前李宏被一个红衣女绣花针穿手透臂的事早已传开了,**见眼前冰雪一样的人,心中早就吓了个半死。绿萝女对她说什么他都点头不跌。乞儿相信在绿萝女的要求下她也不敢乱来。因此很放心的对娇娘道:“我琼玉楼赴宴回来就带你走,等我。”娇娘满心期待,**则一旁打抖。
出了春香阁,乞儿问绿萝女道:“姐姐,那几个神策军怎么样了?”
“神策军果然不一般,解决他们还费了我不少功夫。”
“什么,你杀了他们。”乞儿还想指望着能和卫伯玉化开误会,没想到事情反而弄得更僵。
“没有,还有一个侥幸,断了只臂逃了。”绿萝女冷冷道,好像捏死了几只蚂蚁。
“你怎么能杀他们呢?”乞儿有些不快。
绿萝女停步瞪着乞儿道:“别以为我帮了你,你就敢冲我。如果不是看着她的面子,我早就把你杀了。”
乞儿听到“她”,感觉很怪异,绿萝女在紧要关头的出现他以为是偶然,可是春香阁她又是尽心尽力,这就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他静下心问道:“姐姐,不知道她是谁?”
绿萝女继续赶路,同时回答道:“这个你别多问,今天我帮了你,你以后也要还我。记住,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感情纠葛。”
乞儿见绿萝女不想回答,自己也不敢多问。只好赶路。